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也换了四个人进来,只对其中一个有所好感。他叫蒋春红。我对他的好感是基于同情怜悯之上的。因为刚进来不久我就了解到他是单亲家庭,本以为他应该是个性格内向,志向远大的人。但渐渐发现,他不仅自信到自恋,而且放松到放纵。他不怎么和我、朱云在一起玩,每次都和那些不务正业的人瞎混日子。开学没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寝室里只有我和朱云。我害怕的问朱云我们是不是走错寝室了,怎么他们都不在?朱云骂我傻帽,说他们都到附近的网吧玩游戏去了。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的有点不可思议。
第二天证实了朱云说法的正确性。上课的时候,除了几个男生在看无聊的小说外,班里的男生趴下了一大片。不过总共只有十几个男生。老师在上面讲课,忽然觉的气氛安静的不同寻常。后面的那一排按以前的推理应该是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没了的。抬头一看,老师脸色顿时有些苍白,以为后面的男生集体休克,紧张的不得了。还好有人被同桌的女生叫醒,老师放下心继续讲课。
下课后,我去问蒋春红昨晚去了哪里?春红做了个眼色给我,说晚上的时候告诉我。晚自修结束后,春红和我们一道回去。告诉我说他们到附近的网吧上网玩游戏去了,让我千万要保密,否则他们就死定了。我问他什么游戏这么好玩,能让人坚持晚上不睡觉。春红说是“传奇”,然后和我介绍了游戏的玩法和精彩之处。我是个游戏白痴,他说的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春红在我眼里创造了一个“传奇”,连续半个月通宵。
春红有一个古怪的“癖好”,每个月总要请病假一次。而且这“病假”来的跟女生的“例假”一样准时。我问他这一天都在做什么?他说就在寝室里睡觉看书,说在教室里看书有时也要偷偷摸摸的,总怀疑有人盯着你,像小偷害怕被别人抓到一样心里不安。觉的不够爽快,所以每个月都要给自己放一天的假,好好的享受一次。
对春红的一些想法,我常常无法理解。我和他的观念截然不同。我想要是我处在他这样的境地,我一定会是辛弃疾笔下的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每天哀叹自己的身世不好,命运多舛。我的根本观念是“人活着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春红的根本观念是“生活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所以很多问题,我和他无法讨论。
但我有时又觉的他也是个有志青年。他自信的对我说过他不会一直这样下去,说他也想考大学,找份好工作。但现在时间尚早,学文科高三的时候还来的及。这和乐乐的想法一样。不过,有几次他会神经质一般的也认真听课,其他人叫他一起去玩,他会正经的拒绝,说不要打扰他的学习。那人就讽刺的说:“哥们,别装了,就你这样还学习?你要考上大学,老子就考上清华北大给你看看。”
蒋春红很气愤,努力了一两天。脑筋转了个弯,又和他们一起出去瞎混。
大家互相认识后,日子回归了它的“本性”,平淡起来。和乐乐、朱云换了座位之后,我们之间的沟通也少了很多。和朱云只有在晚自习结束后,相处的时间会稍微多一点。乐乐的言语也少了很多,偶尔会过来问一下我最近的情况,打趣我一番,说坐在王君身边,不要妨碍人家学习,要好好向她学习,下次考试就交给我了。我说你现在要学会自力更生,到时候一张纸条七弯八拐的传到你那里,说不定中间就被劫持了。乐乐又说我坐在美女旁边,不要把王君当书看,影响学习。她这一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君涨红了脸,耍着女人性子,害羞的说乐乐讨厌,让她快点回去学习。
乐乐过来的次数毕竟比较少,每次过来的时候也都重复说这些话。她不过来时,我总觉的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翻了翻书本,乏味的提不起一点兴趣。于是又坐在那里发呆。发呆的时候,思想漫无边际,有时会想到自己的过去,有时会想像自己的未来,但很少想到现在的状态。有几次,惊鸿一瞥般的会想起陆标,陆标的事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班里的同学只有在说起名字的时候才勉强记忆起来。我敢保证我是到现在为止能把陆标的模样清晰表露出来的人。他在我的脑海里存有几张“特写”照片,永远不会褪色,最多只是覆盖了一点尘埃。我很想知道陆标现在过的怎样?想到动情的时候,有几回我也有过退学的冲动。可理智的想了想后,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像白饭,平静的像流水。一天天的过去,一时时的滑行,一分分的流逝,一秒秒的消失。这样的日子容易让人不思进取,容易让人彷徨迷茫,但不容易让人想到会有事情的发生。
不知道是哪一个星期,返校上晚自习时,我正无聊的东张西望,看看外面的夜色,看看别人都在做什么?第一眼看到乐乐趴在桌上时我并没有太在意。看了几回之后,我相信乐乐肯定伤心着。我仔细的看了看乐乐的桌底下,与她的脸垂直的地上湿了一小块地方。我不知道乐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如此难受。于是就写了张纸条传递过去。乐乐以前收到过这类小纸条,里面写的都是些甜的发腻的甜言蜜语。她对同桌摇摇头,表示不需要。我在位置上向她做着手势表示是我写的,她打开后,写了几行字,继续趴在桌上。
拿到纸条看了之后,我一时也很难相信。乐乐说吴婷婷家里出了事,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来上课了。后来她才知道吴婷婷和她的爸爸出了车祸,就在上星期回家的时候,她和爸爸骑了摩托车来接吴婷婷。快到家时,一辆轿车从后面猛的撞上来。吴婷婷爸爸当场不省人事,而吴婷婷脑部受到撞击,得了脑震荡。
看到这个消息,我回想起了和吴婷婷不多的几次见面,总是无法把她和这件事联系起来。乐乐说她也想不到,说她恨不得把那司机用满清十大酷刑一一使用过来。我问她那司机瞎了眼还是怎么回事,大白天也能撞上去?乐乐说那司机是个新手,刚学会开车,新手有很多把刹车当油门的。我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晚上我和朱云一起回寝室,我仍旧有点心悸。朱云问我是不是被女孩亲了一口?我认真的对他说吴婷婷家里出了事!朱云的脸一下子沉下来,紧张的像他家出了事一样,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把乐乐写给我的纸条上的内容一五一十向他细述了一番。朱云忽然哑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回到寝室后,像傻子一般机械的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几天以来,我们三个在教室里没说什么话。吴婷婷出了事,本身与我无关,我也不是痛心的不想说话,只是我常常会设想吴婷婷和她爸爸出事时的那个场景,也经常会想到等吴婷婷恢复之后,她会怎样的伤心难受!想到这一切,又想到她毕竟是你认识的人,我相信你也会感到难受。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朱云有一天突兀的对我说:“阿泰,我想辍学。”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感到很震惊,问他为什么想辍学?辍学了之后又想做什么?他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对于第二个,他说:“我想写小说。”
我说:“现在写小说不是写了就能出版,如果写小说没出版挣不到钱,你一个初中文凭到哪混去?”
朱云许久没说话,然后转过身。走到门口时停下来,闪着泪花对我说:“阿泰,你好好努力吧!”我已经明确了朱云的选择。(这里要仔细的在研究一下)
我一直以为文学青年做事都很优柔寡断。但朱云决定下来之后,马上就付诸了行动。他是在星期二的时候离开的。那天天空阴沉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的样子。他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旁边只有我。此时,教室里的人都还在上课,我是请了一天的病假。
我们两个默默的走在空旷的校园小径上。走过教学楼时,朱云抬头留恋的看了看。我抱着侥幸心理问道:“朱云,你真的决定了吗?”朱云笑了笑,像自讽、像自嘲,说:“我不知道自己决定了没有,但我现在就这样做了!”这句话很矛盾,但我明白他的意思,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后悔?”朱云拍了拍我的肩,说:“阿泰,这一点我就比你好,我的观点是只要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即便错了,我也不会去后悔。”我点点头,表示对他这句话的肯定。接着又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留恋学校?”朱云顿了顿,说:“阿泰,说真的,我并不留恋,我只是有点害怕。我害怕自己的未来。学校对我来说是一个避风港,但我现在明白了总有一天我要去面对,如果是这样,我情愿早一点。我会努力的去写自己的小说,如果有一天,我写的小说不能出版,我会无怨无悔的选择做其他的,这和追女孩子一样,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吊死了还没有人来管你。阿泰,你放心,你朱大哥不是猪。”说完,他向我哈哈的笑几声,我表情生硬的跟着他笑,这样的气氛无法让人放心畅怀的大笑。
过了一会,朱云又对我说:“阿泰,临走时我还是想提一下你的缺点,你没自信,也没主见。你有很多的想法,但是往往让别人来决定你的道路。以后希望你能改变这一点,相信自己行,才能我能行。”
这是朱云对我说话中,最认真的一次。我很认真的听着。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朱云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说这是他向吴婷婷借的,到现在还没有还回去。他让我把这本书给乐乐,让她帮忙给吴婷婷。
这像人死后的遗嘱一样不容违背,我只好点点头。车很快就来了,朱云在上车时回过身,对我说说:“阿泰,好好努力,相信你能考上理想大学。”然后灿烂的一笑,这是朱云笑的最有魅力的一次。我闪了一下眼睛,像是按动了照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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