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宋曼用变了音调的嗓子喝道,“你别走,我有话要说!”
梅志慢慢转过身来,傲慢地面向她,嘴角浮出一丝嘲讽而痛心的冷笑:“让我领教了你这样精彩动人的一场舞蹈表演,还不够?你,还有什么更精彩的话要说?!”
宋曼象被人掴了一记耳光,脸上一道白一道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人可被*了。充满敌意的、恼羞成怒的、还有幸灾乐祸等着看西洋镜的,各种目光在梅志眼前晃动着。
与宋曼伴舞的那位嬉皮士更是恼火!他曾死气白赖地追求过宋曼,对梅志抱着积蓄日久的仇恨,过去一直没机会发泄,现在,他可要在宋曼面前表现一下为了她赴汤蹈火奋不顾身的赤胆忠心了。他恶狠狠地走向梅志:“你小子活腻了,是吧?”
梅志也鼓起血红的双眼,攥起拳头,准备迎战。
“放肆!谁叫你们在我这里打架来啦?”宋曼的话听起来是他们两人的,可她的目光只盯住“嬉皮士”一人。
“阿曼,你……”嬉皮士想解释。
宋曼却转身对其他人说:“对不起,大家请回吧。你还怔着干什么,走!”
“嬉皮士”不甘心地随着散去的人群离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梅志与宋曼。梅志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我问你,你们这跳什么舞?”
“怎么,看不惯?”宋曼一反平时的温柔,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轻飘飘地反问。
“你们这是空虚、无聊、低级、下流!”
“还有吗?骂呀,骂个痛快呀!”
“你!……”梅志被她这种不屑一顾的神情气傻了。
“哈哈哈……”宋曼突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梅志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笑声慢慢地低下去,消逝了。宋曼转而哭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她伏在沙发背上的双肩猛烈地抖动着。
梅志万分惊异,走近她的身旁,轻轻地问:“你这是怎么啦?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宋曼抬起一身,仰着洒满泪花的脸,凄凄惶惶地看着梅志,嘴唇蠕动了几下,又咽回了要说的话,猛一扭头,更伤心地哭起来。
梅志抚着她的双肩,关切说:“你不应该这样糟踏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为难的事,说出来,对我,你还不愿说吗?”
渐渐地,宋曼冷静下来。她用手帕拭去泪水,脸上又变得傲慢和冷酷了。她想了想,便阴沉沉地:“好吧,早晚都得说,不如现在就摊牌吧!”
她拨掉肩膀上那只梅志的手,站起来,严肃地说:“你听着,我不再爱你了!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以后,请你不要再来了!”
啊,这叫什么话?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宋曼在往日里不经常来点恶作剧的小玩笑吗?他想到这点后,暗笑了一下,故作认真地说:“是,坚决执行命令!以后再也不上这里来,咱们另外找地方约会。”他说着又把手放到她的肩背上去,“不过,请问女皇陛下,新的约会点在哪里?”
宋曼的身子像被火烫着似的,往旁一扭,摔开了梅志这支多情的手臂,正色地:“别碰我!谁跟你开玩笑?!”
梅志楞了。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一时还醒不过神来。
“你走啊,怎么还赖在这里不动?”宋曼抵不住他那如火的目光,神经质地大喊起来。
梅志冷静下来。他看了看宋曼,然后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沉着清晰地说:“你叫我来,说有重要的话,你还没说,我怎么能走?什么重要的话,说吧,我洗耳恭听!”
“就是这句话,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
梅志打了个寒颤,使劲地盯住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宋曼的脸竟像石刻一般,冷冰冰毫无表情。他顿了顿,说:“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爱就是不爱,你难道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一定要说清楚!”梅志冲动地吼起来。
“好吧,你一定要我说,就别怪我不客气!”宋曼冷漠地瞥了梅志一眼,又发出一阵令人心惊的疯笑声,笑完后,扭着腰身走到一张长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仰着头,眼睛盯着壁上的莲花灯,一字一板地说:“好好听着!你,一个私生子;你,孤儿出身,没教养;没家产;你,一个小参谋,没地位,无权势,而我呢,你看看这房子,这摆设;你再看看我这张脸,这付身段。哼,跟你在一起,我不嫌寒酸,不怕丢人吗?”
呼地一下,血管里的血燃烧起来,烧得血管就要炸裂了!梅志强咬住格格作响的牙关,克制着自己,勉强用一种心平气和的语调说:“我从没骗过你,我的一切,早就告诉了你。当初,你为什么不说这些话?!”
宋曼的身子抖动了一下,没回答。
“你哑巴了?说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梅志粗暴地逼问。
“什么时候想说,我就什么时候说!你管得着吗?你以为我真的爱你?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告诉你,我只不过逢场作戏而已!”
啊,逢场作戏?你原来是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戏子!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受到女人这等戏谑和玩弄,真是奇耻大辱!他是一个被父亲遗弃的孤儿,他曾受过世上那无尽的白眼和凌辱,心灵上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创痛。没料到被一个他深深爱着的女人在他流着血的心上又捅一刀!人间什么苦,什么气,他没受过?但这种把他的人格尊严当作一块用过的抹布,一双穿破了的旧鞋而任意丢弃的侮辱,怎么也忍不了受不下呀!他不再是一个没有力量的孩子了。他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肯轻易被一个**作践小看?什么白天鹅黑天鹅,我要你变成一只破天鹅!
火,在呼呼地往上窜;血,在哗哗地往心口淌,一种毁灭对方、也毁灭自己的欲念占据了梅志的每根神每个细胞……
他失去了理智!
他发狂地扑上去!
……奇怪!她没有抵抗,也有呼喊!
当梅志扑过来的一瞬间,宋曼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另一种压抑得发痛的情绪所代替,她很快地投入他的怀抱,顺势把他带倒在沙发上。她那光洁的双臂紧紧搂着梅志,她那温软的肉体在梅志身下燃烧着、扭动着……
天,塌了!
地,陷了!
世界,不存在了!……
狂暴的浪潮退下去以后,梅志从昏乱中清醒过来,重新回到人世间。这时,他才感到恐惧、感到悲哀。他,竟然做出这种荒唐野蛮之事!他还算一个人吗?是畜牲!
他动了动,想起身,宋曼娇柔地“嗯” 了一声,用两只滑腻的裸臂把他紧紧地搂住,波浪似的秀发蹭擦着梅志的脸颊;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这种皮肤上的微妙触觉导致大脑中枢神经的兴奋,刚消退的那阵风暴似乎又从遥远的地方出现了……不!他挣脱她的双臂,站起来,匆忙穿上衣服。然后双手垂下,眼睛看着地面,背对着曼,颤栗地:“我一一有罪!我该死!……”
“不,你,没有罪!我,也没有罪!”宋曼坐起身,凄楚而哀怨地看着他的背影说。
梅志转过身来,他看见宋曼的目光是那样柔和,那样清澈,充满了爱,溢满了情。啊,女人,真不好理解!
“请你记住今天这个晚上。不论在哪里,永远记住!”宋曼泪流满面喃喃地说。
梅志无言地拥着她,泪水流淌着。他的脑海里闪出奥托。魏宁格说的一段话:“真正的爱情会由于同所爱的人非预谋的肉体接触而死亡,因为这种接触引起性的冲动,从而在一瞬间毁灭了爱情……”她说过她不爱他,为什么又甘愿献出自己的身子?这是逢场作戏?还是爱情毁灭的最后一关?……
宋曼突然把他推开:“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梅志迟疑着。
宋曼狂乱地跺着足,披头散发地尖叫:“你走,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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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志与宋曼初次相识,是在元旦节的军民联欢晚会上。
……
差胜那孤月自圆缺,孤灯自明灭。
坐时节共对半窗云,
行时节相应一身铁。
各有这气比长虹壮,
哪有那泪似寒波咽?
提什么黄泉无店宿忠魂,
争说道青山有幸埋芳洁。
……
这是一段粤曲清唱。演唱者宋曼的嗓音圆润清亮,犹如行云流水,回荡在师部大礼堂上空。在座的大兵们虽然听不懂白话,欣赏不了粤曲的高妙,但是,舞台上那年轻美丽的形象、那轻脆悦耳的女声,就是一块具有神奇魅力的磁石,发出*摄魄的吸力,紧紧抓住了观众的耳目。
上个节目是由程磊指挥,司、政、后三部首长合唱的《大刀进行曲》。这些老八路们唱歌也像与鬼子们搏斗一样,拼着老嗓子猛喊猛叫,差点没把大伙的耳膜震破。宋曼在此之后上来清唱一段,显得格外清新别致。她的歌声像涓涓溪水,点点滴滴流入听众那干燥的心田,使人忘却清汤寡水和吃糠咽菜的困难岁月,获得精神上短暂的享受。物质生活的极度贫乏,迫使人们追求更多更广的精神享受,借此来填补空虚的肚肠和恐慌的大脑。
一师之长的程磊坐在前排正中的位置上,把身躯埋在椅座里,微闭双目,合着节拍,右手轻而无声地击打着椅扶,随着手掌的上下运动,脑袋也在不停地点摇。一一好一付如醉似痴的神态。
(白)汉卿,四姐一一
(唱)双飞蝶,相永好,不言别!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宋曼在观众的掌潮中,频频施礼后,款款退进幕后。
程磊扭头向后问道:“梅志,唱的什么,你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坐在第二排位置上的梅志俯身向前回答。
“讲讲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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