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很短,但是钢针一般地浓密竖起,唇上的胡须修剪得很是整齐。
门口的保安人员根本不让他进来,他站在两个高大的保安跟前,小声地跟他们解释,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也带着一丝焦急。
这个人的出现,让我周围的那些风月文人一个个都嘲笑起来,似乎他并不得到这群人的欢迎,而且这个聚会他没有收到邀请显然也证明了他没有进入这群人的圈子。
但是看到他,我的心前所未有地震撼了起来。
我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去,带着万分的尊敬。
“我是没有收到邀请的,但是我还是可以进去看看的。”他在小声地跟保安解释,话语中带着一丝吴侬软语的口音。
“对不起,今天是欢迎柯里昂先生的宴会,重要人物很多,凡是没有收到邀请的人一律不能入内。谁能保证你不是什么搞破坏的呢?”一个保安蛮横地说道。
“我怎么会是搞破坏的呢?!我只不过是想过来看看柯里昂先生。”他有点急了。
“让你走你就走!再啰嗦你就今天晚上就在警局里面呆着!”另外一个保安干脆吼了起来。
“他是来找我地。”我大步走上前去。
随着我走向门口,参加宴会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我和门口的这个人。
人们都不交谈了。纷纷围了过来。其中的那些文人们,更是凑到了跟前。
“柯里昂先生,他说他要找你,可是他没有我们的邀请。”一个保安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是我邀请的。”我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柯里昂先生,你好。”他爽快地笑了起来,然后他指了指自己。想要自我介绍。
“鲁迅先生!我做梦都想见到你!”我抓住他地手,根本不愿意放开。
我的这个举动。让他有些惊讶,他看着我,道:“柯里昂先生,你怎么知道我?”
“我读过先生写地评论我的电影的文章,很是赞赏,而且我对先生的其他文字极为喜欢,《野草》、《狂人日记》、《呐喊》等等等等。我都看过!先生,你是中国最伟大的作家!”我拉着他走到大厅的中间。
他很高兴,连连点头。
在一群人诧异而已嘲讽的目光中,他坦然处之,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样地一伙人。
“先生,你站着,别动。”我扶了扶他的身体,让他站在大厅的中心。然后自己后退了几步。
所有人都看着我,不明白我这是在干嘛。
他也有些愣了,不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依然笑盈盈地按照我的吩咐站在了那里。
我后退几步,看着他,然后缓缓地弯下了腰。郑重地鞠了一躬。
哗!
大厅里面的所有人顿时炸了锅。
如果说刚才我送杜月笙的礼物让这些人惊讶的话,那么我地这个举动已经让现场的所有人彻底震惊。
他也有些惊到了,赶紧走过来拉住了我。
“柯里昂先生,你这样的大礼我是消受不起的。”他连连摇头。
我也不管别人怎么唧唧歪歪了,拉着他到旁边的沙发上就座,然后我们俩就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宴会里面的所有人,都被我们当成了透明人。
于是,大厅里面顿时出现了一副十分奇怪地景象:这场原本是欢迎我的宴会,变成了一场两个人的聚会。所有的人都被我忽略了。包括上海市的市长张群。我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们谈电影,谈文学,谈我看过的他的所有的文字。他坐在沙发上,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地笑意,那身麻布长衫和他是那么地搭配,越发显出他的清秀和不俗。
他说话地声音很轻,很软,但是却常常直截了当一针见血。
“柯里昂先生,我原先以为你电影拍得很好,想不到你中国话说得好之外,对于中国之文学了解得如此之透彻,真是让人惊讶。”他抖了抖眉毛,然后看了看周围的那些风月文人,像孩子一样顽皮地说道:“此前我出门的时候,家里人还告诫我,说我此行说不定就是自投罗网,我执意如此,看来这一次倒是有惊无险。”
他说的意思我能明白。1931年一月,柔石等左联五人被逮捕,随后被枪毙在龙华,他在名单上也有名,后来搬出寓所逃难,虽然过去几个月了,但是政府对他一直都没有放松过,这一次他能够在这样的场合堂皇地出现,估计连那些抓捕的人都想不到。
“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生如果不写文章,倒可以去指挥打仗。”我的这句话,把他给逗乐了。
“柯里昂先生此次前来考察我国之文化,应该到北京好好走一走,上海这地方,世俗了一些,难以看清楚真面目。”他笑了笑,脸上随即又恢复了凝重。
“先生,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拍摄一部电影的。”我看了看周围地一帮人,凑过去小声说道。
对于我来说,这件事情是极其保密的,先前除了告诉蔡楚生他们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言明,因为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仅关系到能不能成功。更直接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人身安全。
但是下意识里面,我对眼前的这个人无比的信任。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不知道柯里昂先生想拍摄什么电影?”
我低声将此行的目的一一透露,当听到我分析地日本人在东北的动作以及东北地局势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国事如此,情何以堪。”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我将这次要拍摄的电影告诉他之后。他的脸色才好了不少:“柯里昂先生,中国人应该好好谢谢你,你这次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你也看到了,大部分的中国人现在都像这些人,别人在那边磨刀霍霍,他们只知道歌舞升平。现在的局势,就如同一个破落地大财主之家,半夜有强盗闯进来。家里的人不知道拿起武器去反抗,反而扯住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该睡觉的睡觉,该玩耍的玩耍,甚至更多的人自我安慰:那不是强盗,只不过是走过了路的友邦罢了。”
“柯里昂先生。中国需要这样的一部电影,需要让中国人让世界知道中国之形势。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地安全呀,我对日本人还是了解一点的,对中国人也是了解的,你此行之目的如果被一些人知晓了,危险是有的,暗杀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说到这里,他咳嗽了一下,脸色变得潮红了前来。
“我的身体,亦大不如以前了。从今年开始就劳热。离大去之日恐不远。”他苦笑了一下,道:“不过看看青年。那些青年还在,还没有忘记掉追求民族之独立,我就很欣慰。”
看着他清瘦地容颜,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先生,你可得保重呀!”我望着他,郑重地说道。
“我会的。为了多写几篇让当局头疼的文字。”他笑了起来,笑声爽朗。
“先生,这东西跟随我多年了,我把他送给你吧。”我从口袋里面把那只笔枪拿了出来。
他接过去,爱不释手:“这笔倒是漂亮……”
一边说他一边就要打开,却被我一把按住。
“先生,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支笔,可是里面是有玄机的。”我打开了笔盖,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展示了出来。
当他看到这原来是一把枪的时候,不免惊讶了起来。
“这东西里面可以装填三发普通手枪的子弹,当出现危机比如有人闯进来用枪指着你的时候,你可以巧妙地利用这东西解围。我不希望它能够在你这里派上用场,但是还是以防万一吧。”看着他,我笑了起来。
“这东西我收下,说不定哪一天就用得着。”他接过去,笑得身子都抖了。
“柯里昂先生,我也送你一件礼物。”他把枯瘦的手探进长衫里面,然后掏出来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银怀表,从怀表上面被磨出地锃亮地包浆可以看出来,这块怀表也跟着他好多年了。
我赶紧尊敬地双手接了过来。
“柯里昂先生,我该回去了,有空的话到我那里玩,派人到内山书店去就可以知晓我地下落了。”他站起来,握住我的手,和我告辞。
然后他转身,穿过那些油头粉面的人,只留下一个有些孤独的背影。
“达伦,派几个可靠的人保护先生。”我对达伦。奥利弗小声道。
达伦。奥利弗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鲁迅先生一走,大厅里面的一帮人总算是能够围过来了,这些人和我谈笑风生,也算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柯里昂先生,刚才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周树人?”杜月笙小声对我问道。
“不错。杜先生也知道他?”我笑了起来。
“我是从一些文艺界的朋友那里听说过地,他们说这个人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杜月笙点了点头。
“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我转过脸来看了杜月笙。然后郑重道:“杜先生,我可以请你帮我做点事情吗?”
“柯里昂先生,尽管说,月笙只要有能力,绝对会鼎力相助。”杜月笙看着我,真诚无比。
“周先生是一个容易得罪人的人,我想如果可能的话。你尽量帮助他一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低声道。
“这好办。我会观照的。”杜月笙原以为我会求他什么大事呢,对于在上海滩横着走地他来说,照顾一个“小文人”他还是做得到的。
我们一帮人在这里聊天喝酒,然后就看到张群走到了大厅地中央。
“各位,各位!”他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笑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为此。鄙人特意请来了上海最红的歌舞团前来助兴,下面,敬请欣赏。”
这个张群,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倒是会玩。
他的欢音未落,果然从大厅后面的侧门里面呼啦啦出来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大厅的中央,马上成为了一个小型歌舞团地场地。
“这些女人真漂亮。”站在我旁边的胖子唧歪了一下。
他身边站着的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倒是能够听得懂英语。而且马上用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回答道:“那当然,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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