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还是固执地去听了本科生的课。 那群孩子中大部分人是很用功的, 课前的预习和课上的积极思考让他们总是在第一时间推动整个课堂往深处走。
在一次文学叙述课上, 老师介绍了中国民间的一个神话故事《鲤鱼姑娘》,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听外婆讲的, 居然十几年以后在美国的课堂里再次听到, 感觉很兴奋。 那节课讨论的主题是西方的经典《灰姑娘》, 我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扯到鲤鱼姑娘那里去, 就有个本科生发问了: “每个民族的神话里都有灰姑娘的原型, 但故事的叙述有很大差别。 中国人为什么要让他们的灰姑娘和动物结合起来? 鲤鱼在中国文化里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和象征吗?” 于是, 老师顺着他的问题开始进行叙述背后的文化比较。
我当时很感慨, 要是每个中国学生都像他那么有悟性, 大家从不同的角度,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往深处挖掘, 该是多么完美的一节课。 让所有人的思考在碰撞中产生新的灵感, 是课堂最根本的目的。 独自学习和课堂教学的区别不就在这里吗?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现实是耶鲁的学生也经常提一些“愚蠢” 的问题,“愚蠢” 是和前面那些聪明问题相比较而言。 一般分三种, 一种是问题本身确实简单, 往往根据老师的分析和前面同学的讨论, 通过简单的逻辑就可以得出结论。 还有一种问题明显没有经过太多考虑就脱口而出, 说到一半, 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问什么。 就这样他们也敢开口, 这种 “胆识” 是一般中国学生所不具备的, 估计从小被老师的 “规矩” 给框死了, 方方正正地不敢有一点点 “出格”。 我见过那些不用大脑, 只用嘴巴问问题的孩子被人笑, 而且是当场被大家笑。 可他们似乎并不往心里去, 抓抓脑袋和大家一起笑。 第三种就是借提问来自我表现, 先说一大堆自己的理解, 最后问一个无关痛痒的 “是与否” 的问题。 这类问题往往让回答的人很不耐烦, 听众则也会很奇怪, 你既然都说得头头是道了, 还问什么!
但无论愚蠢还是奇怪, 耶鲁的孩子总是勇往直前、 前赴后继地提问。 这和中国大学课堂里老师一提问学生就低头的现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后来我在参观一所私立小学Cold Spring School的时候找到了答案, 从小他们的课堂就没有太多的 “规矩”, 提问永远是受到鼓励的。
“没有问题是愚蠢的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Cold Spring二年级的Penny老师这样告诉她的孩子们。
追问再追问, 这是学习哲学的方法, 也是成长的方法。
身和心的 “独立性”, 是美国文化里非常强调的, 信奉个人主义的美国文化, 要求社会中每个人都要有独立的个人意志和思想, 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教育就承担了这一伟大的责任, 独立从思考问题开始。
让所有人的思考在碰撞中产生新的灵感, 是课堂最根本的目的。 独自学习和课堂教学的区别不就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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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 “新港大全”(1)
耶鲁居然在一个破落的、 没怎么听说过的小城市 New Haven; 这是我去美国之前最“耿耿于怀” 的。 很多人初一看以为这个地方是 “新天堂”, 把Haven误看成Heaven, 这两个词元音的发音不一样, 意思也不同。 Haven有港口的意思, 所以中国人也把这地方翻译成新港。 这个城市若真叫New Heaven, 绝对是个莫大的讽刺, 它不仅不是天堂, 某些地方还很像地狱。
新港穷人多、 治安差是出了名的。 曾经有个笑话, 关于哈佛、 普林斯顿和耶鲁分别需要用几个学生去换一个灯泡, 耶鲁是零个, 因为它所处的城市还是在黑暗中可爱一点; 哈佛就不同, 哈佛是个优雅的地方, 离波士顿不远, 那是东部最有底蕴的城市之一, 市民文化丰富多彩, 人文、 自然景观都很好; 普林斯顿不在大都市, 但所处的小镇居民都比较富有, 校园也相对独立, 所以很幽静、 安全。 可没有围墙的耶鲁和新港的市中心基本是融为一体的, 所以Yalies 只能在这个无趣又危险的城市里自己找乐。
各类学生活动、 讲座眼花缭乱, 只要精力足够, 每天都可以扎扎实实地从早忙到晚。 我刚到耶鲁的时候, 没有太大的学业压力, 一心想着要充分体会美国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 积累素材回新东方的课堂与学生分享, 所以对各类活动都很积极, 手上经常揣着时间表到处“赶场”。 和我同时去的中国人诧异于我的消息灵通, 时常电话咨询各类活动的时间、 地点, Ms。 “新港大全” 的雅号由此而来。
“Study hard; play harder。 (努力学习, 更努力地玩。)” 是许多美国学生信奉的至理名言。 耶鲁的学习压力是中国学生难以想象的, 我们采访过的在耶鲁学习的中国研究生都有同样的感叹。 在中国读书可以很轻松, 在耶鲁是混不过去的。 我一直纳闷, 学业繁重的耶鲁人怎么还能如此疯狂地派对社交? 那种旺盛的精力若非亲眼所见, 是无法想象的。
耶鲁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是两大阵营, 地位差别很大。 这个学校真正的主人是本科生, 到处都是他们的地盘, 到处都是他们活跃的身影。 可怜的研究生只能“蜷缩” 到一个叫McDougal Center的围墙里, 还有离香港饭店不远的国际学生学者中心, 只有这两个地方研究生活动比较丰富。 刚到耶鲁的时候, 看着古堡式的本科学院, 听着阳光下肆无忌惮的大笑和叫喊, 我感叹来世砸锅卖铁也要来耶鲁接受本科教育。 当然, 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和勤奋, 砸了锅、 卖了铁也来不了耶鲁。
年轻的耶鲁人学得投入, 玩得更尽兴。 所有的活动最强调的都是快乐 (FUN!): 疯狂的快乐, 温馨的快乐, 神秘的快乐, 发泄的快乐……我们以前在国内的课外活动很强调教育意义, 这固然好, 但有时也会太一本正经。 在耶鲁, 学生是主人, 也是学校的衣食父母, 学校的筹款基金都靠这些未来的 “财神爷” 大笔一挥, 支票上就多几个零。 所以, 只要不是太出格的活动, 要玩就玩吧。
对本科生而言, 最容易被定义为出格的大概就是饮酒。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中的“火焰” 是越煽越猛, 日后这些叛逆的岁月在耶鲁回忆录里就是一篇琼浆玉液的斗争史。
我采访一位耶鲁的老教授时, 问他最欣赏耶鲁本科生的什么特质?他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词 “有创意”。 这些创意渗透在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 问问题要有创意, 回答问题要有创意, 作业、 考试、 论文、 游戏……就算想办法偷偷喝酒, 也要有创意。
每年初夏之际, 老校园的草地上都搭建舞台, 准备一场音乐会。 不是正儿八经的古典音乐, 多数是激情呐喊的摇滚, 邀请的对象由学生社团决定, 一般都是学生群体里有威望的乐队。 我在的那年被耶鲁 “宠幸” 的是Sister Hazel。 来之前就有女性专栏记者在耶鲁每日新闻上评论这次挑选者品味之低, 对该乐队的到来表示不满, 因为他们的某些歌词对女性有不尊重的地方。 但他们最终还是顺利地在耶鲁开唱, 还友好地带来几千件印有乐队名字的汗衫。 这次活动是期末考试之前最后的一次集体大狂欢, 目的就是发泄为准备考试而积累的压力, 主题是尽兴。 通往老校园的各个门口都有校警检查证件和是否携带酒精。 男孩子们配合活动主题, 轻装上阵, 光着膀子, 穿着沙滩裤出来闹, 飞飞碟、 扔沙包之类的游戏很热门。 我坐在草地上看他们嬉戏, 心想当年复旦的学子只有在毕业前, 月黑风高, 借酒壮胆才敢这么“坦白” 地光着身子出来遛遛。 想着酒还真闻到了一股酒味, 只见白花花的膀子搭在了我肩上, 两个一二年级的白人男孩过来和我搭讪, 问我喜欢什么音乐, 住在哪儿。 他们满嘴酒气, 我很好奇地问酒从哪儿弄的, 俩人瞄了一眼手上的雪碧罐, 得意地笑了。 原来他们把酒装在空的雪碧罐子里躲过了校警的检查。 这场活动一般都不会那么简单地就曲终人散, 还有不少 “夜晚的故事” 上演。 男孩们会在傍晚时分头主动出击, 寻找故事的女主角。 可惜我身旁的孩子们看走了眼, 碰上我这个已婚、 无趣、 唠唠叨叨的“老大姐”, 没一会儿就晃悠到别处去找乐子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Ms。 “新港大全”(2)
耶鲁建筑古老的墙壁因吸收了一代代耶鲁人的气息而显得厚重。 疯狂过后, 温馨的场面还原了精英们本该有的贵族气质, 赤膊上阵的摇滚青年也温润了起来。 秋天的午后, 阳光格外的耀眼, 热闹的笑声、 讨论声、 歌声和着不远处Harkness Tower的钟声在校园的角落里沸腾。 烤面包的味道和苹果的清香从人群里窜出来, 大家正在庆祝秋天的收获。 这是一年一度的“收获节”, 免费向学生奉送这个季节自然赐予我们的礼物: 熟透的苹果、 热腾腾的苹果汁、 面包……充满温情的磁场辐射着整个校园。 新英格兰地区最有特色的采苹果也是这个季节的亮点, 各个学院都会组织大家去耶鲁附近的果园, 进去一边摘一边吃, 吃够了再采些回去。 研究生院也组织这样的活动, 不少人拖家带口, 让远在外地、 甚至身处异国的人一下子都有了家的感觉。 耶鲁是高贵的, 但并不冷漠。 在活动中总是让你不经意地感到其实自己和周围的人、 周围的自然可以融洽地相处。
多元文化更是耶鲁活动的一大特色。 一份校方的数据表 (fact sheet) 很直观地反映了耶鲁学生群体的多元化。 本科生中有9%的国际学生, 硕士中为25%, 而博士中高达31%, 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