“您难道没懂我的意思?这一百万,我曾向我的兄弟路易请求过,他拒绝了我。”
“陛下,”阿多斯说,“陛下您愿意再给我几分钟,认真听一听我要告诉您的一些事吗?”
查理注视着阿多斯。
“愿意,先生。”他说。
“那么我将给陛下指条路,”伯爵接着说,一面朝房子走去。
他领国王到他的书房里,并让他坐下。
“陛下,”他说,“陛下您刚才对我说,根据英国的情形,征服您的王国有一百万就够了,是吗?”
“至少是为了尝试一下,不成功的话,我也可以象一个国王那样死去。”
“那么,陛下,照您对我许下的诺言,请您好好听一听我要告诉您的事。”
查理点头表示赞同。阿多斯径直朝门口走去,瞧瞧附近没人在听后就锁上门,又走了回来。
“陛下,”他说,“陛下您没忘记我曾准备援救过非常高贵而非常不幸的查理一世,那时他的创子手们正把他从圣詹姆斯宫带到白厅去。”
“是的,当然我没有忘记而且将永远不会忘记。”
“陛下,对一个儿子来说,听这样的故事是很痛苦的,无疑他已多次叫人讲过;可我还得详详细细再对陛下讲一次。”
“请讲吧,先生。”
“当国王,令尊,您父亲登上斩首台,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从他的房间走到竖在他窗口外面的斩首台时,为他的逃跑,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刽子手被调开,在他住所的地板下已经挖好一个洞,我亲自来到了那个该死的拱顶下,突然我听到头顶上踩得嚓嚓直响的脚步声。”
“帕里对我讲过这些可怕的细节,先生。”
阿多斯欠了欠身子,继续说:
“以下我叙述的是他不可能讲过的,陛下,因为这是在天主、您父亲和我之间发生的事,而且我从未泄露过,哪怕是对我最亲密的朋友。‘走开,’尊严的受刑者对戴面罩的创子手说,‘只要一会儿,我知道我是属于你的;不过请记住,等我发出信号你再砍。我想独自做祈祷!’”
“对不起,”查理二世脸色苍白地说,“可是您,伯爵,关于这件悲惨的事您知道这么多细节,这些细节,正如您刚才说的,没有向任何人泄露过,这个恶魔似的刽子手,这个胆怯而残忍的人,他藏起他的脸想不受惩罚地杀死一个国王,您知道他的名字吗?”
阿多斯脸色微微发白。
“他的名字?”他说,“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
“那他后来怎么啦?在英国谁也不知道他的命运。”
“他死了。”
“不是死在床上,不是象一个温和善良的人那样,不是象一个正直的人那样死的,是吗?”
“在一个可怕的夜晚,在人类的愤怒和天主的风暴中,他被暴力杀死了,他的身体被一刀刺穿,卷进了大西洋底。愿天主宽恕他的凶手!”
“好吧,咱们别谈这个了!”国王查理二世看见伯爵不愿更进一步说下去便说。
“英国国王,正如我说过的,对戴面罩的刽子手讲过话后又添了一句:‘你听清楚没有?当我伸出胳膊说。“remember!”你再砍。’”
“的确,”查理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这是我不幸的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是为了什么目的,为了谁呢?”
“为了在斩旨台底下的那个法国绅士。”
“那么是为了您,先生?”
“是的,陛下,他隔着围着黑帏幔的斩首台的术板说的每句话,如今还在我耳边回响。国王单膝跪在地上,‘德·拉赞尔伯爵,’他说,‘您在这儿!’——‘是的,陛下,’我回答,于是国王俯下身子。”
查理二世同样紧张得心扑扑直跳,他感到痛苦万分,他向阿多斯俯过身子去,好一一记下伯爵即将说出的每一句话。他的头碰到了阿多斯的头。
“于是,”伯爵继续说,“国王俯下身子说:‘德·拉费尔伯爵,您救不了我,我是不应该活下去的。现在,即使我得犯一桩渎圣罪,我也将告诉您:是的,我曾向人类讲话,是的,我曾向天主讲话,现在我向您最后一个人讲话。为了坚持我认为神圣的一项事业,我丢失了我父辈们的王位,并且使我孩子们的遗产付之东流!’”
查理二世把脸掩在双手中,痛苦的泪水顺着他苍白而纤细的手指间淌了下来。
“‘我留下了一百万金币,’国王继续说,‘我离开这个城市时把它埋在纽卡斯特尔③城堡的地下墓室里。’”
查理带着悲喜交集的表情抬起头来,这表情能使任何知道这种巨大不幸的人呜咽哭泣。
“一百万!”他喃喃地说,“噢!伯爵!”
“‘这笔钱,唯有您知道它是存在的,您要在认为对我长子最有利的时候才能动用它,现在,德·拉费尔伯爵,对我说永别吧!’”
“‘永别了,永别了,陛下!’我大声说。”
查理二世站起身,走过去把滚烫的额头贴在窗上。
“嗯,”阿多斯继续道,“就在这时候,国往对我说出了‘remember!’那个词,您看,陛下,我记住了。”
国王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阿多斯看见他的双肩在抽搐,偶尔还听到几声撕裂他胸膛的哽咽声。他缄默了,无数痛苦的回忆使他自己也喘不过气来,他刚才使国王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查理二世挣扎着离开窗口,强忍住泪水,重新坐回到阿多斯身边。
“陛下,”阿多斯说,“直到今天我认为还没有到动用这最后一笔财产的时候,但是我一直注视着英国。感到时候快到了,明天我就要去打听陛下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要去您那儿。现在您来到我这里,这是天主在引导我们。”
“先生,”查理用因为激动而哽住的声音说,“您是天主给我派来的天使;您是我去世的父亲亲自派来使我免于一死的救命恩人;不过请相信我,十年来,内战席卷了我的国家,人员到处流动,土地被挖得坑坑洼洼;显然冒在我地底下的金子并不比留在我臣民心中的爱戴多。”
“陛下,先王陛下埋藏百万的地方只有我知道,我肯定没有人能够发现它。再说,纽卡斯特尔城堡难道完全倒塌了吗?难道它已经一砖一石地被人拆除、被人搬光了吗?”
“不,它还屹立着,而且现在,蒙克将军占领了它,还在那儿扎了营。我期待从那儿得到援助的、我拥有一笔财富的仅有的一块地方,您看,却被我的敌人侵占了。”
“陛下,蒙克将军不可能发现我对您说的宝藏。”
“是的,为了取得宝藏我应该把自己送给蒙克吗?啊!您看得很清楚,伯爵,既然命运在我每次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都把我打得落花流水,那么我的命运该结束了。跟班帕里已被蒙克赶走过一次,而我现在唯一的手下人只有一个帕里,还能干些什么呢?不,不,伯爵,让我们接受这最后一次打击吧。”
“陛下不能做的,帕里也不能再去尝试的,陛下能相信我会取得成功吗?”
“您,您,伯爵,您去!”
“陛下愿意的话,”阿多斯一面向国王致意,一面说,“是的,我去,陛下。”
“在这里您是多么幸福,伯爵!”
“我根本不幸福,陛下,既然我有一个义务要完成,这个至高无上的义务是先王交给我的,他要我关心您的命运,把钱花在崇高的事业上。所以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我就随您出发。”
“啊!先生,”国王说,他忘了国王的礼仪,抱住阿多斯的脖子,“您向我证实天上有一位天主,但愿天主有时也给正在世上受苦的人派来使者。”
阿多斯被年轻人的激情所感动,非常尊敬地感谢他,随后走向窗口。
“格力磨,”他说,“备马。”
“怎么,立即就走吗?”国王说,“啊!先生,您真是一位豪杰。”
“陛下!”阿多斯说,“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比为陛下效劳更紧急的了。再说,”他微笑着添了一句,“这是长期以来为您的舅母④王后陛下,为您的父王陛下效劳养成的习惯。我怎么能在为陛下效劳时丢掉这种习惯呢?”
“多好的人!”国王喃喃地说。
接着他思考了一会儿,说:
“不,伯爵,我不能使您遭受这样的贫困,您为我效劳,我拿不出什么酬报您。”
“哈!”阿多斯笑着说,“陛下您在和我开玩笑,您有一百万。啊!只要有这笔钱的一半,我也许就已经组织一支军队。感谢天主!我还剩下几卷金币和几颗祖传的钻石。陛下,我希望您能屈尊和一个忠诚的仆人分享。”
“和一个朋友。是的,伯爵,可是有条件,以后这位朋友要和我一起分享。”
“陛下,”阿多斯说,一面打开一只首饰盒,从里面取出金币和首饰,“现在我们太富了。非常幸运,我们现在有四个人来对付强盗啦!”
兴奋使血涌上了查理苍白的两颊。他看到阿多斯的两匹马由格力磨牵着一直走到了列柱长廊,格力磨已经穿好靴子准备上路。
“布菜索瓦,这封信交给德·布拉热洛纳子爵。告诉大家我到巴黎去了。我把房子托付给您啦,布莱索瓦。”
布莱索瓦鞠躬,拥抱格力磨,随后关上了栅栏门。
① 英语:记住!
② 埃居:法国银币,价值不一,一般值三法郎,亦即三利弗尔。
③ 纽卡斯特尔:英国一城市。
④ 指奥地利安娜。
第一七章 寻找阿拉密斯,却只找到了巴汕
布莱索瓦看着房主人踏上了去巴黎的道路,主人走后不到两小时,一位骑在一匹膘肥体壮的花斑白马上的骑士停在栅栏门前,“喂!”他大声呼唤着仍旧和园丁们一起围在布莱索瓦身边的马夫们,布莱索瓦常给城堡仆人讲各种故事。这声“喂!”无疑是管家布莱索瓦熟悉的,他转过头,接着大声喊道:
“达尔大尼央先生!……你们这些人,快跑去给他开门!”
八名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