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桐“扑哧”笑出声,顾爸喝口酒,咂咂嘴补充道:“你别不信,这娘俩的忘性可不是一般的大。就说你妈吧,这么多年,我听她吼都听成习惯了,哪天她不吼我还怪害怕的,以为她生病了呢!”
管桐想想自己在家的遭遇,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顾爸看见女婿这表情,知道自己找到同道中人了,忍不住再小声传授点秘笈:“我告诉你啊,她们愿意吼,你就让她们吼去。吼出来也好,不容易生病。你就当是看猴戏,那上蹿下跳外加喷火,多热闹啊!甭跟她们一般见识,愿意闹就闹去,她要是不闹,生活多枯燥。”
管桐终于“嘿嘿”地笑出声,顾爸也笑了。两个人贼贼地碰碰杯,一饮而尽。
管桐再侧耳倾听一下,果然不出顾爸所料:隔壁屋里,顾妈的声音压低下去,顾小影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撒娇。
管桐心里真是对顾爸油然而生一种革命的敬意啊!
不过顾小影的好日子也没坚持多久。
年后不久,正在G城和一干好友K歌的顾小影接到管利明的电话:“小影啊,你告诉管桐,我和你妈过几天去你们那里住段时间。你妈最近总梦见你们,怕不是好兆头,还是去守着你们安心。”
KTV里,顾小影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砸着脚背:守着我们才安心?可是爸爸啊,你们来了我才不安心好不好?
且不说那些压根不搭调的生活习惯,就说这夜半时分的激情戏,还演不演了?
不得不说,还是许莘说得对——顾老师,可真是个满脑子黄渣渣的女流氓!
(3)
顾老师的合居生活终于要开始啦!
周六一早,顾小影被管桐拖起来去长途汽车站接站。她前一晚熬夜写小说,这会睡眠不足,哈欠连天,亦步亦趋地跟在管桐身后,走一步打一个盹。
好不容易等到管利明和谢家蓉的那辆车到站,顾小影伸长脖子,没怎么费事地就看见了她给谢家蓉买的那件红色棉服。再往旁边一找,就看见了管利明那件专门用来见客的外套。顾小影还没等张口,管桐已经迎着人群挤过去,顾小影慌慌张张地跟上,中间被人用皮箱狠狠撞了一下,顾小影龇牙咧嘴地也没顾上声讨,还是跟着往前挤。
终于挤到管利明身边,顾小影抹把汗,打个招呼:“爸爸妈妈,你们来啦?”
管利明喜笑颜开:“小影啊,你也来啦。”
说话间已经找到自己的行李,管桐接过来,拎起往外走。谢家蓉一边擦汗一边跟着,顾小影还想打哈欠,憋回去了,结果憋了满眼的眼泪出来。
走在前面的管利明对管桐抱怨:“人真多,早知道晚几天再来。”
“过完正月十五,民工都回城继续打工了。”管桐一边走一边答。
“可不是嘛,我刚才和旁边一个人聊天,他是咱旁边县上的,说是在这边一个建筑工地打工,一个月两千多呢。他老婆专给人家伺候月子,一个月也两千多,”管利明感叹,“乖乖,可真了不得,说是十八岁就出来了,现在每个月往家里捎好几千块钱,去年还得了个男孩!”
说到这个,不止管利明,就连谢家蓉都一脸羡慕的表情。顾小影只顾埋头走路,眼皮也不抬。管桐又开始有些烦躁,可是忍着,没说话。
可是管利明还是不放弃这个话题,转身问管桐:“管桐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管桐皱皱眉头答:“四千多吧。”
“年底也得有奖金吧?”管利明热切地问。
“公务员哪有奖金?”管桐把行李放在路边,边伸手拦的士边有些不耐烦地答,“年底考核通过的公务员会有第十三个月的工资,就算是奖金吧。”
管利明换算倒是快,还有些失望:“啊?你念这么多书,一年才赚五万块钱?”
继而暗自嘟囔:“我就说念书顶啥用哦……”
顾小影抬头看看脸色已经沉下来的管桐,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打了个大哈欠。
谢家蓉照例是不说话的,只是跟在顾小影身边,笑眯眯地看看儿子,也看看媳妇。
——真是很没有对话感的一家人啊!
午饭的时候一切安好——顾小影做了四菜一汤,算是第一次亲自下厨给公婆展示手艺。效果很好,所有的菜连汤都没剩,可是顾小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后来又观察了晚饭时在座各位的状态,顾老师顿悟了——其实不管她顾小影做什么菜,好吃的、不好吃的,在她的公婆那里,都只是一顿下饭的菜而已。你要是征求意见,他们会不断点头说“好吃好吃很好吃”,可是你问他们哪里好吃,他们也说不出来。
相比之下,无论是顾绍泉的糖醋鱼、拔丝山药、爆炒腰花还是罗心萍的番茄盅、桂花山药、酒酿圆子,都太讲究了。
原来如此——在懂行的人眼里,好吃的食物各有各的好吃;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不好吃的食物或许也是一样的好吃。
这是个哲理,顾小影在心里感叹。
但总归是件好事——经验告诉她顾小影,如果一家有两个擅长烹饪的人,比如顾绍泉与罗心萍,那做出饭来往往是互相挑毛病,谁也看不上谁。可如果家里只有一个擅长烹饪的人,那这个世界就会顷刻间和谐很多。
开始出问题是在晚上。
结婚后,顾小影和管桐一直保持着相当规律的生活习惯——晚上七点开始吃晚饭,雷打不动看《新闻联播》;七点半吃完晚饭,管桐洗碗,顾小影则把电视遥控器从一按到五十,再从五十按到一,偶尔芒果台有好看的节目,会多看几分钟;八点钟管桐洗完碗,顾小影关电视,两台电脑打开,一个在书房里看人民网,一个在卧室里写小说;九点半出门跑步,绕省委宿舍一圈半,大约一千五百米(当然懒惰的顾老师经常找各种理由逃避锻炼);十点回家,洗澡,然后继续分头忙碌;十一点时收摊休息,如果有人要加班,那就分开睡……很规律的生活,被许莘戏称为“提前进入退休后状态”。
可是这种退休后的状态很快就被现实世界的喧嚣打破了。
因为家里多了两个人的缘故,电视显然不能关了——对管利明与谢家蓉来说,这是他们了解外界的唯一通道。何况谢家蓉还不识字,也没法读书看报,于是电视就成为她唯一的消遣方式。而顾小影又是个只要存在干扰就无法写下去的怪胎,所以一晚上过去,顾小影在电脑屏幕上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定稿一百八十五个字……
晚上,台灯下,顾小影听着外屋传来的隐约的歌舞声,险些抓狂。
十点多时,管利明与谢家蓉关上电视想要睡觉,管桐便从书房兼客房里出来,拿了报纸去客厅看,把屋子让给父母。
顾小影终于松口气。
真是奇怪,她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一样,小心翼翼嗅着那些属于自己的领土,恨不得走一步都撒泡尿划定势力范围。可是人类来来往往的脚却把她的领地踩得面目全非,而她刚刚认定了是非我莫属的辖区干脆喷了一股烟跑掉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车轮胎。
顾小影觉得自己有点欲哭无泪。
想到这里,也写不下去了。她干脆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了个战斗澡,再别别扭扭地穿上睡衣,拎着换洗的内衣走出来。路过客厅时撞上了管桐的目光,他还忍不住“呀”的一声,被顾小影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其实管桐挺无辜的,因为顾小影自己也拿不准,究竟管桐是在感叹顾小影这么早就要睡觉的事实,还是在感叹居然看见此女洗完澡后穿着衣服?
没有入侵者的家园,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裸奔。顾小影沮丧地总结。
再然后,就到了月黑风高夜,最扣人心弦的环节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果然,想到隔壁还有人,这俩人真不是一般的收敛啊!这偷情真不是一般的销 魂啊!
管桐满头汗,蒙蒙的一层,浮在额头上,奇怪地让顾小影想起段斐的那个“比读博士还难吗”的段子,忍不住扑哧一笑。管桐没说话,直接吻上去,封住这个容易走神的女人的口。
半晌,松开,顾小影呼哧呼哧地喘口气,插嘴问:“老公,门锁了吗?”
“锁了,”管桐忍无可忍地抬头,瞪顾小影,“专心点。”
顾小影嘿嘿笑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管桐心里一惊,可是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顾小影已经抬起上身猛地咬管桐的肩膀一口!
管桐险些一声“啊”就要出口,但声音出口前居然忍住了?!
牛人!我欣赏你!顾小影瞪大眼在心底赞叹,一边还想,自己这样的果然不适合卖笑啊,太慢热了,还容易走神……
这时就听见管桐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顾小影,你疯了?”
“呵呵,人家就是想表达一下内心的狂野嘛……”顾小影眯起眼睛献上一个讨好的笑,伸手抹一把管桐后背上的汗水说,“你继续,你继续……”
管桐恨不得掐断眼前这个小细脖子。可是看看月光下那张生动得漾开了红晕的脸,眼睛亮闪闪的,好像一汪水,目光柔软地注视着他,管桐突然窒住呼吸。
一秒钟,或许是两秒钟,那瞬间,他突然像是回到了那个实至名归的新婚夜,趁着酒精的热度,还有窗外三十八度的气温,在蚊子军团不断的轮番作战下,R城的新房里,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他忍不住粗粗喘口气,下一秒,他下了大力气,狠狠撞进去。大脑皮层里的毛细血管好像要爆炸了,丝丝缕缕都在燃烧,灼热地燃烧。
然而,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化成灰烬前的刹那,突然听到顾小影断断续续地说:“老公,避 孕套……避孕……”
“我知道,”管桐的速度越来越快,头上渗出汗珠来,“不是用了吗?”
“我是说……”顾小影喘口气,抿抿嘴唇,努力把话说完,“我是说,小心你爸妈……他们不会……不会把避 孕套戳上洞洞吧?”
“噗——”
管桐的脑血管终于在冲刺前的这一秒被炸成灰了。
于是,在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在有生之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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