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然启唇笑道:“多谢王爷,睡了一会舒服多了,不如到朝房去给王爷画画儿。”
楚玉嗯了一声,带着她一起下得车来,天色还未大亮,宫里候着的两个奴才连忙就打了灯笼过来,一边唱着诺给襄王爷请安,一边偷眼打量泠然,嘴上却也不问。
这时候许多官员都已步行到了午门外,画着不同姓氏的灯笼四处亮起,接近的都过来请个安。楚玉见天黑,自然地扶了身侧的泠然一把,吩咐随行太监道:“你们领着她去本王房里,笔墨伺候着。”
陆子高和苏小序答应着,一左一右引了泠然往朝房去。
泠然觉得还挺新奇的,作为一个女子能看到大臣们上朝时的情景,也算是稀罕事了。更何况楚玉对她照顾有加,便开开心心地回头向他挥手告别。
晨风中她的模样清丽跳脱如天边那抹朝霞,看得楚玉一怔。
他这一上早朝,就过了两个时辰。
泠然刚进入楚玉专用的房里还战战兢兢的,看见码得整整齐齐的奏章也不敢乱翻。待陆子高给她寻出装订好的本子,画了一会,见这屋里根本就没人来打搅。她就不安分起来,一会让苏小序倒茶去,一会又支使陆子高出去望着王爷回来没有。
待他们都走了出去,她就迅速抓起上头的一本奏章看了起来。
看了几行,她就被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给震到了,似乎是地方官上的折子,而且措辞骈四俪六的,几乎看不明白说的是什么,看来不进修一下混在书房也没用啊
丢下这一本,又翻了几本,情况差不太远,虽然也有些浅显易懂的,但说的都是公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
正出神,陆子高伸进头来道:“相爷和王爷一同下朝了。”
泠然赶紧站起来,把画的漫画册子也收进了怀里。
不一会儿,苏小序端了茶水进来。
泠然问道:“不是说王爷回来了么?怎么不见人?”
苏小序压低声音道:“正在隔壁相爷有话与王爷说。”
“小陆公公过去侍候了?”
苏小序点头道:“是啊王爷让奴才跟着你。”
泠然心想,这么说起来,楚留香又该知道楚玉带着自己同来了,不知会不会像前世电视中某些高干父母那样对儿子身边亲近的人都来个资格审查。红绡公子昨日从他的睡榻上飞身出来,相爷总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吧?万一知道了说不定会死无全尸……
她缩了缩脖子,就听见苏小序笑道:“王爷待张姑娘还真个儿好呢,除了相爷生日,我还从未见过王爷送东西给人。”
“那些个夫人,他赐一点东西下去也叫送的,懂么?”泠然向来对楚玉拥有这么多的姬妾比较鄙夷,故此直接就联想到了她们。
“才不赐东西呢就算过年过节,也是相爷那边赐的,姑娘真是不同。”苏小序才十四五岁,不比陆子高腹中精,有话憋不住就说,瞧他那天端着礼物的样子激动得不行,果然还是个孩子。
既然到了宫里,泠然难免惦记着碧晴等人,就问苏小序:“咱们王爷可以随意进入内宫么?你们是否曾进去过?”
苏小序笑起来,露出一排不十分整齐的牙齿,古人别的都还好,就是很多人的牙口没有现代人来得好啊
“姑娘问得可奇怪了,其实王爷在宫里头还有屋子呢,就在养心殿的隆禧堂,要是夜里宿在宫里,王爷可不睡朝房。”
泠然见朝房里也有炕,应该是用来休息的,原来以为楚玉在宫里的时候就睡在这里,听见还能在宫里留宿,眼睛就亮了,“这么说来,咱们也可以经常进内宫?”泠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多了一个兴奋点。楚玉进宫肯定会去见皇帝,而碧晴和沅儿是皇帝的侍女班中一员,不是可以就可以和她们经常碰面了?
不知道碧晴和沅儿是谁给安排的职位,倒是不错或许是刘永诚的手笔,碧晴和沅儿她们毕竟是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美女,被襄王府平白送进宫了,总也要起点作用。
等了老半天,跟苏小序打听了一些宫里的事情,最后把他为啥要做太监都聊完了,才听见外间传来动静。
两人迎到门边,见楚玉站在台阶上相送父亲,楚相似乎回头瞥了她一眼,自和几个大臣说着话登车去了。
楚玉手上捏了两本折子踱进了朝房,随手往桌子上一丢,靠在了乌木交椅上,问道:“画了多少?拿来本王瞧瞧。”
泠然注意力在那本折子上,被他一问,才献宝似地从怀里掏出册子来,道:“在王爷回来之前,奴婢一直就没停过,画了不少,后来王爷跟着相爷回来了,奴婢等着迎接,就停了一会。”
第一卷 一零六 和睦相处
一零六 和睦相处
楚玉对小丫头的殷勤十分受用,接过来翻了一下,看她速度确实不慢,甚是满意,收了起来。
泠然想,能让楚玉拿在手上的折子一定不同寻常,说什么也要弄个清楚,也许会对红绡公子有用。于是殷勤地端上苏小序早就冲好的茶,笑道:“王爷请喝茶,把朝廷上的烦心事暂且抛到一边。”
楚玉接过来,斜着她道:“你怎知本王有烦心事?”
“王爷近日来春风化雨,满脸都是晴空烈日的,刚才就那么一丝小小的阴霾出现在您的脸上,奴婢就注意到了。”泠然很着痕迹地拍着马屁,挨过去准备把那本折子收拾到成堆的上面。
楚玉阻止:“这两本就不要放上去了,那些都是要发下去办的。”
据说以前的皇帝有留中臣子们的折子,叫做什么“留中不发”,就是这个事儿我不说你对,也不说你错,反正你上的折子就是泥牛入海了,不想楚玉也来这一手,她大着胆子问道:“王爷,那这两本不发下去的,是不是叫做留中不发?”
楚玉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你还真幼稚的表情,点了点头道:“你不是读过书么?你父是给事中,这种事还用问我?你……那画册上的字都是你自己写的罢?”
泠然不想岔开话题,想到自己前世每次化验都提心吊胆的,要是医生不肯把化验单让自己看,就是数据不好了,估计大臣们提出意见和建议时的心情也会有类似感受,便道:“虽然奴婢只是王府里面一个小小丫头,但也知道忠君爱国,王爷既然帮着相爷处理朝事,怎么能把大臣的折子留中呢?到底行不行,总须回个话,您说是吧?”
“看不出你还会关心国家大事”楚玉淡淡道,“不过有些事情你是不懂的,这两本折子如果出去了,倒是害了他们。”
“哦?怎么会呢?这么奇怪!”泠然似乎在那里自言自语地唠叨着。
楚玉瞧她年纪小小,对朝事挺有兴趣,只道是小姑娘对庙堂之神秘的好奇,倒也没多想,便道:“这两本是御史张奎、给事中李侃弹劾定远侯石彪纵使家奴强占民产,招纳诸多流亡者,擅自越关置庄垦田的折子。些许小事,父相也不想追究,若被他们叔侄知道,张奎和李侃还不是死路一条?这些人就跟你父亲一样,光有一股子书生之气,却不知审时度势,迟早要大祸临头。”
泠然一听,心里不觉对石彪行为大是反感,她知道明朝时候说的流亡就相当于后世的地痞流氓,这人纵使家奴作恶还不算,还蓄养流氓,必然是恶霸的头子,便有些义愤填膺地道:“这石彪肯定不是什么好官,强占民产,蓄养一帮坏人那个什么越关奴婢不懂,肯定也是违反朝廷禁令的,王爷您就不能管一管么?还任由人家无法无天迫害弹劾他们的人这样子的话,以后谁还敢在你们面前说真话呢?”
楚玉懒懒一笑道:“看不出你倒有张宁的那股憨气啊小丫头只懂得大道理,回去再慢慢跟你解释。”
他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泠然虽然还是没想通,但是自己一个小丫头,胡乱议论朝事,本就不合时宜,王爷不怪罪还给自己解释了半天已经非常好了。转眼又见苏小序和陆子高都是大气不敢喘一个,也就不敢再多嘴了。
车上,楚玉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语,不由问道:“还在为本王不处理那两份折子而烦闷?”
泠然老实地点点头。
楚玉道:“你可知道父相为什么要这么做?”
泠然抬头看他。
见他眼里笑盈盈的,显然没有怪她多管闲事,心里一喜,就道:“奴婢无状了,其实王爷都不用告诉奴婢的。”
“本王身边老站着一个气呼呼的丫头,我也不舒服啊自然要把道理说与你听。”楚玉的目光中盛满了一种近似于温柔的东西。
泠然看得发愣,心想王爷近来不但越发好说话,还能这么平易近人地与自己谈论朝政,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略略有些疑惑他是为什么,还未深思,就听楚玉道:
“石家显贵多年,一门二公侯,那石亨在灭瓦剌战役中功不可没,石彪更是西北战功第一,若不是恶贯满盈,随便就处置了他们,倒显得朝廷容不得功臣了。”
泠然见楚玉目光灼灼,她也是个一点就亮的人,顿时明白过来,压低声音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们陷害了那么多的大臣都能横行无忌,原来是让相爷和王爷给纵的。是不是要等到天怒人怨的时候再动手呀?”
楚玉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道:“聪明”
泠然“哎哟”一声叫起疼来,忙将他的手掰开了。
楚玉一看,她脸上已经留下微红的指印,心头一疼,暗怪自己有点不知轻重。
其实泠然倒没有那么疼,只是措不及防他伸过手,吓了一跳才叫得那么大声,见楚玉琥珀色的瞳仁中流露出懊悔之意,心中微微得意,扁着嘴继续装疼。
楚玉果然上当,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问:“疼得厉害?”
“哈哈”泠然吐了吐舌头,“才没有,是骗王爷的,王爷自己用了多少力气,难道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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