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进屋后,坦妮基压低嗓子说:“主人跟你说话的时候,要跟他问好,女孩,你刚才的态度很没礼貌。”
“可他是对你说话。”
“当然他是对我说话。但你也不能这么无礼,不然到哪一天这里不要你了,你只能沦落街头。”
他现在一定已经上楼了,我想,他一定已经看到我做的事了。
我等着,几乎拿不住手里的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他会在坦妮基面前斥责我吗?打从我住进他的屋子以来,他会第一次对我提高音量吗,他会说我毁了他的画吗?
或许他只是把蓝布拉下来,让它垂到原来的位置,或许他什么都不会对我说。
那天晚上他下楼用餐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不冷漠也不焦虑。他没有故意忽略我,但也没有注意我。
我上楼去睡觉时,查看了一下他是否把布拉回被我更动前的样子。
他没有。我把蜡烛举向画架——他用红褐色重新描上蓝布的折痕,依此做了更动。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微笑。
隔天早上,当我在擦拭珠宝箱周围桌子的时候,他走了进来。我正用一只手臂靠着盒子的边缘,然后把它移开,用另一只手掸去下面和附近的灰尘。我偏过头,看见他正望着我,他以前没看过我如何测量位置。他没说话,我也没开口——我正计算着把盒子毫无偏差地摆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我拿一块湿抹布沾拭蓝色桌布,在我做出来的皱折那边特别小心地打扫。我一边擦,双手一边微微颤抖。
做完后,我抬头看他。
“葛丽叶,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改变桌布?”他的语调,和之前在我父母家他问我蔬菜的事一样。
我想了一会儿。“画面中需要一点凌乱,来衬托她的宁静。”我解释道,“需要一个可以抓住视线的东西,也必须是看起来很舒服的东西,而这个就是,因为布和她的手臂摆放的位置很相似。”
接下来是很长的沉默。他凝视着桌子,我等待着,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擦拭。
“我从没想过我会从女佣身上学到东西。”最后他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