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黄楠清气血不畅,脸面火红,似乎牙神经被那人刚刚抽走,腮帮子死沉发木,也怒转身子走开了。人生着气,步子反而轻快,黄楠清一路不回头,走往孟姜女街。
怎么回事?有人卖答案;谁干的?也太缺德了吧!
舞弊人生(一)(10)
现在的时间十一点三十分。
等走回那座三层楼,黄楠清已是额头油亮,衣背湿透,看到楼梯口还可以藏身避阳,他就脸朝外往这里一站。不大一会儿,三菱越野车开了过来,不急不慢的,前轮一拐,直接驶上人行道。白净脸和平头司机先后下车,二人带着释放,神情畅快,绽放着笑脸向黄楠清迅速靠拢,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紧接着杨茂坡也现出身来,下了一辆破旧的上海牌小轿车,笑脸一开,边走边拽裤裆。除了黄楠清,围过来的三个人都会笑,且努力保持着,笑脸灿烂,开在正午的日头下,明显脆弱,咋一瞧,像是狰狞出来的。
没有别的话可说,黄楠清简单问了答案的传递情况,几句过后,竟一时哑然,氛围有点莫名其妙的谨慎。就目前的情形,下午还要继续干,黄楠清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他们也不会掏出心窝儿话,够不上心照不宣,说话停在浅层面较合适。杨茂坡拽了一下黄楠清的胳膊,二人背过身去。杨茂坡悄声说:“午饭咱们在一起,你看他俩……”黄楠清明白了,午饭吃不吃事小,孰轻孰重不用交待他也能分得清。
午饭和杨茂坡一块吃,饭桌上不一定要谈些什么,三菱车的人和杨茂坡并不相识,暂时支开他俩也符合办事规矩,黄楠清叫他俩中午自己安排,强调了下午三点还在这里等。下午会怎样黄楠清已有心数,不想让他俩知道更多细节,没有交待其他事情。但他俩心里差个底儿,关系到下午的“任务”完成,如果完不成……他俩可是当兵的啊。眼瞧着黄楠清就要转身走开了,他俩身体晃动着,想跟随,可又无所适从。
二人未乘车,步行几分钟进了街西头的一家饭店。看样子订好了雅间,服务小姐一侧身推开了门,杨茂坡请入黄楠清,等他坐下了,站在旁边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杨茂坡才坐上椅子。黄楠清喝口温茶,舔了舔燥唇:“上午拿到试卷,你有点慌啊,亏得是在大街上。估计下午缺考的考生多,时间很宽松,如何来办监考老师有经验,你心态稳一点就是了。”
“谁干过这事儿?”杨茂坡一提嗓子,“提心吊胆的,但很刺激。”
“复印地点换一家比较好,”黄楠清嗓子里含着丰富经验,“时间来得及,我在上午答题的地方等你,悠着劲,慢慢来慢慢来……”
“办这事儿就是慌,你看,”杨茂坡摊开左手,“明知答案出来的时间够考生用,可还是慌;心跳一百三,植物神经失调,压都压不住,比场内的考生心慌好几倍。”
“呵。”黄楠清短笑一声,“考生在考场内不是慌,而是急呀!那急劲就像老虎想爬树,盼答案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
舞弊人生(一)(11)
话音刚落,忽听房门吱的一响,黄楠清扭过头看到席思站在雅间门外,正打手势让着两个陌生人,他身后站着老婆张韵芝。一行人鱼贯而入,脸色上兴奋难掩,全身满载欢快,一下就把雅间的气氛搞热了,虽然开着空调。经过推让先后落座,杨茂坡没有介绍黄楠清,而席思也没介绍他人,互不介绍该有故意成分,伤不到面子,对气氛也无大碍。但黄楠清当老师多年,有他自己的眼力,尤其今天更不会看走眼,奉为上宾的两个陌生人,穿戴、神态、语气无疑是中学老师——四中的。
菜谱本子在席思和两个陌生人三角之间推来让去,似乎谁来点菜都欠妥当。杨茂坡挨着黄楠清,扭过脸说:“喜欢哪个菜,你点吧。”黄楠清眨了眨眼皮,又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席思,说:“上碗鸡蛋汤吧。”
菜谱落在席思手里,他往对面一瞧,又侧过脸去,说:“中午时间紧,咱们大家凑合吃点,晚上补一补,再放松放松啊。”两个陌生人连连点头,口说理解理解。点完菜,女服务员掉身走开,席思对着她的后背高声说:“凉热菜一块上,快点啊。”
桌上没有闲人,下午都有事。席思问了问喝白酒不喝,就没再固执,要冰镇啤酒两瓶倒是看法一致。菜上得很快,鸡蛋汤还没上来。黄楠清缓缓拿起塑料筷子,眼光扫着菜,不知该怎样下筷头。不是对菜有意见,菜虽简单,但也诱人,况且该开午饭了,生物钟敲打着胃。而是黄楠清的动作迟钝,不由自主,这要归咎于头,眩,木,感觉他自己的脑子就像脱水的白菜——燥枯,或许因为上午用脑过度、动脑过速,是他当教师以来的第一次。他们几人嚼咽的频率快于平时,说话简短流顺,仿佛心急赶上课。黄楠清不想说话,没话接茬,也挑不开话头,好像一说话,肉身的元气就会丧失,只觉得他自己需要的是休息,——四肢、脑筋、双眼,假如允许,闭上眼皮,哪怕一会儿。
想着黄楠清可能拘生,怕是冷落了他,张韵芝的胸脯贴着台布,伸出胳膊微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头菜,示意你吃你吃。黄楠清点头笑笑,嘴唇开了却未去拿筷子。
戴眼镜的陌生人看了一眼轻轻点着头表达谢意的黄楠清,说:“你们的‘枪’厉害啊,答案不但出来得早,题答得还很完整,这般水平绝对是老师干的。”
听罢席思咧嘴直笑,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塞着一口菜,他眼角一瞟黄楠清,忙哼哈着拿筷头点点桌上的菜。这话中听,说到脸上,不像是奉承,有意无意都无所谓;说得黄楠清似笑非笑,无言以对,表情还带点谦虚。但“枪”字让他觉得奇特,耳目一新,明了实用,是教师同行对他今天的合理定位。
看到服务员端着鸡蛋汤,要往桌子中间放,杨茂坡一侧身,双手接过汤碗搁在黄楠清面前,意思不能再明了,这碗鸡蛋汤不供大伙喝,专门为你做的,好一个“亲不亲,阶级分”立场坚定的人。黄楠清也不让一让,无所顾忌,筷头夹起撮带着的鸡蛋穗、西红柿片、黑木耳、金针菇,一筷头一筷头地往他自己嘴口送,连嚼带咽,又放下筷子拿起调羹,连喝几口热汤,似乎只有这种吃法才能滋补上午损耗的脑汁。席思几人燃起烟卷,神色思忖着,轻声商议。再搞考试卷,他们已轻车熟路,议一议也不多,再细腻一些就成了顺妞爹打顺妞娘——越打越顺了。而黄楠清局外人一般,自顾自地吃喝鸡蛋汤。。 最好的txt下载网
舞弊人生(一)(12)
大约十三点,饭局丢下狼藉一片,匆匆散开。
饭店门外,日头火烈,黄楠清心里顿时烟起,哦!两点开考,现在才一点,要熬一个钟头,难道呆在街面被烤成黑芝麻脆饼不成?你们一甩手走了,只礼貌性打声招呼,未做下一步安排,明摆着鲜有的忽略,价值也被小看,给你们扣上一顶蔑视的帽子在今天再合适不过了。黄楠清浑身酸软了,是午休的习惯做祟。
还好,杨茂坡未走开,他拍了拍黄楠清的肩膀:“黄老师,他们去忙,咱俩也该走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饭时看出来了,你的精神头不太好,千万别出啥闪失,要不,呵,都玩完了。”
“是啊,答题这活儿不好干呢,”黄楠清一边走一边感叹,“耗神,费脑,脑子过于集中,答题速度要比考生快上两三倍,不休息会儿,恐怕下午的脑子不好使,天热人又困的。”
“真佩服你,一把好‘枪’啊!”杨茂坡竭力地吹捧,“答题快,还准。对了黄老师,你哪个名牌大学毕业?”
“你看呢?嗯!”
“最低也得中央财经学院吧!”
“呵呵,不怕你见笑,小小专科毕业,”黄楠清自嘲地说,“学的还是财政学,金融呢是自学成材,在学校内外教金融好几年了,靠的是悟性和兴趣。拿考试来说,我不是抬高自己,咱凤塬这地方除了我,恐怕金融专业的考试其他人绝对干不了。”
听到此,杨茂坡的步调一缓,右手插入裤袋,想说什么却咽下一口唾沫,空手掏了出来,步子也正常了。时间不长,就这些话,杨茂坡抬手一指,示意到了。黄楠清抬起眼睛,哦,原来是家美容厅。
如今的生活条件好了,物质极大地丰富了,精神文明建设也该抓抓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才不会出现后遗症,尤其做个女人,害怕影响市容,又害怕吓哭小孩子,所以呢,钱多、钱少都想着往脸皮上抹。女人的地盘,领我来这儿干啥?小时候只抹过小圆铁盒的雪花膏,长大后冬天里也拿凉水洗脸,啥也不抹,这会儿美容该往哪儿抹?骚包才会想得出来。咳!随便,随便,再想那么多脑筋还不累趴了,条件不高要求不多,能坐一会儿,趁机会躺一会儿,闭一会儿眼皮可就是美事了。
门是两扇白玻璃。厅内不见别的顾客,也不见有人忙活,一个女人低着头坐在白色的理发刮脸坐躺两用椅子上,门动使她打个醒愣,忙起身相迎。她脸白亮,闪光,似抹了桐油;笑脸堆放,又如一大把塑料的百合花,亮白生硬;而笑容却自然,老练,让人瞧上去感觉亲切,动人。是张中年女人被乱七八糟的天花乱坠的日化品增白、增亮、平皱后的脸,职业性笑脸一张嘴就来了:“两位先生美容还是按摩?”嗓子倒是柔,女性不多见的磁音。 。。
舞弊人生(一)(13)
“按摩。”听杨茂坡的口气,像是她大爷。
“请来。”她起步领走,鞋跟高尖,嗒嗒有声,白绉纱短裙把翘圆的屁股绷得紧紧的,又一扭一扭的,像对后面说:“来吧,来吧。”
黄楠清二人跟着她,往里直走几步,然后往右拐,就这一拐,她那屁股使劲儿一扭,抛下性感。女人的胸脯总让男人留恋,而屁股更让男人萌生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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