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上的月亮,大如银盘,可是,却没有什么好惦念的了。站起身,往凉亭外走。在所有能够接近的范围内,静静地看着她,虽然,她恨他,可是他却仍旧不能忘记她,更加不能恨她。
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那日他与她单独说话的绿竹林,这里僻静,又因为隔着宽阔的水域,就算是说话,旁人也根本无法偷听到什么。伫立了半晌,忽地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个女子的,楚离惊诧回头。
来人却嘲讽一笑:“怎么?失望了?不是她?”
那人着白色软烟罗,在月光下如同是月宫的仙子般飘逸,与他身上的白玉袍十分相似的颜色。顾姳烟。
楚离瞥开眼睛,他根本不屑看到她。
顾姳烟却失了往日的淡定,异常愤怒地指责道:“楚离,你好卑鄙!到底想把我们顾家逼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
楚离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就那么缓缓笑了起来:“本王以为,在太子妃的眼里,什么都不在乎呢,又何必在乎你们顾家怎样?”
顾姳烟凤目含着无限恨意,从小到大爷爷第一次骂了她,说她不该嫁给太子楚萧,不该那么任性,不该把家族陷入如今的内忧外患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他不动声色间就把凌家与顾家还有傅家弄得人心惶惶,借助楚皇的力量,把所有人震慑住却无力反抗。
“楚离,你明明知道,在我的心里眼里,最在乎的只有你和顾家,你究竟想怎么样?!”顾姳烟怒道。
笑话变得更好笑了,楚离真的笑出了声:“呵呵,抱歉太子妃,本王从来就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至于你眼里有谁,心里有谁,也通通都没有兴趣。”
到底需要多么残忍,多么狠心,才会把别人的情意通通踩在脚下,再用鞋底一点一点磨碎呢?对待敌人毫不手软,更不会心软,这是楚离的态度。
然而,顾姳烟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中途放弃的人,胸口的郁结一点一点增加,她的拳头握紧,冷笑道:“既然如此,就比一比谁更有手段吧!楚离,我从来都不信,我会输给你!”是最爱的人,也是此生最大的对手。
楚离的神情依旧平常,没有去放狠话,迈开步子不急不缓地朝前走去。到底是不在乎的人,连离开都能这么决绝,倘若换做另一个女子,怕又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态度了。爱情里,当真是谁在乎得多,谁便落在了下风,变得卑微而渺小。
顾姳烟蹙紧了眉头,决然转身,往回走,却在绿竹林的转角处碰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紫色蟒袍,眉目如画,正静静地望着她,开口问道:“烟儿,你去见七弟做什么?”
他只是无意中遇见而已,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顾姳烟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慌张,然而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只是碰巧遇到罢了,楚离还是那么骄傲,我们言谈不和,吵了几句。”
楚萧半信半疑,然而他没有细细追究,笑道:“母后让我们过去。”
顾姳烟一笑:“好。”
敛了敛眉,微微垂下的凤目依旧凌厉如刀,这宫中步步都是危机,现在她周身包裹着怎么都挣脱不开的茧,一面要与傅家站在一起,保住顾家的利益,与楚萧同床异梦,与傅婉莹逢场作戏,一面又要保证楚离的安全,让他活着来求她!层层的困难是一张自己为自己织就的网,除了继续织下去,别无选择。
果然不出所料,傅婉莹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刺杀楚离,因为他现在的走势已经把傅家逼到了绝境,太子的皇储之位岌岌可危。顾姳烟当然不会同意,楚离是她的,她不允许任何人动他,除了她自己。
傅婉莹不肯相让,也不再相信她那套挑拨离间的计谋,这么长时间的观察,都没有实质性的结果,云苏分明偏袒在楚慕一边,楚离也纹丝不动,根本不在乎似的。顾姳烟却坚持自己的立场,她的意思是,不论刺杀失败与否,太子党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只会把傅家与顾家都葬送了。
两个女人各执己见,丝毫不肯相让,婆媳关系在八月十五团圆之夜正面破裂、不欢而散。
楚萧去追顾姳烟,问她为何要这般坚持,为何要与母后顶撞,他的心里到底是有所怀疑的。
顾姳烟今夜确实是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停住脚步,冷笑道:“太子殿下,你忘记我们当初的约法三章了吗?”
楚萧沉默,他自然都记得。当初她肯嫁给他,并且让他纳赏心为妃,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不可与她同房。她称自己因少年时习武过盛,导致无法生育,因此拒绝房事。
第二,扶持顾家势力。她生是顾家之人,父亲早亡,顾家在她的心里面,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第三,保守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他的侧妃赏心和傅婉莹。
“这与约法三章有什么关系?”楚萧问道。
顾姳烟却笑了,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浑身泛着冰冷的气息:“我嫁给你是有条件的,这你原本就知道,而且这么多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你和我们顾家的利益。扪心自问,我顾姳烟从来没有什么做过对不起你的是事情。而且……”
顾姳烟顿了顿,凤目直直凝视着楚萧的眼睛,闪着寒光:“赏心妹妹那么温柔,月儿又那么乖,殿下也不想她们出事吧?这后宫之中每天死几个人是很平常的,那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女人就更平常了。”
楚萧睁大了眼睛,上前一步:“你……”她分明在威胁他。
顾姳烟抬手挡住他继续前行,恢复了笑容道:“殿下别激动,我也只是举个例子罢了。死了寻常的女子没有关系,可是如果我死了,顾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殿下本就岌岌可危的皇储之位岂不是更不牢固了?顾家要是倒,必然倒向凌相那边,也就是离王府,我太了解我爷爷的为人了,若是我在一日,他一定会对太子你忠心耿耿的,所以,我不能死,也不能有一点损伤……”
楚萧完全怔住,没想到,到头来牵制他最多的人,居然会是顾姳烟这个他自以为最善解人意的女人。他本是一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男人,皇储之位只是根深蒂固在脑海中罢了,而赏心与楚月却是他心中最不舍的人。
“你想怎么样?”楚萧开口道。
“太子这话说的就太生分了,我们是夫妻,就算没有同床共枕,起码也有三年多的名分。我帮你得皇位,对付楚离,只是不想母后太过于霸道,对我的事情处处干涉,这会让我很难做的。殿下只需去劝劝母后,不要大动肝火。”顾姳烟温柔的笑道,语气却并没有多少温度,她的意思不过是希望楚萧能够站在她这一边。
“好,我答应你。”楚萧抿唇,应道。
顾姳烟一笑:“多谢太子殿下。”转身,再不做任何停留,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长廊上。
是夜,楚萧睡得很不安稳,就算怀里抱着心爱的女人,也不能安睡,赏心问他,他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赏心从来不问政治,因此对于这一切都不清楚,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做人,时时刻刻只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根本无法理解他复杂的心思。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有些人能给你爱情,能给你温暖,却给不了你完完全全的理解,除了爱情与亲情,甚至什么都给不了。可是,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毫无累赘的爱情,才让人分外难舍。
窗外的月亮很圆,银辉洒在广袤的大地上,处处都是公平的月光,安静、祥和……
种满白玉槐花的园子里,也是一模一样的月光,两个人影靠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小傻子,以后别再去做傻事了。”楚慕道。
“什么傻事?”乔叶靠在他怀里,仰起头问他。
“忽视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不去理他,你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去让凌宛珠丢脸呢?是不是?”楚慕语气很温和,甚至带着笑意。
他的眼睛永远这么毒辣,能一眼就把她的小心思看穿。
乔叶低下头不说话,半晌才小声道:“也不全是这样……”她是想过让凌宛珠丢脸没错……
“你还想给楚皇留下好印象?”楚慕低头凑近她的脸,笑问道。
“嗯。”乔叶点头,撇撇嘴,手指绕着胸前的一缕发丝,“那样,他以后会对你好一点吧。”
“呵呵,”楚慕笑出声,随即叹了口气,楚皇的心思是他们猜不透的,她不用费劲了心思去猜,楚慕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用力搂在怀里,“讨好他做什么?爷好着呢,以后不用去讨好别人,知道吗?小傻子。楚皇也好,父王也好,都不要去,最好,别与他们走得太近。”
“为什么?”乔叶不解,仰头要问。
楚慕却笑着低头吻住她的唇,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月光下,满园的白玉槐花下,男人将她放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激情中的嗓音带着磁性的沙哑,贴着她白玉似的脖子吮吻,间隙里才吐出几个字:“小傻子,听话……”
乔叶闭上眼睛,沦陷在他又霸道又温柔的亲吻中,好在这园子很大,又没有人……神志渐渐迷离中,她顺着他的诱哄应了一声:“嗯……”
他说,听话。她现在已经够听话的了,什么事情他都安排得好好的,根本不需要去担心,除了偶尔的私人恩怨或者是她自己的恶作剧之外。就算是恶作剧,他也总是对她无比放纵,也不知道是不是臭味相投,她只要稍稍给他几个提示,比如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他马上就知道她要他做什么,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她的提示,他都能知道她想要什么……
这个男人啊,就好像是童话中的超人似的无所不能,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是那么不学无术、玩世不恭。
在满园星光下缠绵了好一会儿,男人为她整理好衣服,脸贴着她的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