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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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实话-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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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的三个面相(2)
在这种没影的梦呓中,中国开始了立宪的进程,感觉立宪步伐太慢而当权的皇族又不肯放权的时候,革命发生了,没有人肯为皇帝背书,于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制度,美国式的*制被移植到了古老的中国。当年的名记者黄远生说,当时的中国人有制度的迷信,认为只要共和的招牌被挂在中国的城头上,中国就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制度迷信,背后是进化论的信仰,信到了迷信程度。
  可是,到了人们迷信的制度开始运作的时候,麻烦来了。国人不懂选举,国会和总统选举看起来都像喜剧和闹剧。国人更不懂政党政治,不知道议会如何操作,国会、内阁、总统,三家打架,墨盒乱飞,政令乱下,最后强人总统袁世凯,用武力赶走了国民党,弄残了国会,驯服了内阁,让自己也变成了顶着总统招牌的*者。但事情到此并没有完,新生的民国,即使走到外*而内*的境地,依旧阴影笼罩,内忧外患未了。近邻日本乘一战之际,强逼袁世凯政府接受意在独占中国的“二十一条”,袁政府牛不喝水被强按头,头按下去了,合法性则受到严重损伤。国内的西南军阀,依然保持着半独立的状态,而为了征讨国民党而派出去的北洋将领,一旦有了地盘,也变得越来越不听话。各地的土匪盐枭,流民痞棍,蠢蠢欲动,活跃异常,一些地方的百姓,自辛亥革命起就抗捐抗税,没有了皇帝,底层社会不太把总统当回事,在“草民”那里,没有皇帝,就意味着没有了王法。
  把袁世凯称帝,仅仅看成是个人野心的产物,显然是难以令人信服的。在客观上,这是袁世凯和他的幕僚班子为了重树权威,重建合法性的一种尝试。这种尝试最终能落到地上,明显受到了舆论的鼓励。当时的社会对民国的实践,并不看好,不仅遗老遗少呼天抢地,就是一般百姓,对民国也没有亲和感,生活没有改善,治安紊乱,一系列社会改良,从剪辫子到放小脚,引起的骚扰远比实惠要大的多。“民犹是也,国犹是也”,即是名士的牢骚,也是公认的现实。连中国政府的外国顾问,美国的古德诺和日本的有贺长雄,都表达了共和制度不适于中国的意见。只不过,这种舆论导向,在帝制热期遭逢中国特色的有意操控,变成了荒唐的“举国一致拥戴”,在最后关头,唯一有不同声音的《顺天时报》,居然会被“大太子”袁克定私印了,送到他父亲的案头。看来,原来的政治信仰,又有点要抬头了。
  袁世凯合法性重建的努力,不仅是称帝,还有传统纲常伦理的修复,在称帝前祭天祭孔的袁世凯,从传下来的照片上看,已经古色古香,宛然就是一个皇帝了,以皇帝的模样祭天祭孔,不仅仅是预备登基,更是昭示传统政治信仰的重建。像很多通知者一样,这种重建,希望能是中外合璧,古今合一的。可惜,袁世凯高估了人们的复旧情绪的能量,低估了进化论的魅力,尤其这种信仰在社会上层和知识界的影响力。袁世凯重建权威的努力,给人的感觉,只是复旧和复古。令新的知识分子所不喜。而背后废省设道,废督裁兵的后续政策,不止为外人西南军阀反感,也为自家占了地盘的嫡系北洋将领所不喜。袁世凯如果不称帝,那么他们的反抗,可以视为叛逆,但称帝之后,则可以变成堂皇的反复辟,反倒退,而反复辟,是合乎进化论“公理”的绝对正当行为。

民国的三个面相(3)
就这样,在称帝前看起来强大无比的袁世凯,称帝之后,经蔡锷云南一呼,居然土崩瓦解,像雪崩一样垮了台,连最亲信的人都离开了他,不得不吞下“二陈汤”(指原来拥袁后来反袁的地方军阀陈宦、陈树藩和汤芗铭),一命呜呼。
  从此以后,复辟再也没了市场,昙花一现的张勋复辟,只不过是北京政府府院内争中,被成功利用的工具,直到国民党上台,人们一直忍受着国家的混乱和分裂,一边抱怨国家贫弱,一边天真地认为自家已经进步到了*制度的台阶,就不能倒退,尽管这种已经进步了的国家和社会状态,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好。但是,政治信仰中的纠葛,并没有消解。当政的武人,有点出息的,则一方面尊重共和体制,一方面强调忠孝仁义,没出息的,则除了搜刮民脂民膏,养小老婆抽大烟,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信。
  二、制度扞格
  自打袁世凯从孙中山手里,接过民国的临时大总统之后,中国的制度,就有了里外两种面目,第一种面目是军人专权的军国,第二种面目是*体制的共和国,也可以说,军国其里,民国其表。北洋时期如此,国民党统治时期也是如此,国民党自称*,其实并不确切,王奇生的研究证明,国民党这个党,在体制中的作用,远远不及黄埔系为核心的军,因此依然是军国。
  只是军国其里的体制状态,不见得作为表的*体制完全不起作用。事实上,控制政府的军头们,自家虽然是军人,但并不喜欢“左也是是东洋刀,右也是东洋刀”(袁世凯语)的状况,由于进化论的作用,对*代议制度,也有过期待,不见得这些军阀,就都不爱国,不希望中国的事情变好,如果*制度能让中国走向光明,他们也乐见其成。只是,那个时代的制度中人,都操练不好*,不单是军阀不行,政客不行,议员不行,连媒体记者和参与选举的老百姓也不行。
  袁世凯死后,接茬当家的段祺瑞,其实在最初的一个阶段中,对国会相当尊重,也表现出乐意按规矩办事的姿态来,可是,他乐意守规矩,国会方面却不守规矩,国会专权,成为那个时期最麻烦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恪守代议制的梁启超他们的研究系(具有强烈的英美留学生的色彩),乐于跟段祺瑞合作,废掉民元国会,重起炉灶,设计出第二届国会(即后来所谓的安福国会)的缘故。段祺瑞发现,自己老实地守代议制的规矩,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不守规矩,引入军人干政,施展权术手段,就一帆风顺。情势逼着军阀们不得不倒退着走,先是被迫倒退,然后是主动倒退,在第二届国会中,段祺瑞和徐树铮,把自己的盟友研究系,玩到半残。
  在段祺瑞的皖系军阀统治时期,国会还正常运转,觉得国会不合作,也只能是换一个国会,这个国会选举的时候固然有舞弊,但总的来说还有规矩。到了直系上台,曹锟想当总统,就直接拿钱买票,买了票还开收据。等到直系下台,奉系当家的时候,干脆就是军政府,张作霖做大元帅,连形式上的代议制都没有了。国民党上台,部分地学习苏俄,实行社会控制,军国体制贯彻得比奉系粗糙的军政府,更胜一筹。我在另外一篇文章里说过,在*这个纬度上,民国政治是沿着下降线在行进。

民国的三个面相(4)
尽管在下降线行进,但作为外表的*制度,依然起作用。当政者对于这个来自西方的制度还有相当的尊重,对于制度规定的公民自由,还是允许的。虽然允许的程度不一样,北洋统治的多数时期,允许程度高一些,媒体骂政府,骂元首,尽管骂的很不堪,当政者也只好忍着。国民党时期宽容度要低一点,但依旧允许民间自己办报办刊,顶多新闻检查时,发现关碍文字,开天窗就是。杀记者的事,只有胡匪出身的张作霖才能做出来,连蒋介石这样的强人,对于跟自己唱反调的报人,比如申报的史量才,也只能采取暗杀手段对付,不敢公然封了人家的报纸,抓人入狱。对于教育,北洋时代基本上奉行政府不干涉政策,任由学校自行其事,因此即便是国家办的国立大学,学术自由和教授治校,都能得到保证,私立和教会大学自不必说,因此,这一时期有众多的野鸡大学,但也有不少一流的大学。国民党虽然推行党化教育,但在学校师生的抵制下,最多只取得了表面的进展,安设一个并没有多少权力,且人人讨厌的训导处而已。
  正因为如此,民国时期不仅文化艺术相当繁荣,而且思想文化和学术也有可观的成绩。高等教育,有长足的发展,那时大学学术和人才的繁盛,至今令人怀念。其中言论自由,学术自由,是这种繁荣最好的制度保障(国民党统治时期,虽然公然取消了人民“赤化”的权利,但在大学里,讲*主义还是被允许的)。而这种制度保障,绝对来自于当政者对作为看起来似乎是表面文章的*制的尊重。应该说,一个“虚体”的制度能发挥作用,外面有西方存在的背景,进化论的影响力也不容忽视,只要西方强大的现实摆在那里,这个影响力就总会存在。
  三,话语吊诡
  进入现代以后,每个时代都会有主导的话语,民国初期的主导话语,是“适者生存”,这跟进化论的信仰直接相关。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流行的主导话语变成了“劳动”和“阶级”,而后者最为重要,在“阶级”话语流行过程中,“劳动”逐渐退为“阶级”的辅助说明,自大革命始,“阶级”一统天下。
  “阶级”是一个中国固有名词被赋予新意的概念,成为流行话语,起于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是由俄国人送来的,具有强烈的列宁主义色彩。列宁主义的阶级概念,直接袭承*主义理论,稍有变通。*主义的阶级理论,主要是针对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而言的。所谓的无产阶级,实际上指产业工人,特别强调其跟大机器生产、所谓先进生产力的联系,认为只有无产阶级,才是革命的动力。至于其它的社会阶级,封建主、农民等等,只不过是一些行将灭亡的社会残余,并不在理论的主体框架内。列宁面对的是落后的俄国,不大可能完全忽视农民,但在俄国革命中,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却始终是一种被改造的被动附庸。
  阶级理论在中国,显然不能如此原教旨,因为中国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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