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尔巴尼亚烟,听说是用这烟顶着还咱们国家的债!”
大头说着翻开了盒盖,取出一支递给你,“来尝尝。”
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来了。烟卷的确与中国的不同,是扁的,好像压过了一般。你回头瞅瞅,离连部已经远了,便就着大头的火点了起来,吸一口,“骚不烘烘。”你说。
“是,我们都觉着这烟有股骚味,”大头说,“照咱中国的烟差远了。不过到不贵。”
“多少钱一盒?”
“三毛二。”
“别总抽烟了,多费钱!”
大头没言语,继续向前走。可走了没两步他悄悄对了你说:“知道么,有一回我没烟抽了,憋得那个叫难受,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看你一眼,“我突然发现桌子腿底下有一节烟屁。我捡起来一吸,那个叫香啊!——”
你顿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知道他不是逗着你玩的,就喷出了笑,直笑得肚子疼,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他还傻傻地看着你,“真的,我没骗你,石三儿也干过这事。”
到了大车班,老六不在,班里人说他赶着马出去放牧了。哥儿几个想商量怎么办,石三儿说:“走,咱们找找他去。听说这段老六这小子连觉都不睡了,着了魔似的白天黑夜地跟牲口(扌票),那怎么行呢!”
你们履着五公渠的大堤一直向南找。绿野蓝天,心旷神怡。虽然到这儿两个多月了,可还从没如此悠闲的在这野地里走走转转。三丈多宽的五公渠,浑浑的黄河水几乎漾满了槽,要不是那流动着的渠水,还真以为这如河样的大渠是一道拦在草原上的天然土坝呐。微风挟着渠水的湿腥和艾草的苦辛味,痒痒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虽然大渠的两侧,居多的是刺不棱噔的芦苇和长得像荆条样的艾草,但红黄蓝紫白的各色野花并不鲜见,特别是它们隐没于浓重如铁的碧野里那似隐还佛,欲挑又羞的样子,简直就是卓尔不群的*啦!
“可惜这里没有山。”
眺着风景的你触景生情地发出了一句感慨。这感慨立刻引起了伙伴们的共鸣。
“谁还记得咱们最后一次去上庄爬山是什么时候?”石三儿问。
“去年放暑假的时候呀!”大头抢了说,“那次我不是还差点挨了揍嘛。”
他这一提,伙伴们都哈哈大笑起来。那次小哥儿几个去上庄爬山,中午从下山下来,正赶上校革委会组织去上庄农场劳动的人们开饭,汽车送来的鸡蛋炒大米饭。这些戴着草帽劳动的人都是你们的父辈,没有不认识的,就招呼你们一块跟着吃。小哥儿几个当然不会客气了,便抄了碗也盛饭吃。可不知怎么那么寸,好几百号人,大头却让他爸爸撞了个正着。老头子先是一愣,明白过来就骂:“你小兔崽子怎么跑到这里来蹭饭吃!家里没你的饭吃嘛!”一边骂一边抄起了一把锄头就打,可怜大头刚盛的冒尖一碗蛋炒饭全扣在了地上。幸亏叔叔们给拦住了,领队的革委会头头儿也没说什么,不知是碍于这老教员的面子,还是几个小孩子吃口饭算不得什么,并且又给大头重新盛了一碗让他吃。大头那满脸挂着泪吃米饭的样子,到现在伙伴们还记忆犹新。这美好的回忆,既勾起了你们对家乡的无限怀念,又使你们更加意识到现在小哥儿几个友谊的弥足珍贵。
如此一路走着一路谈笑着,远远地就瞄见了连里的几匹马散在草地里。那马身于如驰的草甸中凸出出来的优美曲线,那不时摇动着的马头,还有悠闲地摆来摆去的马尾,平添了草原的灵动,仿佛昭示着,是因着它们的存在,这里才称得上是大草原!
老六正骑了一匹马在草地里遛达,远远地看见有人过来,从人数上就猜出是小伙伴们,两腿一夹,策马迎了过来。哥儿几个就挥动手臂大声呼喊:“老六,骑的不懒呀!”来到近前的老六翻身下了马,“你们怎么来了?”那洋洋自得的样子,仿佛他真得是个骑兵似的。“来看你呀!”石三儿接了老六的话,抬手指了他的脸说,“你看看你,眼睛都眍成什么样了,干嘛这么玩命!”
“这叫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老六脑袋摇晃着手里的缰绳也摇晃着。
“学会骑了?”谢老转问。
“会啦。”说时那大嘴叉子咧得都快到耳根子了,愈发显得那精瘦的脑袋像个骷髅。可这并没有埋没他的得意。
大头凑了上去,“我骑骑。”说着就去接老六手里的缰绳。老六也没拦,笑着将缰绳给了大头。大头牵过了马,一看光光的马背上什么也没有,就问:“这马没鞍子怎么骑呀?”老六说:“这你就不懂了,没鞍子的马才好骑,摔下来也不要紧,拖不着。”“这马老实吗?”大头还是不放心地问。“老实。”大头听老六说了这马老实,就揪了马鬃想骑上去。可那马却一昂头,咴咴地小叫了一声,喷着响鼻转起了圈,吓得大头连缰绳也扔了。老六“吁吁”地一叫,那马乖乖地站住了。响鼻也不打了,头也不乱摆了,乖得就像家养的狗。这一手真叫在场的小哥儿几个好佩服。都说老六行呀你,想不到几日不见到真成了驯马的好手了。老六就幸福地笑,“骑吧,没事,我给你牵着。”说着拾起了缰绳又让大头骑。大头想再试一把,可往前一凑,那马又昂起了头,吓得他又一缩。石老三儿说,“我来试试。”说着揪住马鬃一蹦,翻到了马背上。可是用得劲大了,差点没从另一侧张下去,还好,他一把揽住马脖子将身体稳住了。老六牵着缰绳走了两圈他觉得不过瘾,就要过了缰绳自己骑。这马的确老实,石三儿昂首坐在马背上,嘎悠嘎悠的兜了好几圈。他还是觉得不过瘾,就用手里的缰绳抽了一下马,同时嘴里也喊出了一声“驾!”尽管老六紧着喊“别跑别跑”,那马还是跑出去了。也就一绷子,几十米的光景,石三儿便从马上掉了下来。大伙吓坏了,忙跑过去看石三儿摔的怎么样?还好,没等人过去,他自己早一骨碌爬起来了,毫毛没伤着。可他自己却喊,“破了破了!”大家忙问“哪破了?”一边问一边在他身上找。“屁股破了!”他反手捂着屁股叫,“这破马,太硌屁股啦!”明白过来的小哥儿几个就哈哈笑。
老六打了一声口哨,又撮了嘴啧啧地叫,那跑远了的马就一摇头一摆尾地走回来。老六迎上去捉了,亲昵地在马头上胡撸胡撸,又拍拍马的脖子,将它牵过来,“你们谁还骑?”老六冲了大伙问。半天没人支声,“没事的,这马可老实了,”他还在怂恿。“你们还没掌握骑的要领,只要不跑,一点事没有。”归齐大头又试了一回,接下来你和老转也都骑了骑,确实挺有意思。看那马出了汗,老六便不让大伙骑了,说这马累了得休息了。他放了马,让它去草地里吃草。“这马怎么这么老实?”你问。“是呀,”老六回说,“这十匹马里面,就属这匹拉水的大青马最老实,让骑。”他又指了其它正在啃草的马一一介绍,“那匹大白骡,是巴库伦的辕骡,只让巴库伦骑,别人谁也骑不得,一碰它,不是踢就是咬,不过它现在对我的态度还可以;那匹灰色的和那两匹黑马,都是巴库伦的前套马,那灰的是这十匹马里唯一的儿马,顶操蛋了,有事没事大*总是当郎着,还爱往那大白骡的身上爬……”
伙伴们哈哈的笑起来,对了老六打趣儿:
“那是想母马了,你这里有母马吗?你这红色饲养员得给它介绍一个母对象。”
“母马没有,母骡子到有一个。”
“老六呀老六,善人善事可要做到底呀!”
伙伴们嘻嘻哈哈地逗着老六,可老六兴致丝毫未减,又指着一匹白额头的大红马说:
“你们看,那匹长鬃的大红马,看它有多肥!屁股上都滚出沟了。知道吗,这马原来是总场场长的座骑,是匹真正的走马,一跑起来昂首挺胸威风凛凛,棒极了。可惜那场长被打倒后,这马也跟着倒了霉,一只眼睛被打瞎了,是巴库伦给要过来喂着……”
顿一顿他又指了一匹小红马说:“那匹,那匹小红马,那是匹真正的蒙古马。别看它个小,但是跑得最快,外号草上飞!除了巴库伦,没人能骑得了它。”
“你呢?你能骑它吗?“大头问。
老六狡黠的一笑,小声说:”其实我今天正想试试呢。”
“算了吧,别摔着。”老转说。
你们几个也都说算了别骑了。可老六不知是觉得小伙伴们在跟前更加鼓起了自己的勇气,还是怕说出来了不骑会丢面子,愣是直直地向着那小红马走了过去。到了近旁,他啧啧地唤着,解了盘马脖子上的缰绳拉手里,又亲热地抚捋小红马的额头和鬃毛。他把小红马牵了过来。大伙都瞧得出来,老六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是透着十二分谨慎,所以也都屏了气,不说话地看着他。拉着马的老六没有走到人堆儿这儿,他踅了一个有土包的地儿站住了。站在土包高处的他收了马缰,大概是小红马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两只尖尖的小耳朵向前一耸又并到了后边,头也开始摇晃,一只前蹄钩子样抬起嗵嗵把地刨得土花四溅。大家一看这架式,知这马性子烈,都劝他:快算了吧,别骑了!小心摔着!可老六不听,牵起马又走了一圈。当他拉着马再回到那土包处时,人们还没反映过来,老六一跃就猫样的窜上了马背。于这同时,小红马箭样就蹿了出去,一点声响都没有,直到跑远了,才听得一串骤急的“呱哒——呱哒——”两个点的马蹄声。
太快了!就像一支飞驰在草梢上的利箭,又如一颗天幕中划过的流星,眨眼功夫,那马便成了一个小黑点。
“喝,真快呀!——”
“草上飞!名副其实的草上飞!——”
大家一片赞喝。
比预料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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