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走进来了,迅速扫了一眼,看到两把椅子很近地挨在一起,接着用相当长的时间才把那扇不知为什么不听使唤的门关上,因此国王有足够的时间掀起活门,钻下去,回到德·圣埃尼昂的房间里。
蒙塔莱的耳朵特别灵,她听到一个响声,知道国王已经走了,这时她才终于能够把那扇不听话的门关上,走到拉瓦利埃尔的跟前。
“让我们谈谈,路易丝,”她说,“让我们严肃地谈谈,您一定也同意。”
路易丝正在激动之中,听到蒙塔莱故意强调的“严肃地”这三个宇,心里不免感到惊慌。
“我的天主!我亲爱的奥尔,”她低声说,“又有什么事啦?”
“亲爱的朋友,王太弟夫人全都猜到了。”
“什么全都猜到了。”
“我们还需要解释吗?难道您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看,你应该看到了王太弟夫人近来的变化无常。你应该看到了她怎样让你守在她身边,后来把你撵走,最后又要你回来。”
“确实是很奇怪.但是我已经对她的怪脾气习惯了。”
“再等一等。你接下来还注意到了,王太弟夫人昨天先不让你参加出游,后来又命令你参加出游。”
“注意到了,当然注意到了!”
“嗯,看来王太弟夫人现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况,因为她找到了直接进攻的目标。她在法国没有一点办法阻挡这股能够粉碎一切障碍的洪流,你知道我说的这股洪流指的是引么?”
拉瓦利埃尔用双手蒙住脸。
“我指的是,”蒙塔莱冷酷无情地继续说下去,“那股冲破夏约的加尔默罗会女修道院的大门、在枫丹白露和巴黎粉碎宫廷上所有的偏见的洪流。”
“唉!唉!”拉瓦利埃尔低声说,她仍旧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
“啊!不要这样悲伤,您的烦恼您才听到一半呢。”
“我的天主!”年轻姑娘惶惶不安地叫了起来,“到底还有什么?”
“好吧,事实是这样的。王太弟失人在法国缺少助手,因为王太后、王后、王太弟和整个宫廷上的人她都先后使用过了。王太弟夫人想起了某一个人,这个人对您有所谓的权利。”
拉瓦利埃尔脸色变得象蜡像一样白。
“这个人,”蒙塔莱继续说,“眼下不在巴黎。”
“啊!我的天主!”路易丝喃喃地说。
“这个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在英国。”
“是的,是的,”拉瓦利埃尔几乎为悲痛所压倒,叹着气说。
“这个人是不是在查理二世国王的宫廷上?说呀。”
“是的。”
“嗯,今天晚上有一封信从王太弟夫人的书房发往圣詹姆斯,信使还得到命令,要一口气奔往汉普顿宫,那好象是一座王宫,地点离伦敦有十二英里!”
“是的,还有呢?”
“王太弟夫人平时每隔半个月写一封信到伦敦,那个普通的信使三天前刚被派往伦敦,我想只可能有严重的情况才会使她又拿起笔来。你也知道,王太弟夫人是懒于写信的。”
“啊!是的。”
“我不知为什么缘故会觉得这封信是为你写的。”
“为我?”不幸的年轻姑娘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
“这封信在封口以前,我看见它放在王太弟夫人的书桌上,我相信我看到了。”
“你相信你看到了?……”
“也许我看错了。”
“什么?……快说呀。”
“布拉热洛纳的名字。”
拉瓦利埃尔在最痛苦的焦急心情折磨下,站了起来。
“蒙塔莱,”她说,声音里充满了呜咽,“所有青春和纯沽的美梦都逃走了。我再没有什么需要向您以及任何人隐瞒的了。我的一生是毫不掩饰的,象一本书那样可以打开,上至国王,下至随便一个行人都能够看。奥尔,我亲爱的奥尔,怎么办呢?会有什么结果呢?”
蒙塔莱走得更近一些。
“那当然要你自己考虑了,”她说。
“唉,我不爱德·布拉热洛纳先生。当我说我不爱他的时候,请您别误解我的意思:我象最温柔的妹妹爱一个好哥哥那样爱他,但是他要求我的决不是这个,我已经答应他的也决不是这个。”
“是的,你爱国王,”蒙塔莱说,“这是一个可以原谅的理由。”
“是的,我爱国王,”年轻姑娘喃喃地低声说,“我为了有权说这句话,已经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嗯,告诉我,蒙塔莱,在我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做什么来支待我或者反对我呢?”
“你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我说什么呢?”
“这么说,你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要告诉我了?”
“没有了,”路易丝感到惊奇地说。
“好!你只是向我征求一个意见?”
“是的。”
“关于拉乌尔先生吗?”
“一点不错。”
“这是个微妙的问题,”蒙塔莱回答。
“不,一点也不微妙。我应该嫁给他,来遵守我许给他的诺言吗?我应该继续听从国王吗?”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让我处在一个困难的地位上?”蒙塔莱微笑着说。“你问我你是不是应该嫁给拉乌尔,我是他的朋友,我要是说出反对他的话,一定会使他感到非常不愉快。你接着跟我谈到不再听从国王,国王,我是他的臣民,我要是给你出这种或者那种主意,一定会得罪他。啊!路易丝,路易丝,你太不把一个十分困准的地位当回事了。”
“您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奥尔,”拉瓦利埃尔说,蒙塔莱用的那种微微带点嘲笑的口气使她感到不快。“如果说我谈到嫁给德·布拉热洛纳先生,这是因为我能够嫁给他而不会使他感到任何不愉快;但是,根据同样的理由,如果说我听从国王,是不是应该使他成为我这笔财产的篡夺者?这笔财产说实在的不值什么,而是爱情使它徒有了价值的外表。因此我向您要求的,是教给我一种体面地摆脱这一方或者那一方的方法,或者不如说,我向您要求的是请您告诉我,我能够最体面地摆脱的是哪一方。”
“我亲爱的路易丝,”蒙塔莱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不是希腊七贤①之一,我也没有一成不变的为人的准则;但是作为交换,我有一些经验,我能够告诉你的是,一个女人象你这样征求意见,一定是处在十分为难的困境中。你许下了庄严的诺言,你有荣誉感。因此,你如果因为许下这样的诺言而感到为难的话,这决不是一个外人的主意,——对充满爱情的心来说任何人都是外人,——我是说,决不是我的主意能够使你摆脱困境。因此我决不会给你出主意,何况我要是处在你的地位上,听了别人的意见以后会比原来更加为难呢。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再向你重复说一遍我已经说过的话、你要我帮助你吗?”
“啊!是的。”
“好,这就行了……告诉我你要我怎样帮你忙。告诉我,赞成谁,反对谁。这样我们才不致于闹出笑话来。”
“可是,首先,你,”拉瓦利埃尔握紧同伴的手,说,“你赞成谁和反对谁?”
“赞成你,如果你真是我的朋友……”
“你不是王太弟夫人的心腹吗?”
“这又是一个对你有用的理由;如果我对那边的事一点也不了解,我就不能够帮你忙,因此你也就不能从跟我交朋友中得到任何好处。友谊是靠了这种相互得益而存在的。”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你仍旧同时做王大弟失人的朋友?”
“当然。你不满意吗?”
“不,”拉瓦利埃尔说,她陷人沉思中,因为这种厚颜无耻的坦率态度在她看来是对女人的冒犯,是对朋友的伤害。
“好极了,”蒙塔莱说“要是那样的话,你就未免太傻了。”
“这么说,你要帮助我?”
“忠心地,特别是如果你也帮助我。”
“看来你不了解我的心,”拉瓦利埃尔用一双惊讶的大眼睛望着蒙塔莱,说道。
“得啦!自从我们来到宫廷上,我亲爱的路易丝,我们变得很厉害。”
“在哪方面?”
“很简单,你过去在布卢瓦的时候是法兰西的第二位王后吗?”
拉瓦科埃尔低下头,哭起来了。
蒙塔莱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望着她,低声地说出下面这句话:
“可怜的姑娘!”
接着想起来又补了一句:
“可怜的国王!”
她在路易丝的前额上吻了一下,回到自己的套房去,马利科尔纳正在那儿等她。
①希腊七贤:古希腊通常所认为的七个最有智慧的人。
第一七五章 画像
被人称为“爱情”的这种疾病,从开始得病起,发作期的间隔越来越短。
到以后,发作期随着痊愈的到来,一次一次的间隔也就越来越远了。
把这个作为普通公理,并且作为个别章节的开头提出以后,让我们把我们的故事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是国王定的在德·圣埃尼昂屋子里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拉瓦利埃尔推开她的屏风,发现地板上有一封国王亲笔写的短信。
这封短信是下面一层楼从地板缝送到上面一层楼来的,没有一只冒失的手,没有一道好奇的眼光能够从这张简单的纸钻上来的地方钻上来。
这是马利科尔纳的主意。他看到德·圣埃尼昂靠了自己的屋子变得对国王非常有用,不希望这个廷臣再成为信使,变得对国王说来更加不可缺少,于是自作主张把信使这个职务保留给自己。
拉瓦利埃尔贪婪地看这封短信,信上把约会时间定在下午两点钟,而且教给她揭开地板上的那块翻板活门的方法。
“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这封信上的“附言”补充说。
最后这句话使年轻姑娘感到惊奇,但是同时又使她放心。
时间过得很慢。但是约定的时刻终于还是来到了。
路易丝就象女祭司海罗①一样准时,两点钟的最后一下钟声敲响,她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