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东道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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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东道西-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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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季珊对于张织云日久生厌,又迷恋上阮玲玉,对张如弃敝屣。
此时张织云大梦初醒,颇思东山再起。明星公司张石川闻听张织云已
成秋扇之捐,顾念旧谊,颇想拉她一把。可是电影已从无声进入有声
时代,张织云国语不太灵光,只好邀请唐槐秋跟她合作,拍了一部粤语
发音的影片《失恋》。粤语片本来在上海不甚受大众欢迎,加上灯光灰
暗发音不清,张不但不能恢复以往声誉,反使人觉得老去明星,确难跟



现代红星一争短长。后来把身边积蓄陆续花光,一代艳星,似乎已无
人提及。
    抗战初期,天津各大饭店,住的都不是正当旅客,而是游蜂浪蝶,
换而言之,每家饭店除了原有常到住客之外,全让一班神女攫为窝巢。
我有一天到“巴黎”访友,在三楼电梯拐角处,看见一位丽人,素面天
然,别有一番丰韵;似曾相识,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是张织云。
    当年她在明星公司未走红之前,神州影片公司当家花旦丁子明突
然退隐,张织云也很想换换环境,跳槽神州影片公司另谋发展,而神州
老板汪煦昌也认为如果有好剧本好导演,张织云必能成为影坛奇葩,
但因她养母所索片酬太高,没能达成协议。几度晤谈,我均在座,所以
她跟我并不陌生。她也一愣之后,想起前情,立刻拉我到她房间小坐。
她自再度拍片失败,养母也因病去世,软红十丈,已无颜露面。在武汉
混了一阵子,又辗转来到了天津,我看她处境甚差,打算送她点钱,又
怕她脸上磨不开。小坐辞出恳托元兴旅馆张老板代她付了一个月旅
馆费,免得她天天为房租发愁。过r一年多,我再到天津,元兴张老板
跟我说张织云半年前已不住巴黎饭店。芳踪渺渺,大概早已魂归离恨
天r。
从北平几把好胡琴谈到王少卿
    笔者年轻时候,不但喜欢听戏,而且有时还粉墨登场,深深体会到
在台上打鼓佬跟拉胡琴的重要性。您的身段再细腻再边式,要是没有
好打鼓佬的帮衬,是显不出精神来的;您的唱腔再磅礴再柔美,要是没
有好琴手托腔,是显不出功力来的(昆腔的唱用笙笛南弦子,梆子用板
胡笛子,至今未变。皮黄最初也用笛子,到了同治光绪年间,才改用胡
琴的)。
    笔者听过的最老的琴手是孙佐臣又叫老元,他身长,脸长,手指头
也长,音域宽。据说他盛年时节手音特佳,刚劲俊茂,卓尔不群。笔者
只听过他给孟小冬拉过《捉放曹》、《盗宗卷》、《搜孤救孤》几出戏,过门
儿宏邈高雅,托腔大概是小冬调门儿低,孙老晚年耳音已差,觉出小冬
唱来,有时显出稍感吃力。最后一次是哈尔飞戏院开幕,赛金花剪彩,


孙菊仙唱《朱砂痣》,两老都患重听,拉者自拉,唱者自唱,两不相伴,倒
也有趣。陈彦衡原是名琴票,人称陈十二,是有名的谭迷。他跟北平
马菊坡研究谭腔,着实下过一番工夫。哪一个腔谭怎样唱,胡琴应当
怎样托(谭的琴师是梅大琐),他们二人听完这个腔,扭头就走,回到家
立刻谱出工尺来,一次不成再来二次,所以陈十二对谭腔记得最确实,
就是拐弯抹角的地方也丝毫不漏。言菊朋自称老谭派,大半玩意儿都
是得之于陈彦衡,言首次应聘赴沪演唱,就是陈彦衡给他操琴。不但
所贴海报特别说明何人操琴,出场时还给他另设坐椅,风头可算十足。
    李佩卿一直傍着余叔岩,他的琴艺蕴藉俨雅,不矜不躁,能让唱的
人从容舒畅。叔岩中年以后,便血宿疾时发,累工戏难免有力不遂心
的地方,李佩卿都能不着痕迹给弥缝过去。后来叔岩久不登台,佩卿
傍了别的坤角儿,叔岩换了朱家夔,叔岩才知道当年李佩卿在场上帮
衬的好处。
    穆铁芬在旗,大面大耳,衣着整洁,气度雍容,所以大家送他个外
号“穆处长”。十三岁时他的琴艺已经豁然有成,加入伶票云集的春阳
友会,名师益友,相互切磋,艺事更为精进。后来下海傍程砚秋,举凡
程的“抽丝”、“垫字”、“大喘气”,他不但托得严丝合缝,程走低音游丝
继续,蚀能用胡琴带过,使得程的行腔换气,能够从容调息。程腔流
行,他的助益不少。王又荃叛程,改傍新艳秋,穆也弃程就新。砚秋自
从穆叛离后,换了若干琴手,都不合意,才觉出跟穆的分手是自己最大
的损失。后经北平广播电台台长张眉叔把周长华介绍给程砚秋,程才
算有了固定琴师。现在听听百代、高亭时代程的唱片,再听听后来程
的录音带,穆、周的艺事就可以分出左右来啦。
    赵砚奎一直傍着尚小云,人虽看着文秀,可是他的琴艺不务矜奇,
自然苍劲,跟小云的铁嗓钢喉,相得益彰。张君秋虽然是李凌枫的徒
弟,后来张腔流行内地,大半都是赵砚奎给爱婿谱的新声。梨园行向
来是意见分歧、颇难为理的,赵砚奎当选梨园公会会长,连选连任,一
千就是十多年,足见赵在梨园行的人缘物望是如何啦。
    陆五的胡琴跟孙佐臣是一个路子,手快音美。他伺候龚云甫的时
候,彼此还有个商量,等给李多奎拉的时候,我怎么拉,你就得怎么唱,
整得李多奎时常唉声叹气,等登台爨演,又少不了陆五那把胡琴来托,
您说绝不绝。
    赵喇嘛是个左撇子,据他说小时候学胡琴的时候,不知挨了多少
揍,左撇子始终没改过来。他既傍谭富英,又傍苟慧生,一刚一柔,他
能够左宜右有。陈十二说赵喇嘛的胡琴:“各适其指,妙如转圜,只是
瞧着有点别扭而已。”倒是几句知人之言。
    陈鸿寿,知道他的人不太多,可是他的胡琴拉得确实有真功夫。
最先给王少楼操琴,少楼倒仓久久不能恢复,他就改为给票友说戏。
汉口名票何友三,到扎平拜鲍吉祥为师,花了若干现大洋,连出《南阳
关》都没给说全,后来章筱珊给何介绍由陈鸿寿说,一年之内《鼎盛春
秋》、《红鬃烈马》不但说全,而且非常细腻。陈经何友三的誉扬,南票
北来,都纷纷请陈鸿寿给说戏,他的收益反而比傍角儿进得多,这都是
好心有好报的明证。
    郭五专傍言菊朋,他是北平名医郭眉臣的胞侄。郭跟言大、言三


是把兄弟,言氏兄弟没事就在郭家起腻。郭五手音好,腔记得快,因为
整天跟菊朋在一块儿研究音韵腔调,所以言菊朋的“十八道弯”、“九腔
十二转”怪腔怪调,只有郭五托起来能够从容不迫包得严实。菊朋《骂
殿》的“八大贤王”、《让徐州》的“未开言”,都是言、郭二人研究出来的
杰作。郭五有一种少爷脾气,只傍言三。因为跟奚啸伯是发孩儿,所
以有时给奚调调嗓子。言三去世他也封琴退隐,不弹此调了。
    杨宝忠是杨小朵的长子,道地梨园世家。他原本唱老生,《骂曹》
的“渔阳三挝”可算一绝。搭人杨小楼班,尚小云首演《摩登伽女》跳
“天魔舞”,特约杨宝忠登台伴奏梵亚铃。不久他在王府井大街开了一
家中华乐器社,胡琴与梵亚铃杂陈,丹皮羯鼓并列。文场弹弦子老手
锡子刚说:“宝忠喜欢玩弦乐,跟他唱老生,一个使竖劲,一个用横劲,
胡琴拉好了,嗓子也完啦。”果然不多久,宝忠真的全回去啦。后来给
马连良操琴,相辅相成,宾主非常融洽。不过宝忠的胡琴有一缺点,胡
琴过门儿时常杂有西洋音味,故梨园行老辈人不大赞成。他有个外号
叫“洋人”,就是说他有点洋里洋气的。
    有一年,连良应黄金大戏院礼聘赴沪演唱,宝忠因家事缠身,无法
随行,才换了李慕良。李倒是可造之材,不过太喜欧卖弄。上海几位
资深琴票,批评李慕良玩意儿华而不实,可称允当。
    梅兰芳从天乐园唱到文明茶园初期,都是由他伯父梅大琐操琴。
后来梅大琐年老耳音失听,才换徐兰沅给拉。徐当年不但侍候过谭老
板,而且对贾洪林、刘景然、余玉琴、杨小朵等生旦的唱腔都有研究。
他的胡琴除了稳健之外,音妍韵美,托腔绮密,所以梅用了徐兰沅之

后,终生没换过琴师。而徐兰沅自傍上梅兰芳之后,除乃弟碧云花在
平组班,为了壮其声势,他给拉了几场之外,终生也没傍别的角儿(陆
素娟在平组班,班底配角文武场面,全用的是承华社原班人马,徐顾念
同仁生活,勉强拉了两三期)。
    自从旦角儿唱时加上二胡,梅兰芳因为王凤卿的关系,用了王少
卿。少卿小名叫二片,所以伶票两界都叫他二片。他除了给乃父凤
卿、乃弟幼卿拉胡琴之外,专门给兰芳拉二胡。二片人长得白皙,衣饰
丽都,台下人缘极佳。他头脑灵敏,对音韵能够钩深致远,梅的唱腔十
之八九都是他的杰作。高亭公司给梅灌《太真外传》唱片时,一段反四
平调,有两个过门儿,二片认为不满意,重灌四次之多,直到他满意为
止,足证他对艺事的认真。
    在台上他的二胡调门儿总比胡琴高一点点,好像二胡有点凌驾胡
琴之上的趋势。他在台上有几样绝活儿,假如唱到紧要关头忽然断
弦,他能用一根弦拉,让台下一时听不出来。拉二胡中途接弦不算稀
奇,他给幼卿拉《落花树》中途胡琴断弦,让台下人替他捏了一把汗。
真是艺高人胆大,他不慌不忙,眼疾乎快能把弦接上,这是一般琴手所
办不到的。
    胡琴是由担、轴、筒、弓四大类,外加皮弦、码、马尾、千金组合而
成。王少卿的胡琴担轴筒弓都是百中选一,千中选一。担子的尺寸竹
节要长得合适,让出接弦地方不扛手。轴字镂花用六瓣纹,不用螺丝
纹,免得松弦紧弦时咬手。筒子要圆而且要出刚音。他对筒子上所蒙
蛇皮最讲究了,他韵胡琴,绝不用蟒皮,他说锣鼓一震,蟒皮音就回去



了,而且不能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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