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烟掐灭在洗手台上,幽幽与我对视一眼,“虽然天歌现在的法人代表是吴恪,实际上他就是个挡枪子儿的炮灰,他上面有十几个股东控股管理,还有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实际控制人。”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我心里好像隐隐明白些什么,情绪忽上忽下的忐忑,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焱半点都不着急,缓缓地重新点支烟,把玩着火机说:“想告诉你,这个人不是旁人,就是林回的外公。”
“外公?”我诧异的回望他,没想到这层关系这么深厚,而且与林回的联系往上推了一代。
景焱声音很轻,接着说:“而且他妈在天歌也有少量的股权。除了吴恪和各大股东之外,知道他外公的人了了,他在这很吃得开,大部分都是因为他妈。当然,我不否认林回交际能力很强,自己的处下的朋友也不少,只是没几个交心的而已。
我怔怔,这点简单的事情被我捋了好几遍还是懵懵懂懂,当下只觉得气氛异常,在这待不下去,转身下意识的想要逃。
“韩昭!”
景焱从后面一把拉住我,用苛责的目光看着我,“你现在真的就没有半点想要跟我说的吗?”
有,但我不能也说不出来。
我挣脱他的束缚,退后两步,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脸色苍白窘迫,磕磕绊绊的哽咽着说:“景焱,你都已经不要我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他眼睛里一颤,动作僵住,破天荒的没有一拳砸过来,僵直的慢慢垂下了头。
在一起是他提的,分手是他的提的,连最后的希望也是他亲手熄灭的,他不是个喜欢辩解的人,也无话辩解。
我不傻,我能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不想我踏入这个圈子,可他要断,就像四哥说的断个干净,难道还要做朋友一遍遍的往伤口上撒盐才高兴吗。
“昭昭,如果你找个是个普通人,我绝不会再打扰你,可林回家里的水比天歌更深,你参与进去,很难全身而退。”景焱劝慰的说,语气听得我特别难过。
我不甘心在他面前屈服,咬着牙开口:“林回跟他家里关系不好,他不会把我牵扯进去。”
景焱嘴角一丝苦笑,“他,对你好吗?”
我连想都没想,点头,语无伦次,“好,很好,对我家里人也好,他……”
我蓦地没了下文,搜肠刮肚找不到半个形容。
景焱稍稍靠近,抬手要揽我的肩膀,我身体不受控的躲开,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指尖的烟掉在地上,把手收回去自言自语似的淡淡道:“那就好……那就好……”
念了两遍,第二遍声音小的听不真切,但就是让人心疼,猛兽血淋淋的咬一口,又撕下一块肉一般。
“我……我先走了。”
我说完脚还没迈出去,又听他说:“当真不是自己的人了,连心也跟着别人跑了,从见面一直在向着他说话,向着他做事。”
我眼眶一热,“你是不是怪我?”
景焱没说话,我没回头,从镜子里看到他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背过身沙哑的开口:“我没这个资格,你……走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当时想要去拥抱他的冲动,憋着气儿的往前走,直到撞上林回,瞬间泪眼婆娑。
裴颖他们全都喝醉了,林回嘱咐了几个姑娘给了小费安顿他们,带我回公馆。
公馆的灯亮着,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林回让我在下面等,去楼上拿东西,我站在原地还没从失意中走出来,就听到楼上钥匙掉落的声音,紧张的跑上去,却赫然看到他站在门口,震惊的眼眸中映出一团火焰。
Chapter 31:那些平静的人,心中必定有自己的山水
房间里挂的那些照片无一例外的全被揭了下来,丢在中间的火盆里熊熊燃烧,一个男人蹲在旁边,手里还攥着一摞照片,看到林回抿了抿嘴角,手一松全丢了进去。
陈叔站在他身边一脸焦灼,两边去哪儿都不是,急得忙头大汗。
我赶紧去找水灭火,刚把饮水机上的桶拿下来,就被人拦了下来,这才从烟雾里看清,这儿不止陈叔和那个男人。
林回脸色难看得很,把男人拎起来怒吼:“楚扬!你疯了!”
“我没有。”他语气平平淡淡,顺手搭上林回的肩膀,黯淡的看着他,“你该怪的人不是我。”
这个声音听着十分熟悉,我定了定神,想起来,去年我曾经拿酒瓶砸过他的脑袋。
“他给了你多少钱?”林回放开他的衣领,一句话问的咬牙切齿。
楚扬身体贴的跟他近了些,低低笑笑,说:“林老板很大方呢,他给了一个……你出不起的价格……”
林回不说话,推开他自己把桶里剩下的水倒进火盆里,那些照片和故事,现在全都化成了一股呛人的黑烟,被窗外的风一吹,只剩了一堆灰烬。
林回铁青着脸焦急的把抽屉一个个的打开翻了个遍,抽出来反倒过来,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在地方翻找过之后站起来,压抑着怒气,问:“硬盘呢?”
“你还指望他给你留备份?”楚扬说着,从身后踢过来一个被砸烂的盘片,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他,“真可怜,这都是你的心血吧,可惜被自己的父亲给毁了,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楚扬摸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在掌心上拍了拍,“这几张我就留下了,怎么说,也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回忆,我可舍不得。”
“你闭嘴!”
楚扬立马举手投降,“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先走了,你记得转告你家老爷子,事情我做完了,让他把剩下钱打在我卡上,我下周急用。”
“滚!”林回一脚踹翻了那盆纸灰,撒到楚扬腿上脏兮兮的一片。
楚扬临走拍拍林回的肩膀,趁他发飙之前带着人离开。
陈叔想劝林回,但又没办法开口,只好跟着出去把门带上。
我至今仍然记得曾经挂在桌前那面墙上,满是硝烟的战争定格,小孩子惶恐不安的眼神好像还在眼前。还有那些热闹或清冷的街道,黑白画面的孤独宁静,手工艺人精湛的技艺,华丽的灯光铁塔。
我走到林回身边,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沉默的被他抓过去死死抱着,用力之大勒得我喘不过气来,可还是能清晰的感觉的他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别的什么。
我想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对楚扬或者外人来看,那就是几张薄薄的印花纸片,可对林回而言,那是他对过去的承载,和完成自己梦想过程中的纪念。
楚扬走了之后,林回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收拾了自己放在公馆的所有东西,带着我开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车里电台放着一首老歌,Monkees的I wanna be free。林回身上有酒气,我一路绷着神经,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和因为过度用力而爆出青筋的手背,对他生出了许多心疼。
林回这会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有点迷糊的样子,我不安的坐在副驾驶上,特别不安。
林回一遍遍的拨打一个号码,那头一直没有接通。
我往后靠了靠,从车窗里往外看,一瞥眼的功夫,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因为惯性被狠狠往侧面一甩,头晕目眩之际看到外面被一堆沙土覆盖了起来。
等我再有印象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除了手臂和肩膀的擦伤之外,没有任何可见的外伤。
我揉揉缺氧后苏醒的脑袋,使劲儿睁了睁眼睛。
站在病房里的人不是林回,是景焱。
他半个身子探在窗外,手里拿着烟一口口的抽,侧脸落在我眼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我想坐起来,刚动了动,脑袋特别晕,胸口直犯恶心。
景焱灭了烟回过头来,到跟前按住我,“没事儿了,好好躺着,别乱动。”
我抓住他的手,急急的问:“林回呢?他怎么样了?”
景焱皱眉,“那混蛋酒驾,外面解决着呢。你还惦记他干吗?死不了他!”
我挺想为林回解释,可还没开口,病房门先打开了,林回扶着墙站在门口,脸色像张白纸,嘴唇都是干裂的。他身后跟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人,一身军装,一脸淡薄的样子。
景焱一看到他就想动手,我死命拉着,最后也只是让他骂几句过了嘴瘾作罢。
景焱说,林回的车撞上了一辆运沙的货车,刹车转弯时那辆车倾斜发生侧翻砸了过来,把一车沙全倒在了我们头顶上。货车的司机也受了伤,这会儿昏迷着没醒,因为是林回的责任,警察本来是要追究的,是林回的哥哥林霆给他们的领导大电话压了下来,赔偿了对方一大笔钱了事。
我撑着坐起来,打量了林回一遍,也是只有少处的外伤,还有头上多磕了一下,好在系了安全带,才没有出事。
“对不起,是我一时昏了头,才……”
“在这装什么好人,说会好好照顾他,现在是好,把人都照顾到医院来了!”
林回一开口,景焱就坐不住,冷嘲热讽的骂他:“你他妈就一王八蛋!想死自己死,别拉上韩昭。”
林回本来心情就不好,看见他也烦,也开始翻旧账,“他对他好?当初伤害他的人是谁你不会已经忘了吧,我是不对,可我给他留下的是外伤,是身体上可以愈合的伤,你呢?”
景焱吃瘪,别过头说:“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离开韩昭,你最好也离他远点,别把自己的破事扯到他身上。”
林回握住我的手,冷硬的说:“我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这是我们俩的事,你管不着。”
他们吵架,弄得我夹在中间不是滋味,无奈的向景焱投了一个目光。
他握了下拳头,没再接林回的话茬,把气氛平息下来,闷头到一边接着抽自己的烟去了。
林回坐在床边,明明自己看起来比我还要虚弱,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