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人,他永远不愿意与之作对,永远不愿意与之真正地争执,那么大概就是他的大哥了。
但这个世上,总是有许多无奈的事。
无奈而且苦涩。
就像他如今的决定。
一旦踏上面前通往死亡的道路,也许再无回还的可能。
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向日本茶室走去了。
对杨慕次来说,生命中有许多重要的事,也许并不甜蜜。
但它是如此重要,因为它是——生命里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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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将要面临死亡的时候,往往会陷入忆想。
有人看到雪山,想起了自己爬山时的经历。
也有人想到亲人,突然有了继续与死神拼搏的强烈意愿。
甚至也有人,声称见到了地狱的场景……
这些景象都截然不同,但在他们心中,这定然是最值得记住的东西。
如今,杨慕次也走在了登临死亡的路上。
他一步一步,像所有普普通通的中国人,在上海普通而熟悉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他的老师,他的搭档,他的友人,那些已经逝去的或者已经离开的,此时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们沉甸甸的压下来,让他的脚步也仿佛有了一种厚重感。
就像他突然有些沉重的生命。
好在这沉重的生命中,还有些轻快的色彩。
他想到阿初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上所浮现出的完全不同的表情。
想到也许他的大哥会如他在信中所写,在自己死后,为了中华人民的未来而努力奋斗。
他一定做的比自己要好。
当然也许,他最终选择了离开。
无论怎样,他都完全不会生气。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一面想着接下来对付徐玉真的事情,一面不知不觉地回想起与大哥的相处。
他突然又想到俞晓江的一席话。
事实上这几天里,俞晓江欲言又止的话语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也总是想到阿初暧昧的话,想到他最终离开了雅舒。
杨慕次揉了揉眉间,神情有些古怪——难道他的大哥对他…竟然有那种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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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沦陷,虽然不像广州那般在看得见的碧蓝天空下燃起硝烟与炮火,似乎人们也依旧做着熟悉的日常,但有些事情到底是起了变化。
余晓江蹙着眉,阿次的决然令她心中悲愁,此刻看着街上随处可见的暴行,心中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
到处横行嚣张的日本兵,到处唯唯诺诺的人小心谨慎地躲着不知何时会突然降临的厄运。
明明是自己的土地,可我们不仅要在英法租界小心翼翼,如今连每一个走过的角落也都要小心着自己的言行。
甚至是生命,也都成了极个人的东西。看着同胞无辜死在眼前,也只能悄无声息地握紧拳头,对于余晓江,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有多少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呢?
她心中的悲愁,简直要化成悲苦。
所有留在上海的人,包括她,包括阿次,所有在这片土地上努力活着的人们,有谁没有畅想过未来可能的生活?
可我们总是来不及。
来不及去爱,来不及携手,来不及为自己谱写想要成就的人生。
俞晓江想着,心中更加地烦躁。
只要上海还是眼前的上海,那些想要做的事情,那些想要付出的努力和结果,就永远不会有展示的舞台。
如斯的环境、如斯的际遇,不仅是随时面临的生命威胁,那种灵魂深处的压抑和愤怒,也慢慢地……在上海睁开了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PS:孤岛时期,1937年11月上海沦陷至1941年12月珍珠港事变日军侵入上海租界。这时期的上海,四面都是日军侵占的沦陷区,仅租界内是日军势力未到而英法等国控制的地方,故称“孤岛”。
第24章,锁
☆、这对兄弟,幸运
第25章这对兄弟,幸运
杨慕次没有想到,他会在路的尽头见到阿四。
简直万事俱备,身上致命的武器都放在最顺手的位置,一路行来,却发现整个黑龙会都不翼而飞。
“老板叫你回家。”
对方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且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杨慕次微微蹙眉,他默默想着,却也决计不会想到,他的大哥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他抬着头,打量着面前似乎永远都面无表情的阿四,也悄悄打量着周围隐在暗处的人。
就算真的危机解除,他也实在不愿意就这样随阿四回去。
大概是因为,在似乎隐约地察觉了大哥的心意之后,他现在心中的不自在由原来的三分蔓延成了七分。
而且他之前,还将那个睚眦必报的大哥打晕了。
何况他现在,身上还穿着赤。裸。裸的罪证——阿初的衣服。
他们的衣服实在是很容易区分。
就像他们的人,若是没有刻意地伪装,简直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杨慕次没有要继续伪装的样子,他不仅不伪装,而且还用最简单的方式证明着他是杨慕次。
一记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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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杨慕次和阿四的身手都是很不错的,而杨慕初,不客气的说,那就是个武力值为负五的渣。
好在作为老板,他完全不用冲锋陷阵,就算偶尔用枪,也有下属将人带到面前不足两米的地方。
毫无疑问,在这个动乱的年代,杨慕初是幸运的。
在无数人因为丢了国家而丢了家的时候,他的背后总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先是豪门荣家,就算进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刑讯室,也会被毫发无损地送出来。
再是上海警察局,就算对峙黑龙会和侦缉处,他的局长“姐夫”也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后。
而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在不自觉间被国民党接纳成了一份子。
杜旅宁在遥远的重庆向他的同僚担保:“杨慕初这人胆大心细,有自己的想法,他如今接连为我们前方的战事提供资金,帮助我们留守在上海的人员,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战友。”
当然,在他的心里,他原本以为杨慕初会因为阿次的缘故加入共。产。党的,如今现在的局面,大概是共。党那边的行事有其并不认同的地方。
说起来,杨慕初真正接触国民党真是少之又少,那次李代桃僵的错误是再也不能出现了。
他顺着思路,又告诫下属:“一个国家的兴盛,永远不会寄托于别国的衰落之上,我们要努力提高自身,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他本来要说的是政府,但是共。党?他们根本不成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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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杨慕初糊里糊涂地成为国民党的一员之时,他本人正经历着人生中难得的焦虑和紧张。
他从英租界出来,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家,在打开门之前又扮上一副不以为然的冷酷面容之后,愕然地发现,没有人……
他让阿四去“接”那个不听话的弟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徐玉真的人员已经撤离,阿四也带了不少的人……
他眉头深深地皱起来,正要再次出门,客厅的电话响了。
是夏跃春。
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杨慕初简直要想不起这个人来。
他救人的思路,并非直接就放在了徐玉真那一方——他早就找过夏跃春了,却毫无结果。
如此大胆地在日军身上孤注一掷,虽然一击即中,但对当时的他来说,实在是被逼无奈。
而现在,夏跃春等人,在他眼中,阿次的顽固不化根本就是被他们传染的。
偏偏对方还一副质问的口气——
“阿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跟你想的一样,就是这么回事。”他淡淡地道。
听着这边冷淡的回答,夏云春叹了口气:“阿初,我拿你当朋友,我想帮你的。”
叹气是会传染的。
杨慕初也长长地叹气。
他想,他跟夏跃春,本来是朋友的,他也很希望可以继续维持这段友谊,可是他们,尤其是对待杨慕次的问题上,完全不是一路人。
他苦笑着,声音里似乎有些劝慰似的语重心长:“跃春,感情不是医学研究,你的实验失败了,可以再来一次,可是阿次,就只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兄长,将计就计
第26章这个兄长,将计就计
杨慕初有些惊讶。
他安排阿四带了不少人去“接”那个状况频出的弟弟,就是为了能将人安全无误地带回来。
可状况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阿四受伤回来,那个不听话的弟弟则被人劫走。
看吧,那人总是带着一身的麻烦。
或者说,那人本身就是麻烦。
以一种特殊的身份混迹在上海,这份特殊,是机遇的同时也是极大的危险。
也所以到现在,阿初仍然隐瞒着对方间谍身份已经暴露的事实。
可是,一些现实的境况似乎愈加紧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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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3日,南京沦陷。
如果武汉是天堂,上海是人间,那么南京,就是地狱。
而现在,似乎在人间,也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这气息是共。党给的。
杨慕初一直蹙着眉。
他刚刚得到消息,带走阿次的那伙人的确是共。党。
费尽力气带走阿次,不惜将本来就不多的人折在自己手里……
他一向有些看不懂共。党,无论是夏跃春还是别的人,他们的内心似乎很强大,却又层层裹裹包的严实。
而现在,他隐约察觉,他们要做一些事情,非常不想让他知道。
这事情与阿次有关,也可能与自己有关。
杨慕初蹙着眉头嗤笑,这些人,无论是以前的国民党,还是现在的共。产。党,仿佛都在与他争抢阿次。
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家国天下让阿次做一些甚至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可他们总是忘了,那是他的弟弟。
与他抢阿次,他们从一开始就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