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就看看,有时间再跟我们说说那方什么的哥家的几个娃娃怎样了。”阿芬道:“人家这时是写方鸿渐出了远门,早没写那几个小孩了。”她母亲道:“怎么就不写了,我听你说来啊,就方什么在家里时那几个娃娃的故事听着贴切,仿佛就在身边发生似的。”阿芬道:“那里写的故事就是农村的,你自然听着贴切了。”
说话时,何忠付与阿芬的父亲都吃饭了拎了水烟筒到院里去抽,阿芬去屋里拿了《围城》来看,得一节精彩处,忍不住要说给母亲舅娘笑笑,道:“妈,这里有一个好笑的地方,我念来给你们听听。”林凤兰道:“念来,是什么话?”阿芬道:“你先伸手挠一下你的头发,看看有什么?”林凤兰道:“你又卖了什么药,我便挠挠看看有什么?”真的伸手挠了一下头发,说:“没什么呀?”阿芬笑道:“请注意,好戏来了。”便把刚才所看的那一段话念来,说的是:“上回说到方鸿渐等一路……”
林凤兰笑着插嘴道:“她倒成了说书的,呆会怕要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来吊我们的胃口了。”阿芬道:“你不要多嘴。”阿芬的母亲也不准他打岔,林凤兰道:“在你们娘俩面前我是无说话的份,那你就说你的。”阿芬笑了笑道:“方鸿渐等到饭馆里吃饭,哪料所食之肉都生了虫子,食之不下。‘这时候,有个三四岁的女孩子两手向头发里乱爬,嚷到那胖女店主身边。胖女人一手拍怀里熟睡的孩子,一手替那女孩子瘙痒。她手上生的五根香肠,灵敏得很,在头发里抓一下就捉到个虱,掐死了,叫孩子摊开手掌受着,陈尸累累。女孩子把另一手指着乱数:一,二,五,八,……孙小姐看见告诉幸楣鸿渐,大家都觉得身上痒起来,便回卧室睡觉。可是方才的景象使他们对床铺起了戒心,孙小姐借手电给他们在床上照一次,偏偏电用完了,只好罢休。幸楣说:不要怕,疲倦会战胜一切小痛痒,睡一晚再说。鸿渐上床,好一会没有什么,正放心要睡去,忽然发痒,不能忽略的痒,一处痒,两处痒,满身痒,心窝里奇痒。……早晨清醒,居然自己没给蚤虱吃过精光,收拾残骸剩肉还够成个人,可是并没有成佛。只听幸楣在床上恨声道:好呀!又是一个!你吃得我舒服呀?’……”林凤兰道:“这小丫头,刚才还叫我挠头发,原来真有阴谋呢,大姐,你看你养的这个女儿,尖酸刻薄,嘴皮子厉害,又无孝顺之心,所以竟连她舅娘也乱说起来,这不是气人吗?”阿芬笑嘻嘻的说:“看你这可怜样,下次饶你,不说你了。”林凤兰道:“这就对了,不枉费我疼你一场。”
正说,陈晓飞来了,左右的盯着阿芬看,阿芬心里竟是五味俱全,不知是惊是喜,把头垂了半日,寻思陈晓飞应该移开目光了,斜眼偷看,正见那两道如电的光芒来。阿芬红了脸,也有些羞了,索性秀发一甩,脸蛋儿一抬,柳眉儿一扬,小嘴儿一嘟道:“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正说又是一个你就来了,你是跳蚤啊?”陈晓飞委屈至极,叫道:“好呀好呀!我不吃饭不喝水的满医院里找你,你却躲在荫凉处骂我,冤了,你好没有良心?”
众人都被他说笑了,何忠付和阿芬的父亲进来,说你们别只顾了笑,看看晓飞吃饭没有,快拿菜来热热,天都黑了。大家往外一看,果然太阳已经落山了。陈晓飞嘴上说不饿,心中巴不得林凤兰快进厨房去,幸喜饭菜都是现存,炉火又大,没多久桌上就摆了饭来,陈晓飞宛如饿虎扑食,一气狼吞虎咽,那吃相和气势大可称世界第一。阿芬在旁边连连叫他别噎着,又叫他喝水,又叫他喝汤,间或帮他捶背。
大人们都来到外面帮忙卖夜食,看着屋里的陈晓飞与阿芬,林凤兰笑道:“看到了吧,这孩子不错,他对阿芬的关心竟比我们还真,咱们就任他们自己成一对儿。”但阿芬的母亲心里有自己的计较,问道:“但不知道他家家庭怎样?”林凤兰冷笑道:“大姐你怎么想到这里去了,如今这世道谁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还兴依靠那什么家庭的?我说一句话,也不是要气你,也不是要贬低了阿芬,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上来,人家不嫌弃阿芬就好了。”阿芬的母亲脸上黯了颜色,说:“你说的对,我却也不是有什么私心,全是为孩子的将来。”林凤兰说:“天下父母哪有不为孩子的,但有些事我们应该遵从孩子的选择,要给他们一些自由,我看来,晓飞就是阿芬的依靠,阿芬的拐杖,长久以后我不敢说,但在这段时间内,阿芬离不开晓飞。”阿芬的母亲说:“这我看不出来。”林凤兰道:“这不怪你,阿芬虽然是你们的女儿,但初中毕业以后就来跟我们卖粉了,没常常跟你们在一起,逢年过节才回去。所以我们或许还多了解她一些。你若不信,你便干涉他们试一试,只是阿芬刚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你要考虑清楚。”
这时阿芬的父亲由屋里提了那火炉出来,见他们咬着耳根说话,问说些什么,林凤兰道:“我们说那两个呢,你看出些什么来没有?”阿芬的父亲道:“我倒看出阿芬对他很好的,只不知他怎么样。”林凤兰道:“他……你们也未看出来他刚才的吃相啊,那样子像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一定是今日去找阿芬连饭也未顾得上吃,若他对阿芬没心,怎么会饿着肚子去找阿芬呢?”阿芬的父亲道:“这样说来,他们到是你有情我有意的,这好,我做父亲的为他们高兴。”阿芬的母亲故意咳嗽了一声,并拿眼光瞅他,他没言语,转身朝屋里去了。
林凤兰二人也未再多说话,在院里把桌椅放好了,依门坐下,似是在休息,实则是偷听屋里的人说话。陈晓飞竟还在吃饭,哽了一下,阿芬边帮他捶背边说:“叫你慢吃慢吃,你偏不信,怎么会有这样的吃相来,你们村闹灾荒还是单是你家没粮食了?一副饿鬼的模样。”陈晓飞说:“我一知道你病了就忙进城来,钱也未多带,付了车费就没了。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你们没回来,我便去找,又找不到你们,这饿着肚子跑了一天呢。”阿芬道:“哼,自己傻还想怪别人,找不到我你不会回来这里等,或是到你爸爸住那里做饭吃。”陈晓飞道:“我走路也难走,再说那时一心要找你,没觉得饿,还是刚才舅舅提起了才想起肚子呱呱的叫了半日的。嘿嘿!”阿芬道:“乖乖不得了,肯定是饿傻了,看你这笑得多憨哦。”
待陈晓飞放了碗,阿芬又道:“你今日打破世界记录了,竟吃了七碗。”说着起身要收拾,陈晓飞不准,说你今日才出院,怎么能劳动,还是让我来收拾。阿芬说你走了一天的路,腿酸了,人累了,让我收拾。两人争执着,阿芬不小心踩了他的脚,陈晓飞痛得叫了起来,吓了阿芬了。林凤兰与阿芬的母亲在外面听到陈晓飞的叫唤都进来问他们发生了何事。林凤兰把碗筷都收拾去了。陈晓飞见自己的一声叫唤竟让大家这么紧张,略不过意道:“没什么,只是坐了这一会儿,把小腿坐麻木了。”何忠付说:“你跑了一天的路,大约不只是麻木了,也是痛了,肿了,呆会拿药酒来擦擦。”阿芬听说,忙去拿药酒,回来把他的裤腿挽至膝盖,又脱了他的鞋,陈晓飞觉得不过意,嘴上还说着没事,阿芬却说:“果然肿了,都是你自己疏忽,要是你出门时多带一些钱,近的地方走路,远的地方坐车,哪会这样呢?”一股暖意从心底生起,陈晓飞还说:“没事没事,我又不是城里的公子哥儿,哪里走一点路就受不住了。”阿芬说:“你还嘴硬,你不娇气,你不是说你回家与你妈干一天的活就把手打出水泡来了吗?”说着去找脚盆倒热水去了,陈晓飞受了骂,心里却暖烘烘的。
林凤兰问他要不要紧,他说没事,阿芬的母亲站了一会,似乎想说话,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去了。阿芬已经端了热水来,先伸手试水的温度,然后叫他把脚放进盆里。陈晓飞自己洗了脚,看见阿芬开始为他擦药好不感动,想若能得到阿芬这样的照顾,就天天脚肿也愿意。
陈晓飞说我今天走得太匆忙,连我妈也不知道我来干什么,肯定是很担心我,你也好了,所以我明天要回去,过几日就下来看你,阿分黯然说:“这么快啊,我还以为你要去找你的同学们玩玩哩。”陈晓飞说:“我哪还敢玩,我妈那急性子,若明天不回去,她不急得生病才怪呢。”阿芬说:“孝顺才好,你明天就回去吧,我没事了的……”眼圈一忽儿红红的,陈晓飞说:“我回去说一声一定就下来陪你,好不好?”
阿芬点了点头,这时她的母亲进来了,与陈晓飞有问有答的说起话来,问陈晓飞家住哪儿,陈晓飞忙回答说我家住在柿油镇,阿芬的母亲说柿油镇我倒知道,是个小镇,只有一条街,陈晓飞陪笑说是的柿油镇很小,而我家又住柿油镇的一个小村里,叫黄缪村寨,阿芬的母亲道:“黄缪村寨,这我到不知道了。”陈晓飞说你们有空到我家去玩。阿芬的母亲还未答话,其父亲道:“黄缪村寨是个好地方,我知道,你们那里这几年发展烤烟,家家都发财了。”陈晓飞不想把这好处占为己有,说:“您说错了,那不是我们的村,而是别一个村,他们那里土地广,又平坦,土质又好,所以栽烤烟每年有万多元钱的收入,但我们村虽然也栽烤烟,却没有发展,我们村虽然地也多,但多数是在最近几年里开荒出来的,那些根本不适合种地。所以栽烤烟也没多少收入,有四五千元就算高的了。”阿芬的母亲皱起眉来,问道:“你们家里很热闹吧?”陈晓飞说:“我们家里人虽多,但多不在家里,我爸爸常年在城里做活,我和妹妹都在外面读书,我姐姐已经结婚了,所以家里多数时间就我妈一个人。”
两人对陈晓飞的家境人口等问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