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云廷,苏郁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他做事从来不肯先对不起别人,不论是从前在楚都还是如今在云城,都是在别人背叛了他之后,他才会反击。不同的是,从前的她过于心慈手软而且顾虑良多,可现在的她对待任何人都一样公平,背叛就是背叛,欺骗就是欺骗,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反击之前也不会好心地去打任何招呼。
这不是报复,只是自我保护罢了。
自那次宴会之后,来苏家庄找他麻烦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夜晚的时候时不时会有人闯入宅中不知道是偷窃还是做什么,可是这些人第二天都无一例外地被扔在了路口,并且弄不清前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关于苏郁的流言又渐渐多了起来。尽管如此,那些“掷果盈车”的事情随着路遥的退出依旧每天都会上演一次,热度有增无减。
有一天晚上,苏家庄的上空,突然飘过了一阵萧声。那萧声呜呜咽咽地在耳边回荡了许久,憨肠百结,似乎是在安慰死者的灵魂。
少年刚刚洗完了澡,湿漉漉的发披在肩头,怀中抱着小白貂,他安安像往常一样坐在花丛中,静静地听着。
这首曲子,十分熟悉,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曾经听见过,那时候他初初重生,想到死去的亲人,想到失去的家园,不由地悲从中来,彻夜难眠。距离那个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再次听到相同的曲子,悲伤的感觉愈发地浓了。
突然萧声戛然而止,接着从前院传来轻微的声响,少年抬起眼睛,眉头蹙起。不过他很快就释然,就算是窃贼,也没有关系,没有人能够进得来的。即使进来了,也不可能站着出去。
不过,响声却越来越近,来人似乎是打碎了花盆,噼里啪啦的。少年微愕,能够进到第二座院子的人已经非常难得了,看来这人是个高手。
接着只听见“扑通”一声巨响,重物落下砸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响亮,就在不远处的葡萄架处。过了许久,终于不见动静了,少年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白貂,道:“咱们去看看吧。”
起身,走过去。
到了那里,看到葡萄架下的景象时,少年不由地错愕,愣了许久,接着哈哈大笑出了声——
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被倒挂在葡萄架上,脑袋朝下,身子朝上,可是因为他连一动都动不了,身体只能随着那支撑物左右轻轻摇晃,犹如是古老时钟的钟摆荡来荡去,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越看越觉得好笑,少年实在没有忍住,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笑得肚子都疼了。察觉到有视线森冷地逼视过来,少年咳嗽了一声,摸了摸小白貂的脑袋,很没形象地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蹲在那黑衣人的身前,恰恰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黑色的眼睛,十分冰冷。可是少年却没有察觉到,因为此刻黑衣人是倒挂的,不论眼神多么冰冷,在他看来都十分地滑稽。
黑衣人与以往那些蒙面的盗贼或者故意找茬的闯入者不同,他的脸上没有蒙黑巾,而是戴了半截银色的面具,堪堪将上半截的脸挡住。他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居然可以在前面两道屏障的阻隔之下到达他的院子里来。这说明他的武功十分高强,与那些一般的小毛贼根本不同。难道是神偷?不知怎么的,少年的心底突然起了些玩兴。
“你这样挂着是不是很难受?”少年问道。
察觉到黑衣人的视线更加逼人了,少年撇撇嘴,道:“你这个习惯不好哦,既然是做这一行的,总该想到有一天会栽在谁的手里嘛,不败的神偷也没有意思啊。这样吧,我把你放下来,你可以不用摇来摆去了。”
少年说做就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跃起,害断了那缠着黑衣人脚腕的葡萄藤,只听得“咚”地一声,黑衣人的身子落了下来,掉了个仰八叉。
夜风发誓,自从他开始职业杀手的生涯之后,从来没有败在任何人的手上,除却暗夜宫的主人是所有杀手私客所敬仰和畏惧的人之外,他始终霸占着江湖第一杀手的位置,在第一暗杀阻止修罗门中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可是,他今天败了,而且败得狼狈不堪,甚至这样惨败的方式和令他惨败的对象他都没脸对任何人提起。
少年,不,应该是少女,依照那雇主的意思,他要杀的该是个少女,她只是喜欢女扮男装罢了。对,她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因为恶作剧得逞的缘故,看到他狼狈不堪的缘故,这会儿笑得好像一只小狐狸。
夜风的脸贴在地上,触感柔软,不是光地,鼻端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动不了,四肢就好像是瘫痪了似的。
那少女走到他身边来蹲下,想了想,站起来,扶着他的肩膀往后拽了拽,费了半天的工夫,终于把他拖了起来,甚至还十分好心地扶着他,让他靠在身后花架的柱子上。
夜风这才能够以正常人的姿势坐好,再不是倒挂或者是脸着地的状态,然而,他的脑袋到现在还是懵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女,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夜风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他知道,自己中毒了。
杀人从来没有失败的经验,也从来没有人在听完他的《葬魂曲》之后还可以安然地活着,更加没有人在他尚未出手的时候居然已经先算计了他。这么多从未有过的经历是他所非常陌生的,他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才合适。
事实是,他什么反应都做不了,除了睁着眼睛看着她。
少女走到他的身边来,看了看他,皱眉道:“你怎么把我的石竹花给压坏了呢?真可惜。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研究人体的穴位和医理,从前,我对点穴的功夫十分感兴趣,可是没有人肯教我,于是,我就自己去试验出了一种药。很神奇的哦,人只要一闻到,马上就会四肢麻痹,动也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不过眼睛还是可以眨的。你看看,对,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瞪着我,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是不是很好玩?”看着他,眼神纯净,模样俏皮又可爱。
夜风气得说不出话来,当然,他是真的说不出话来。头也不能转,只能坐在软绵绵的花丛上,靠着硬邦邦的柱子,听她一句一句地唠叨:“其实,你不算太亏的,真的。这药我研究了三年,最近才配好,你是第一个做实验的人,应该感到很荣幸才对。其他人哪里有这样的机会?”
满天的星斗洒下来,从空空的院落一直可以看到天上最亮的北极星,夜色微凉,少女就蹲在石竹花从里,手中抱着一只小白貂,那一瞬间,她的美如同是夜的精灵一般。夜风想撇开头去,无奈他动不了。
“其实,做神偷或者飞贼到了你这样的境界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前面还设了一道机关,你居然都躲过去了,真难得。知道吗?前院那个花露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浑身发痒,你抓啊抓啊抓,抓到皮肤烂了都好不了的。你想说,我很毒?“少女故意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道:“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我好毒,把人都想得好坏啊,可是,你看,我就是这么坏,没办法。”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恍惚间,夜风觉得,少女似乎是要哭出来了,她说,她把人都想得好坏,她说自己很毒。他夜风处世的态度,许多年的磨难之中才渐渐明白的道理,她一个年级轻轻的女孩子居然也懂吗?到底是受过怎样的欺骗和背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是从来没有这么被限制自由,只能听不能动不能说,夜风觉得自己的耐性被逼无奈地好了很多。让她说吧,等她说完了,等他身上的毒解开了,他……他再……
可是,不等他想完,少女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蹲下,离他更近了,她说:“我想摘下你的面具。”
夜风大惊,睁大了眼睛。
然而这个时候的少女,根本就是一个小恶魔,哪里有白日里苏家公子的潇洒恣肆?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她抓住这个机会尽情地发泄心里的不痛快。
少女哪里管他睁不睁眼,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的师门也有什么谁看了你的脸,你就要娶谁的破现矩哦。不管你有什么现矩,我今天一定要看你的脸。看完了,我就记住你了。杀了你?不,我才不杀你,云城风景这么美,要是杀了人,会把百姓给吓坏的。更何况,他们要是查来查去的,会很麻烦的。”
夜风愤怒到了极点,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女。杀人是他夜风的强项,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此不屑一顾了?
少女视而不见,伸出手去,慢慢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揭了下来。
面具下是一张绝美的脸庞,比女子还要妖娆,与他森冷的眼神半点都不相配,一个阴柔一个刚毅。他的右脸上有一道两寸长的伤疤,不过,那道伤疤不仅不难看,反而为他原本柔美的的脸平添了几分英气,配上那眼神,冷酷如冰。
少女呆了呆,点头赞道:“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戴着面具真是太可惜了。以后就摘了吧。”
可是,再冷酷的杀手,被人点了穴下了毒,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与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无异,甚至,还要更加狼狈,心里面也更纠结。夜风心中恨得咬牙,等我恢复了自由,倘若不杀了你,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了杀手夜风,
“咦,你身上这箭可真是好玩。”少女发现了另外一样更新奇的东西,放下面具,伸手去夜风腰上抽出那支萧。
夜风大惊失色,这会儿眼睛瞪得更大,双手努力地想要伸出去把那只箭给夺回来,奈何没用,他完全没有办法动弹,身子僵硬绷直,恨得额际的青筋暴起。
然而,少女根本就没有看她,径自拿着箭,放在唇边吹了吹,她吹不响,翕下来左右端详着,很奇怪的箭,比普通的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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