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明手心短短的指甲被深深的压进了已经有了摩擦的肉里。他颤抖着走进厕所,蹲下去的时候果然看到还没有被完全冲下去的包装袋和空气里还未曾完全消散的属于火苗的气味。
白日明不知道他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为合适,是应该大喊大叫还是应该跳起来和自己的亲身哥哥拼个你死我活?他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死神为他准备的坟墓还要他来凑什么热闹?
看戏的时候能够安静高贵是因为你明白那些此起彼伏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不用担心明天你能不能继续今天的生活;你还能不能回到明亮的教室里和那些或是坦然或是小心眼但通通都比你干净的孩子们继续学习;你更不用担心在哪个瞬间就要收拾你亲人吸毒而死的尸体。
白日明按下马桶的冲水键,他环抱着自己,以一个如此孤独的自我保护姿态蹲在还有水渍的马桶边,无声的喑哑。
地下室里的两侧全是邻家的嬉闹和喧哗,他的寒冷——像是当年冷冷注视着曾岸那种明知一切但又故作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那样由心而外的散发着寒气。
夜晚来的很快,却难以把这分成分秒的时间状若不经意的熬过去。空无一人再加上被人误以为保护色的黑暗总是能够有更多不同于以往的情续。
白日明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辗转悱恻。
他在夜空下只有亮光而隐去轮廓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坐起身来就能碰到头顶的白色粉刷墙壁。
在几乎是难耐的,甚至是已经熬成浆的缓慢时间里,他想,要是曾岸当初不对他那么好,不是那么纯粹的温柔甚至是纵容他有点乖戾的沉默,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始终得不到的难过。但说来还是他自己受不得别人分分毫毫、有目的或是无目的的好。
而等白日明从这种沉醉的心情中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和夏恩第一次如此温柔相对的路灯下,迎目而来的是那个在夜里步伐坚定走向他的男人。
白日明没等到夏恩问他任何事情,他就主动的把自己狠狠的掼进肖夏恩的怀里,后劲让夏恩一时要说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
“夏恩。”白日明低沉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肖夏恩的手掌覆上白日明的后背,温柔而体贴,“怎么了?家里有事?要我送你回去吗?”
白日明在夏恩的怀里步履艰难的摇头又点头。
“那就去我那里吧,你还没有去过。”
这个时候的白日明时真的只把夏恩当做夏恩,他满心满意都是这个叫做夏恩能够带给他不一样生活的男人。他沉着的心脏终于向上浮了几分,能够短暂的相信一个人带个他全新而不同于过往的温度。
如果是从肖夏恩的背影看上去,其实他很像是能够承担的男人——肩膀宽阔而伟岸,他站立于世界就能有开天辟地的一片天地。依然可惜的是只是现在他的眼里还有太多漂浮的世俗诱惑,他的性格还是会按照他自己的喜好去生活,还没有他日后捉摸不定的风轻云淡。
夏恩带着白日明到了自己租的那个房子里,在二环处,和白日里的摄影室在一块儿,前面是进行商业的空间,后面就是他自己的休息场所。白日明自此有了他此生此世第一个独属于他的卧室。
白日天对于消失不见的弟弟没有任何表示,在他们学校见过一次安然无恙的人后只是一个点头,当着白日明的面说道:“那么大了能自己生活也好。”
白日明面无表情的叫了声哥,然后把人送走。白日天的眼睛现在已经深深陷下去,除了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之外他的眼睛里是比这尘世更为沉重的重量。
而至于肖夏恩和白日明之间,他们的生活模式已经变成了这样——吃饭,睡觉,然后白日明上课,肖夏恩去做他自己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肖夏恩慢慢把白日明介绍给自己身边的朋友,朋友们部分表示祝贺,而部分看着他们之间安定的气氛神色不明,偶尔的谈话间会有肖夏恩前任的飘渺无踪的描述和消息。对此白日明不能在意甚至是在夏恩面前提起,哪怕是装作满不在意,他也会在顷刻间被点燃怒火,隔个好长时间不对白日明说话。
而至于夏恩自己的长辈,他说他是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儿——据他自己不经意间的自我介绍。
白日明乐得他的生活只有白日明和他偶尔会带他去见面的朋友。肖夏恩帮他重新买了手机和联想最新款的笔记本,手把手的教他上网,即使大部分时间是让白日明看夏恩自己的消息。日子也算是充实。
夏恩不再去学校接白日明,应该这样说,在他有时间或者是白日明和他两人之间又有了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够让肖夏恩开心的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像起初有的温柔那样,双眼柔情声音温柔的注视着对方而后为他做任何事情或者是买任何他需要的东西。
对与此番现象的肖夏恩是从不曾有过询问或是体贴白日明的接受能力。
由此,白日明买了很多书,当正逢夏恩对他很冷淡的时候他就看书,把自己埋进床里或者是就端正的坐在拉着灯的书桌下,看过一本一本都是属于他的崭新的书。这些东西,足够安静,也足够陪伴。
清晨,晨光透过淡蓝的水色玻璃照进室内。
两人还躺在床上,肖夏恩把白日明抱在怀里,微微形成保护的姿态。他们都闭着眼睛,从上空俯瞰,夏恩分明的坚硬棱角有些细微的柔化和暖意,在睡梦里是妥帖而带点心安的寂寞。
白日明的脸棱角也渐渐长开,但还是没有日后越来越像个男人宽阔的脸颊,他现在的闭着眼睛的脸上有少年时期独有的婴儿肥,让他不论是笑还是面无表情都有给人一种人畜无害错觉。当初曾岸就是在比这还要稚嫩的脸蛋和专注的眼神下远远逃开,从此变成他们彼此如果能再相见都感到陌生的人。
门铃陡然响起,一声接连一声,不依不饶。
“几点了?”夏恩睁开眼睛,声音有点刚刚清醒几分的嘶哑。
白日明翻身拿起手机按下显示键,说道:“九点多了。”
“今天星期六?”
“不是,星期天。”
“哦,”夏恩翻过身,背对着白日明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去,却被门铃那悠远空荡的响声硬逼得起身,“靠,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说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套上夹板,赤哒赤哒的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拉开门是快递小哥如春风般温暖和煦的笑意,“是肖先生家吗?您的快递,是货到付款,请签收。”
夏恩朝卧室吼了一声:“你让他们以后下午送过来。”
白日明半埋在被子里的脸终于有了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愣而阳光的笑容。
吃完早饭,白日明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现在家里的所有家务和偶尔在家吃饭时候的食物几乎都是他在料理,偶尔间他也会想,原来他还没有到二十岁的年纪就能有结婚后才能有的日常生活。
而相比之下夏恩对于这方面的毫不在意有些让人巴不得看不到的忽视。夏恩比白日明整整大了八岁,可是他对于生活里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意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你没有来之前我都是随便的,隔段时间叫个阿姨来打扫就行了,我小时候都不知道扫把是干什么的,我爸忙着和我那个死漂亮的妈离婚,他们都不管我,等他们管我的时候我已经来北京了,嘿嘿。”肖先生最后的那声‘嘿嘿’永远都会是二十过半男人的点睛之笔。
“不是我说,你真能干,”肖夏恩坐在沙发上对白日明笑的明朗,“比我能干多了。”
“真的?”白日明很高兴,他们去看电影、去听音乐剧又或者是去各种周边冷门的博物馆、收藏馆里,肖夏恩的话往往都会止不住像架机关枪那样‘砰砰砰’的扫射着白日明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他那个时候太崇拜肖夏恩了,明明年龄比他大不了几轮,却能够知道比他多那么多的事情。对十几岁的他来说,能够在偶然间得到他的称赞实在是太过于美好。
“我是说你适合给我当保姆,哈哈哈。”
“哦。”白日明才刚刚点燃的兴奋顷刻间被夏恩注定会下的大雨淋的透湿。
“你就会说‘哦’,‘嗯’的啊,夸奖你老公有那么难?”
“啊?”白日明抬起头,那双带着晨露的迷茫黑色眼睛落入夏恩一直盯着白日明的眼里。
没等白日明回应,夏恩就凑上前去,叹道:“嗯,好歹换了方式,”夏恩揉揉他的头发,和曾岸一模一样的宠溺举动,接着说:“我等你长大。”后面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像承诺。却依旧让现在十六岁的白日明分不清性质。
“暑假我们出去玩?”夏恩坐在沙发上剥栗子眼都不抬,一口一个。
“好。”白日明从面前的电脑里抬起头来,眨了眨有点干涩的眼睛。
“不问我去哪里?”
“哦,去哪里?”
“看过海吗?”随着白日明面无表情的摇头,夏恩高兴的说,“那我正好带你去看海。”
“好。”依旧是点头。
日子很快,沉浸在幸福日子的时间过得更快。转眼间白日明到学校拿通知书,肖夏恩等会儿来接他们,直接到首都机场飞去青岛,几乎是一个多小时候就能看到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在书中被无数人歌颂又或是念念不忘的大海。在这个世界上,天空和地底都能拥有一样颜色的地方。
“这次,老师要特别表扬一个同学,他安静而低调,但是他知道学习才是一个学生最本质的任务,来,我们把掌声送给白日明同学,他在这次联考当中考了我们全校第一,是全市的前一百名,来,掌声鼓励他,老师也希望白日明同学能够在接下来的学习时间里更加认真,”讲台上的女人凌厉的目光在全班同学身上扫射,继续说:“你们知道,高中时你们人生中多么重要的时光,特别是高二,你们更不能放松,暑假有条件的争取、、、、、、”
在像白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