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平房里上课,里面堆满了孩子,书读了什么一点都没有存在我记忆的脑海中,只残留一个印象就是乱。每一次下课教室里就充斥孩子的尖叫,和孩子们凌乱的身影神经质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让人心烦。教室的中央有一个大铁炉,那时代我们的教室没有暖气,冬天取暖全靠烧煤。炉子上蹲着一个铁壶,壶里的水无论上课下课都烧得吱吱直响。也许正是这种气氛的营造,在我的心屏上留下的全是晦暗,可能也正因此,在我成年之后,当我可以有时间阅读时,偶然的与陈染、林白、蒋韵……一批女作家邂逅,我不由得惊诧,一个人的心灵其实不仅属于自己也会有他人共鸣,甚至未必是同性。我无法抗衡这些女作家们创造的语境,因为我无法摆脱我的生活给我留下的印痕。这就不得不让我蓦然回首,眺望时间的那一头,我曾经走过的路。
第一次学校生涯,对我是一个空洞。我没有学到任何东西,自然也就不知道老师是什么,老师教了我什么,我从老师那里学到什么,或者我为什么要学。一句话,学校对我或我对学校都毫无意义。
由于我的外公去世,我的母亲又一次莫名的把我从学校里领出来,她要把我带到我外婆那里去,就这样我奇妙的经历了辍学。辍学像一个童话,突然我发现我的天空一下子明朗了。我的记忆里那是个春天,巧合的是,我的心那时也是春天。多少年之后,我才明白自由对一个人有多么的重要,尤其用文字可以释放自己的思想时,自由的概念就更加的刻骨铭心。
儿童的自由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我在陪母亲回滨城省亲回来之后,就被她再次送进学校。这一次,我再也没能侥幸辍学,从此我的自由和我永别了。我开始了一生循规蹈矩的求学生涯。
第二次进学校从小学到高中,我像囚徒一样再没能逃出它的藩篱。我不厌其烦的在那一所学校里按部就班的完成我的学业,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直到我进入大学。我的求学生活平淡无奇,现在想来真是恐怖,我都怀疑自己是怎么样走过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回想起来,的确,我曾经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它也曾在心里无数次咒骂它,幻想逃出它的魔掌。因为心理的抗衡,终究是我无法摆脱的情绪,而且随着年纪的增大,越发的觉得教育对于我是根本的无意义;然而我却始终没能跳出学校教育的三界外始终沉沦在学校教育的五行中。即使我已经从学校毕业,我还会再次培训,我不知这样的事情是否会永远不断的往复,也许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我回想我受教育的全部历程,竟然发现,老师给我留下的却是一片空白。我与他们之间竟没有什么恩情,也没有什么感喟,仿佛我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无根无缘。可想而知,教育对于人才的培养,未必全面。我不得不审视自身的同时,也思索社会对人才的意义:只有丰富的人生生活才显得美丽;即使教育也要走出去,多交流,多接触,多看,多听远比坐着多想要好得多。
最终,我还是没能想出来谁是我印象最深影响我最多的老师。哎,这真是一个遗憾!但愿,你们别和我一样。
我的祖宗我的神
她坐在炕上,微阖双目,态度慈祥。顺着眉梢在脸颊左右对称延伸有两道深深的痕,仿佛两根长寿眉。她总象睡不醒,倚着炕上的小桌,嘴角含着微笑,迷糊着,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这老女人个子不高,活到九十多岁还能大块夺颐,顿顿不能少肉,缺了就要耍脾气,性子顽劣,好似孩童。
她背有一点驼,那是因为年纪大的原因。眼睛有些花,是自然形成。但手还是有劲,抓住我就不放,我能感觉到。她记忆还很好,很多年不见她还能记得我的乳名,仿佛我从来没离开过,然而事实上我离她千山万水,并且只能在时间的那端遥望。
按照北方的习惯我叫她姥姥,但我依然习惯用南方的习俗称她外婆,因为我的家族与沪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我的祖先曾纵歌大漠,但那遥遥的历史已成风尘。而今我的祖宗是她,她是我的神。当我第一次走近她时,她端详着我我有些心慌,她用苍老的手摩挲我的脸,我感到她苍老的后面拳拳的深情一如江南春暖花开后的江水绿的发亮绿的温煦,仿佛岸边一朵桃花盛开接着旺盛成一片,心就暖暖的。
但那时她有些悒悒,气氛并不详和。虽然她看起来很安详,但内心并不平静。因为我的外公去世了,他没有死在她身边,他的追悼会开在沪城。他与她几乎很少往来,但她孕育了六个孩子。许多年后我再见到她时,提及此事她戏谑我外公迷恋十里洋场。外公的追悼会开的很隆重,不由得让人对他的身份产生些许疑问,但我的家人都讳莫如深,仿佛要把这一切都化成永远的谜。我只知道我的姑姥依然安葬在杭州烈士陵园,此外就是永远的揣测。
外婆将她最好的优点都传给了我母亲,憨厚可爱,象熊猫不知什么是忧愁。外婆每天都起得很早,我会跟着她走很长一段路。她不让别人跟着她,只许我,她的心是顽童,她装的是秘密,她自己的秘密,这秘密就是走几个街区去喝豆浆吃油条。她知道滨城有家最好的油条店,大约是她费力经过考察调研出来的,所以她不告诉别人,只让我和她独享。这是她秘密的快乐。
外婆有两条胖胖的胳膊,我很喜欢偎着她,她象冬天里的暖炉,身上有种软软的感觉。躺在她怀里心思就飞出去,脑子里满满的想地都是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轻盈的风无忧地流淌。
外婆家里总有猫光顾,那不是她专门豢养的。这些猫不知从何而来,旁若无人地踱进家里,态度悠闲,外婆从不驱逐它们,任由它们来去自由。这些猫因此放纵自如,肆无忌惮,一副到哪都桀骜不驯的模样。它们每天游弋在外婆家的屋顶上,轻盈地闪跳它们的身影,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
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株梧桐,在院门口旁立着。我曾闲着无事爬上去,顺着院墙溜到屋顶上。那里有只身型如豹的猫正在晒太阳,我想把它逮住,但它动作敏捷倏忽间跑的无影无踪。外婆知道后很担心我,提醒不要再去撩那些夜的幽灵。但夜的幽灵后来却莫名的总出现在我的被窝里,偎着我踱过绵长的夜,第二天清晨则悄然隐遁,后来我想那定是外婆给他们施了魔法,就是让我高兴。
很多年过去了,外婆永远离开了我,她到了一个悠然的地方,那里有可爱的天使扇着洁白的翅膀坐在古老的大树上,一边幽幽地唱歌一边采撷绚烂的星斗,树下还有一群无忧的猫在开满无忧花的花丛旁顽皮地嬉戏。昨夜我屋外的墙上传来一声猫鸣,于是以为是外婆呼唤我,我不由地感动——我的祖宗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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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向南那地方
十五岁那年的暑假,父亲要出差开定货会,决定带上我。我自然兴高采烈欣然同意,因为那时住在大院里生活安详平和,没有什么特别的色彩,当拥有出游的机会时,兴奋便让激情泛滥。
记得出发那天天气极佳,很早就爬起来,外面东方的曦光呈现透明的橙黄色,后来那枚巨大的红色圆盘就悬起来,干干净净,还有点毛毛茸茸。几只早起的鸟欢欣鼓舞一路鸣叫飞过天空,空气中还若有似无地飘浮着不知名的清香。
火车先抵成都,我们准备住在成都量具厂。路上记得似乎路过一堵灰色的墙,墙根下摞着成堆的拳头大的篾笼,一团团声音从笼里滚出来,此起彼伏,惊天动地。靠过去看,一个个笼里囚着大头的绿色虫子,好像北方人说的油葫芦。其实不是蟋蟀,而是:蝈蝈。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奇特生物,在我十五年的生涯里,我的空间里没有此物。与我同行的一位叔叔说这东西制造的完全是噪音,能让人短命,而我那时心里满是好奇的因素,觉得这物事真是出奇的有趣。然而,因为叔叔的烦躁我与这动物匆匆邂逅又匆匆离去,虽有难舍,也只能抱憾。
成都只是临时驻脚,很快火车载着我们继续南下。坐在火车里摇摇晃晃,心里想起张恨水先生一本书名《北雁南飞》,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潮思,不由不着调地胡思乱想起来。窗外一片片庄田飞速掠过,还有一坛一坛的大缸,有人说那是制造榨菜的,需长了蛆,才好。不听方罢,蛮好的心情登时被这邪闻弄得倒了胃口,风景大煞。偏偏这邪闻充满诱惑,如细胞裂变,引发连锁反应,于是车厢内怪闻横生,愈演愈烈,却也让人大开眼界。尖着耳朵听了许多奇闻,可惜时光如磨,磨去许多记忆,便是残渣也所剩无几。
我的祖先居住地是一片绿色的草原,我的老家满眼全是黑土,我居住的地方黄土肥沃。透过车窗十五岁的眼帘里映出的却是一片片红土。奇特的红色皆用具象展现:房屋,农舍,田垄,山丘……,目中所及皆如此。《三国演义》七擒孟获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的土地上,那么,南人而今又是怎样生活,是否依然在历史的行程中徘徊……。疑问只是好奇,汽车横穿春城大街,一个远方如梦般的城市此刻近在咫尺。父亲参加的订货单位用车把我们送到南方宾馆,这是家不错的宾馆,因为订货会的人还未到齐,宾馆里人不多。吃过晚饭,我们去街上溜跶。这时华灯初上,春城在灯火的映照下绚丽多彩,还未完全退色的暮霭滞留在西天,淡淡的玫瑰色让人心旷神怡。宾馆门外路边上摆着一个旧书摊,长长一溜。因为无事信手翻看,林林总总各类内容丰富。偶然发现一本《狭义相对论》,薄薄的一册,绿色的封皮上爱因斯坦的签名自然而随和。如获至宝般买下,好像一代巨人就在身边。许多年后这本巨著依然安详在书架上,时时闪现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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