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吕克叫起来:“真见鬼!”
那个年轻的侍从,离开了窗洞,满脸通红地走过来。
圣吕克认出是冉娜穿着比西家的制服以后,惊得愕住了,只能喃喃地说:“啊!啊!”
比西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把他赶走?”
圣吕克喊道:“不!我的天主!不!啊!比西,比西,现在是我应该永远感谢您的友情了!”
“请您注意,圣吕克,别人虽然听不见您说话,却在注视着您。”
圣吕克说道:“这话不错。”
因此他向着他的妻子前进两步,却后退了三步。事实上,德·南希先生对圣吕克十分生动的哑剧表演感到惊讶,已经开始倾听他们的谈话,这时候,从玻璃回廊那边传过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移转了他的注意力。他大声喊道:
“啊!天哪!我好像觉得国王在跟人吵架了。”
比西装出坐立不安的样子,说道:“的确,我也这样想,这会不会是同安茹公爵吵起来!我是随同安茹公爵一起来的。”
卫兵队长摸了摸身旁的佩剑,向着回廊的方向走去,那边传来的口角声一直穿透宫殿的拱顶和墙垣。
比西回过头来对圣吕克说道:“您说我把事情安排得巧妙不巧妙?”
圣吕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茹先生同国王目前正在互相咒骂,这一定是妙不可言的一幕景象,为了一饱眼福,我要奔过去观看。您倒可以利用这场吵架把我送给您的这个英俊小伙子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但是您不能逃跑,因为国王马上就会回来找您。您能办到吗?”
“能,能!再说,纵使不能办到,也得尽力朝这方面去办。幸亏我装病,守在房间里不出去。”
“既然这样,再见了,圣吕克;夫人,在您祈祷的时候不要忘记了我。”
比西走出了候见室,非常高兴他作弄了亨利三世。他向玻璃回廊走去,国王正在那里同安茹公爵斗嘴,国王气得满脸通红,安茹公爵气得脸色发青,国王对安茹公爵说,昨天的一场决斗,是由比西引起的。安茹公爵大声回答:
“陛下,我敢保证,是埃佩农、熊贝格、奥、莫吉降和凯吕斯在围内勒王宫前面埋伏着等待比西的。”
“谁告诉您的?”
“我亲眼看见的,陛下,是我亲眼看见的。”
“您是在黑暗中看见的,对吗?那天夜里天黑得就跟在炉膛里一样。”
“因此我不是从他们的相貌上认出他们的。”
“那是从什么?从他们的肩膀吗?”
“不,陛下,从他们的嗓音。”
“他们同您谈过话吗?”
“他们不止同我谈过话,他们还把我当成比西,向我袭击。”
“向您?”
“是的,我。”
“您到圣安托万城门去干什么?”
“这跟您没有关系!”
“我想知道,我。今天我非常好奇。”
“我到马纳塞斯家里去。”
“到马纳塞斯的家里去,他是一个犹太人!”
“您自己也到吕吉埃利'注'的家里去,他是一个用毒药害人的刽子手!”
“我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我是国王。”
“您这不是回答,是强词夺理。”
“再说,我已经讲过,挑衅的是比西。”
“比西?”
“是的,比西。”
“在什么地方?”
“在圣吕克的舞会上。”
“比西会向五个人挑衅?算了吧!比西是个勇敢的人,可他不是疯子。”
“真见鬼!我告诉您我亲耳听见他挑衅的。再说,他完全可能这样做,因为不管您怎样说,他刺伤了熊贝格的大腿,刺伤了埃佩农的胳膊,几乎打死了凯吕斯。”
公爵说道:“啊!真是这样,他没有对我说过这一切,我得为此向他祝贺。”
国王说道:“我不祝贺任何人,可是我要严办这个爱好打架的人,以儆效尤。”
公爵说道:“至于我,我是您的朋友们攻击的目标,他们不仅通过比西攻击我,还直接攻击我本身,我真想知道我是不是您的亲弟弟,在法兰西,除了陛下以外,还有没有一个人敢于正视我而不低头,哪怕他的低头不是出于尊敬,而是出于畏惧也罢。”
这时候,比西被他们两兄弟的吵架声吸引过来了,他很潇洒地穿着嫩绿色缎子衣服,打着粉红色的花结。他向亨利三世鞠了一躬以后说:
“陛下,请接受我的诚挚敬意。”
亨利说道:“见鬼,他来了。”
比西问道:“陛下似乎正在谈论我?这真是赐给我天大的面子了。”
国王回答:“不错,能见到你我真高兴;不管人家怎么说,你脸色很好,身体健康。”
比西说道:“陛下,身上流了血能使脸色鲜润,今晚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鲜润。”
“好吧!既然有人打了你,你又受了致命的伤,你就提出申诉吧,德·比西伯爵,我会给你秉公判断的。”
比西答道:“对不起,陛下,既没有人打我,我也没有受致命的伤,我不提出申诉。”
亨利愕然,他盯着安茹公爵,问道:
“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刚才说,比西被剑刺穿了胁部。”
国王问道:“这是真的吗,比西?”
比西说道:“既是陛下的弟弟说的,那当然是真的了;王弟是不可能说谎的。”
亨利说道:“你胁部吃了一剑,你还不想申诉?”
那位极难对付而喜欢决斗的人回答:“除非人家砍断我的右手,阻止我自己报复,我才会提出申诉;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用左手来报复。”
亨利低声嘀咕:“太狂妄了!”
安茹公爵说道:“陛下,您既然提到要秉公判断,那么,就请您审判吧,这最符合我们的心意了。请您下令调查,任命法官吧,使天下人都知道究竟是哪一方设下埋伏的,是谁布置暗杀的。”
亨利红了脸,他说道:
“不,这一次我宁愿不知道错在何方,使大家都获得宽恕。我愿意这些凶猛的敌人互相握手言和,我很惋惜熊贝格和埃佩农因养伤而留在家里不能来。这样吧,安茹先生,照您的看法,您以为在我的几个朋友中谁是最激烈的人?您说吧,因为这对您不是一件难事,您说过您亲眼见过他们的。”
安茹公爵说道:“陛下,那是凯吕斯。”
凯吕斯说道:“一点不错!我不隐瞒,殿下看得很清楚。”
亨利说道:“那么,请德·比西先生和德·凯吕斯先生代表大家讲和吧。”
凯吕斯说道:“啊!啊!这是什么意思,陛下?”
“这意思就是,我要你们当着我的面立刻互相拥抱。”
凯吕斯皱起了眉头。
比西转过身来对着凯吕斯,模仿长裤佬'注'的意大利手势,用意大利语招呼他一句:“Signor(先生),怎么样?您难道不肯赏险吗?”
这句俏皮话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而比西说时又那么有声有色,使得国王也笑了起来。比西走到凯吕斯身边,模仿他说话时带着意大利口音说道:
“来呀,示(先)生,国王咬(要)这样做。”
于是他用两条臂膀抱住凯吕斯的脖子。凯吕斯低声对比西说道:
“我希望您不受这个举动的约束。”
比西也低声回答他说:“放心好了,我们终有一天会重逢的。”
凯吕斯满脸通红,一肚子不高兴,气冲冲地退走了。
亨利皱起眉头,比西则始终模仿着长裤佬的模样踮着一只脚转了一个身,走出了会议大厅。
第06章 亨利三世怎样度过他就寝以后上床以前的那段时间
国王亨利三世怎样度过他宣告就寝以后上床以前的那段时间
那幕以悲剧开场而以喜剧结束的戏演出以后,声音传到外边,像卢佛宫的回声一样,在整个巴黎城里扩散。满脸怒容的国王向他自己的寝宫走去,后面跟着希科,小丑要求吃夜宵。国王越过寝宫的门槛时说道:
“我不饿。”
希科说道:“这很可能,可是我饿得受不了,恨不得咬些什么东西,即使是羊腿也好。”
国王只当没有听见。他解下斗篷的扣子,把斗篷放在床上,脱下他的用黑色长别针别在头上的无边小帽,扔到安乐椅上,然后向通到圣吕克房间的那条走廊走去,圣吕克的房间同国王的房间只隔一堵墙。他说道:
“小丑,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希科说道:“不必着忙,我的孩子,不必着忙;”他听着亨利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接下去说:“我甚至愿意你留给我一点时间,好叫你出乎意外地吃一惊呢。”
等到国王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以后,他打开候见室的门,喊道:“来人呐!”
一个仆役奔过来。他对仆人说道:
“国王改变了主意,他想请圣吕克同他共进一顿丰盛而精美的夜宵。他吩咐一定要送好酒来。去吧!”
仆役转过身来去执行希科的命令,他毫不怀疑,认为那就是国王的命令。
至于亨利,我们说过,他走进了圣吕克的套间。圣吕克得到通知说陛下即将来访,他早已躺在床上,叫一个老仆人为他念经。老仆人是跟他进卢佛宫,一起被囚禁起来的。在角落里一张金色的安乐椅上,比西带进来的那个年轻侍从双手抱着头,深深地熟睡了。
国王把房间里的所有一切一览无余地望了一眼。
他不安地问圣吕克:“这个年轻人是谁?”
“陛下留我在宫里的时候,不是准许过我带一个年轻侍从的吗?”
亨利三世回答:“是的,有这回事。”
“因此,我就遵照陛下的旨意做了。”
“哦!哦!”
圣吕克问道:“陛下后悔允许我这样消遣吗?”
“不,我的孩子,不,你好好消遣吧,我没有后悔。怎么,你身体好吧?”
圣吕克说道:“陛下,我热度很高。”
国王说道:“的确,你的脸红得厉害,我的孩子;让我把把脉,你知道我也懂点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