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引言
大自然塑造了我,然后把模子打碎了。打碎了模子究竟好
不好,只有读了我这本书后才能评定。
一一卢梭《忏悔录》
他走了,走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他曾有过荡魂动魄刻骨铭心的爱情遭遇,到头来仍是鳏寡孤独孑然一身;他的生父是大军区的副司令,不去相认,直到弥留之际才真正叫出一声“父亲”;他在那个孤岛守备队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被人视为疯子,临死时竟捧出一部用他十五载心血凝成的手稿——百万言的《海防大全》。在那个特殊年代,他被政治风*上了浪尖,眨眼又跌入了低谷;他在万人瞩目的讲台上发过疯;当美少妇想用肉体抚慰他时,他却掩面离去……
他走进军营,想经过奋斗,出人头地,然后找生父复仇。
当他品尝了人生的百般滋味,历炼了基层官兵血与火的生活,感受了阳刚且悲壮的战友情结,终于淡泊了名利,灵魂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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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部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一一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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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着,车速很快,两旁的树木一晃而过,上坡急转弯,照开不减,令人触目惊心。后座里的师参谋长和作训科长竟安然地打起呼噜来。两个人的呼声不相上下,都是机关大院里出了名的“轰炸机”。此时,两架“轰炸机”在车内打起了遭遇战,此起彼伏,你死我活,热闹地较着劲。其声势之雄壮,压过了车子马达的轰鸣声。司机为了让他俩睡得更舒服些,把车速降了下来,等他把档位换到二时,车身骤然平稳了。
“嗯?为什么降速?”参谋长醒了,不满地质问道。
“这……”司机口舌讷讷地欲说又止。
“四档!”参谋长简短地发出命令,又闭上眼睛。参谋长喜欢坐快车,梅志早已知道。但不这么摇晃着就睡不着,则使人莫名其妙了,真是各人各性,无奇不有啊!
小车犹如一匹烈马在弯曲的山道上狂奔起来。梅志暗暗感谢参谋长的督促,恨不得车子飞起来才好。这一次下部队连轴转了十天,跑了三个团十二个连队,组织了八次连排战术演习,检验了连、营、团共三十个作战方案。每天最多只睡了六个小时,熬红了眼,累酸了腿。什么叫一级战备,什么叫临战状态,这一次不折不扣地使梅志尝到了滋味!他本想写封信给宋曼,唉,哪抽得出时间?现在终于结束了,车子载着这几位“巡查大员”打马回府了。参谋长和科长一身轻松无挂无牵地在车内补起觉来,梅志却半点困意也没有,马上就可以见到宋曼了,十天的辛劳倦怠一扫而光,只盼着车开得快点,再快点……
不知是哪位大师说的,在爱情上,最初的一瞥往往只是一颗火星,深入的了解,就是把这颗火星投入对方的心灵深处,这是能否建立起爱情的关键性一步。往往因为性格的离合,志趣的背向,心灵的平衡与悬殊,而使这把火或熄灭或燃烧。梅志与宋曼相识半年多来,爱的火种在他俩的心中愈燃愈旺,现在进入到爱情的炽热阶段。宋曼在第二次约会的时候,向梅志袒露了自己的家境,使他大吃一惊!想不到这样美丽高雅的女士竟是一位被歧视的前娘女一一
宋曼的父亲在香港经营珠宝古玩业,拥有数千万资产。二十年前,母亲生下她以后,不久便得产后风死了。父亲续了一位比自己小二十几岁的少女做妻子。宋曼从小就在奶妈身边生活。她高中毕业后,由于后娘的纵恿,父亲把她送回原籍,陪伴孤独的老奶奶。宋家的故土是有名的侨乡,在海外发迹致富的华侨,为日后返归留个安身之处,在故乡的土地上修建起一幢幢小洋楼。宋父早些年就耗资二十万,在县城北郊建了一座精巧别致的别墅。偌大的楼院,只住着奶奶一人。宋曼回祖国后,父亲曾安排她报考内地大学。可她生性好唱,天生一副清亮的金嗓子,县文工团的人发现后,调她去做了演员。父亲虽然极力反对,但毕竟是鞭长莫及,管不着也不想管了。宋曼没得到过家庭的温情,却享有丰厚的经济来源。父亲每月定期给她和奶奶寄一笔生活费,使她能过上十分优裕的日子。本地很多男子垂涎她的美,爱慕她的财,在她面前献殷勤,发血誓,抽疯卖嫉,白哭死赖,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可她,春心不动,金口不开,气得这群求爱者心痒头痛直咬牙,背地里叫她“高傲的白天鹅”。
没想到,这白天鹅竟爱上了部队的一个小参谋。这梅志,说家庭,孤儿一个;论相貌,也不及文工团的小生们那么*倜傥。看中他什么呢?是同病相怜吗?天下不幸的人多着呢,难道都值得爱可以爱吗?丘比特的神箭怎么射中她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爱情的开端通常伴有许许多多令人奇怪、惊愕的现象。有人说,产生爱情的第一个表现是醉,一个人如果没有体验到由于迷醉而产生的战栗,就不会坠入情网。当她第一次与梅志的目光相碰时,就产生出一种奇异的迷醉感: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哟?那么大那么亮,像一把燃烧的火,直烧到她的心底……爱,往往是不可理解的!
爱情使一个人的体力和精神力量最大限度地振奋起来,使他决心有所作为,使他集聚起生活中所有能量,在学习和工作上来一个惊人的飞跃。这七、八个月来,梅志的业务水平和在科里的威信,可以说是直线上升,成为师部机关里最有前途的参谋。再过一两个月,他将要赴京深造,这对他的事业来说,不等于如虎添翼吗?这一切可喜的长进,也归功于你呀,宋曼!一一梅志心里默默地喊着!
小车驶进师部的大门,值班室的人就把梅志叫住了:“梅参谋,电话。”
“这么巧,人到电话到!”梅志一边下车一边笑着说。
“人家这是第三次了。”值日的少尉军官揶揄地眨了眨眼,“嘿,追得可紧哪!”
“谁来的?”梅志接过话筒时,打心里乐了一一宋曼!
“晚上到我家来。我有要紧的话说。”
“什么重要的话?”
“来了再说。一定要来,非来不可!”
“喂,喂……”梅志想向清楚是怎么回事,对方却不由分说地搁了电话。他怔了一会,闷闷地走回缩舍。他匆匆吃完晚饭,洗了澡,换上便服,蹬上单车往县城奔去。
当他走进宋曼家的院子时,惊异地停住了脚步。只见二楼的客厅里灯光闪烁,人影晃动。音乐声,踏步声,谈笑声,交织着传下来。走错门了?梅志退转到门外,仔细看了看门牌:华侨路121号,没错!宋曼这是干什么?说有重要的事,叫我来就为这个一一跳舞?梅志百思莫解地猜测着,疑惑不安地走上二楼。
大厅里面声浪喧腾,热气扑面。那一对对扭得正起劲的男女们,并不在意梅志这位中途闯入的客人。他站在门厅口,用目光向跳舞的人堆中一一扫去,没有宋曼。他又往乐队和四周望去,突然,他的目光一亮,发现她正坐在一个角落里。她托着腮,低着头,神情凄楚,形单影只,冷若冰霜,状如石刻,与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梅志的心动了一下:她在想什么?想我吗?我不在,她就不会快乐的吗?对,她一定在盼他等他。可是,搞这么个家庭舞会,又是什么意思?
“宋曼!”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想把她叫到外面来,他不习惯甚至厌恶大厅内那刺耳的音乐和混杂着脂粉香水味的浑浊空气。
她似乎微微动了动,脸却没朝他转过来。
&;not;&;not;一一她没听见?梅志只好穿绕着舞伴们的空隙向她走过去。快到她身边时,宋曼猛地站起身,冲着小乐队喊了一声:“拉丁舞曲!”说完便一个箭步跳进舞池。
乐队指挥兴奋地一扬指挥棍,像突然发现沙漠里的绿洲那样,惊喜地响应:“OK!”
节奏强烈而又疯狂迷乱的音乐如突来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大厅,震撼着大厅内的红男绿女。他(她)们停住舞步,放下了搭在对方肩上或腰上的手,怔了一阵。见到宋曼在场中扭动起来,这些人很默契似的慢慢退到四边周围去,给宋曼腾出一大块空地。
只见她踏着舞曲,*不羁地扭动着。闪腰、摆臀、挺胸、突腹……最大幅度地展示出她的女性曲线,高的更高,低的更低。这是一种*强烈使人发狂的舞姿,梅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舞。他很不舒服到坐在宋曼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迷茫而伤感地盯着她,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宋曼肯定感觉到梅志的注视。可是,她不但不收敛一点,反而扭得更起劲了。她嫌一个人独舞还不够意思,便用那种畸形扭曲的舞姿逗引场上一个卷头发的小白脸。这位卷头发在众人的纵恿鼓励下,受宠若惊地配合着宋曼,一边扭一边走进场中心。这时,她与男舞伴的身子频频接触起来。两个人像斗鸡一样,前弓后仰,一分一合。先是胯骨部位相碰,接着是胸部、背部、腹部……
围观的人们一边入神地欣赏着这精彩的场面,一边不住地叫好打响榧。
梅志再也看不下去!他简直气昏了,呼地站起来,把椅子一拖,带倒了桌子几瓶啤酒,酒瓶从桌上滚动着,掉在大理石地板上摔碎了,发出“砰”的一声,惊醒了狂热中的人们。小乐队骤然停止了伴奏,扭得正起劲的宋曼也僵立在原地不动了。全场的人都把惊怔的目光集中到梅志身上,宋曼也在惶恐地盯看他。
顿时,大厅里寂静无声,陷入难堪的寂静。
梅志用恶狠狠的眼睛死死盯了宋曼一阵,然后鄙夷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站住!”宋曼用变了音调的嗓子喝道,“你别走,我有话要说!”
梅志慢慢转过身来,傲慢地面向她,嘴角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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