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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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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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贩毒在世界各国,都要处以重刑。
  三大伯一副诲人不倦的和蔼嘴脸。
  比如新加坡政府1975年规定,凡是走私15克以上海洛因、30克以上吗啡和非法加工生产毒品的,都要执行死刑。
  听说你要是出国到新加坡,飞机还没落地,空中小姐就一遍又一遍地用各种语言,宣布这条法律,听得人好像能看到机场上竖着绞刑架。。。。。。美国规定,交易1公斤以上海洛因或5公斤以上可卡因的,为重犯,判处20年以上的徒刑,造成死伤时,判处无期徒刑,处以800万美元以下罚金。
  知道吗。
  这可是重刑,在美国,就是杀人罪,平均坐8年牢也放了。
  再来看我们的。
  1990年12月规定,走私、运输、制造、贩卖海洛因50克以上,鸦片1000克以上者,判处15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没收财产。
  贩卖海洛因10克以上,不满50克的,处7年以上有期徒刑。
  贩卖海洛因不满10克的。
  处7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有处罚金。。。。。。三大伯倒背如流。
  嗨,我这么辛辛苦苦地给你讲法律,你怎么不好好听?三大伯对范青稞不满。
  没有啊,我好好听着呢。
  范青稞辩解。
  实际上,她真的有些走神,只想跌跌撞撞飞奔去见简方宁。
  我说你没好好听,你说你好好听了。
  那么好,我问你,中国的法律和美国的有什么不同?三大伯痛心疾首地提问。
  幸好范青稞有点印象,思忖说,我们处治贩毒的法律,比美国更严。
  三大伯点点头,脸上略显嘉许之意。
  你听出什么漏洞没有?三大伯诡秘地说。
  什么漏洞?范青稞陡然清醒。
  法律的漏洞。
  三大伯冷森森地笑了。
  哪国的?范青稞惊讶莫名。
  当然是中国的。
  三大伯得意非凡。
  没。。。。。。有。。。。。。范青稞张口结舌。
  我告诉你。
  你听好了,刚才我说的那些条款里,贩卖海洛因10克,是个界限。
  过了这个坎儿,就得到大狱里蹲7年,在这个坎儿里头,只说了个7年以内,再没下文了。
  也就是说,卖1克海洛因,还摊不上1年牢狱之灾,要是只卖半克呢?就没有什么罪可治,顶多教育教育就放回家了。
  所以,我仔仔细细地研究了法律,觉得大有空子可钻。
  我每回身上只带一星半点的海洛因,在医院里卖给那些最需要的人,走少而精的道路。
  优质优价,四两拨千斤,钱不少挣,也没大风险。
  了不起了,到局子里拘一阵,也就放了。
  就算吃点苦,亏了我一个,富了全家人。
  也值得,你说是不是?面对运筹帏幄的三大伯,范青稞义愤填膺又不知如何发泄。
  您老这么做,总有一天要被发现。
  范青稞一语双关。
  既是提醒,也是热望。
  久幸夜路必撞鬼。
  不论多么小心,被人发现是难免的,医生护士虽不是专业的公安,也有经验。
  我这个人,想得开,逮着了,认打认罚,但我绝不洗手不干。
  全国有那么多的戒毒医院,我一所一所地住下去,天无绝人之路,我这是新兴职业,一本万利的事情。
  高风险,高收益。
  三大伯很豁达地说。
  范青稞自打住进戒毒医院,整天生活在一惊一炸的非常境况中,大脑已经习惯而且疲惫了。
  今天感到了最大的骇然。
  三大伯拉家常一般的话语中,有一种魔鬼般的镇定。
  您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赚钱?范青稞稳了稳神,索性不走了,问到底。
  人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法子赚钱。。。。。。三大伯谆谆告诫。
  。。。。。。能利己又利人的,为上策。
  一般人都做不到。
  因为赚的钱太少,能利己而不损人的,为中策,一般人都用这个办法,但正因为走这路的人太多,所赚就不多。
  不利己又损人赚钱的、实为下策。
  卖毒品。
  就是下策赚钱。
  但这个下策,赚钱最多。
  我是老三届的。
  我让大伙管我叫三大伯,并不是行三,只因是老三届的人。
  三大伯很自豪地说。
  范青稞大吃一惊,失声说,您可不像是老三届的。
  三大伯咄咄逼人问,哪里不像?是饱经风霜不像?还是圆熟老到不像?是年纪不像,还是相貌不像?这些。。。。。。都像。。。。。。范青稞结巴。
  你就把实话说出来吧。
  我已经跟你说了那么多的实话,你跟我说的实话可不多。
  我虽不敢说自己是火眼金睛,这点还是看得出来。
  三大伯说。
  好,我告诉你。
  老三届是一群受尽了苦的人,他们在社会底层上完了他们的大学,曾经有最崇高最美好的信仰,也受了最惨重最深刻的愚弄。
  所以他们非常珍惜人世间的真情,轻易不会上当受骗,也不会去害别人,这样的一代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范青稞还想说什么,但她看到三大伯嘴角苍凉的笑容,猛地打住自己的话。
  三大伯说,你说得不错,在戒毒医院里,除了医生护士,没人用这种语调说话,说这话的人,是不该吸毒的。
  不是医院搞错了,就是你也像我一样,是混进来的。
  你脸别变色,我不会追究你是谁,虽然我知道你会追究我是谁。
  在这一点上,我可能像你想象中的老三届,与人为善。
  比如我就不应该和你讲这么多的知心话,这是很危险的。
  但人有的时候很怪,他是为自己说话。
  他不可能老不说真话,那他就憋死了。
  为自己,有时候,他必须得向什么人说点什么。
  就像人在江湖上,会对素不相识的人,把自己一生的秘密说出来。
  你好运气,今天我特别想说话。
  我下过乡,而且是表现最好的知青。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被最早地抽调到当地工厂,成了吃商品粮的人。
  因为有城里来的背景,我娶了当地最漂亮的姑娘,一连生了三个孩子。
  我至今认为这是我的福气,像我这个年纪的人,除非他是在美国,否则绝没有三个孩子。
  我在小地方过着很自在的日子,一批又一批的知青返城,对我不是没刺激,可我要回生我养我的城市,就必须和老婆离婚,把三个孩子分得七零八落。
  我是一个很爱家的男人,我想,委屈了我一个,就可以换得全家人的团圆和睦,滚它的蛋吧,城市!我打定主意做一个当地人。
  我甚至不回城里探亲,干脆断绝和城里的一切关系,当然也是因为父母已经去世,再没有一个亲人。
  这样过了许多年,我的孩子们长成大人。
  被我毫不犹豫拒绝的城市,却对孩子有极大的吸引力。
  他们不满足当一个小地方的人,要到大城市去。
  我的漂亮老婆,早用孩子代替了我的位置,她原来害怕城市,怕城市看不起她。
  现在,为了孩子,她土豹一样勇敢起来,天天在我的耳边只说一个字,回!我说过,我是一个非常恋家的男人。
  当初,我坚决地不回城市,是因为家。
  今天我坚决地回了城市,也是为了家。
  回到城里,我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比当年到乡下去的错处还大。
  那时我是一个人,现在我是一家人,我一个人能忍,但我的妻儿过苦日子,我不能忍。
  我原来在乡下苦心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土崩瓦解。
  好像一棵被凌空拽起来的土豆秧子,只剩下光秃秃的秆,大大小小的土豆,都留在塞北的小镇子里了。
  按照政策,我只要找到接受单位,全家就可以回城。
  没有人要一个快50岁的老工人,尽管他的钳工手艺不错。
  我看了无数的冷脸,最后我说,哪怕让我扫大街呢,只要能回来!我说的是气话,没想到人家立刻说,环卫系统正缺人,如果您真的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脏,我们负责说服他们收下你。
  我带着一家老小,回来了。
  临走的时候,把家具都卖了。
  不会有地方搁它们,城市没一寸屋檐,肯让我们避雨。
  那种过时的乡下木匠的手艺,在城里肯定是遭人笑话。
  我们一点不觉得是在和命运开玩笑,只在小地方注意,怕惹城里人笑话。
  城里没人笑我们,我们太高估自己了。
  城里人只对那些引起他们嫉妒的人和事,不怀好意地笑。
  对我们这样的可怜虫,不屑一顾。
  他们见得多了,视而不见,才是城里人的风度。
  城里的犄角旮旯,有一种像炮楼的建筑,上等人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那就是垃圾站。
  每天他们消费的垃圾,被送到这里,再从这里拉到远郊。
  我们一家就住在垃圾站上头,那儿有一间小房。
  垃圾车都是夜间活动,这小房原是留给夜班工人喘气歇脚的,现在成了我们的新家。
  在孩子们眼中,城里那么美好,虽然是住在垃圾站。
  他们站在别人的楼前,想,我们的爸爸很快也会给我们挣到这样的房子。
  他们一点都不灰心。
  要说一点钱都没攒下,那是假的。
  但孩子转回城里上学,几乎把我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
  我不后悔,我之所以破釜沉舟地回城,就是为了给孩子们创下一个锦绣前程。
  小镇子里的孩子,上大学的比例是多少?几十分之一。
  大城市的孩子呢?二分之一。
  这是谁都会算的账。
  几个孩子差不多大,脚前脚后的都要上高中大学读书。
  不能让他们成了高玉宝。
  我媳妇回来就没了工作,或者说是有了新的工作。
  这就是每天在垃圾楼上,支一口大锅,煮破烂。
  垃圾真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城里的垃圾。
  里面什么都有,既有大便纸、用过的避孕套、带血的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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