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兵- 第42部分

　　我见到了万世辉，在五一节的一次聚会中，当时有许多当年在我们部队的北京兵都参加了，他也来了。

　　“贾小兵，还不想理我吗？”他笑着和我碰了杯。

　　四年了，我们分手已经四年多了。

　　“好吗？还飞吗？”我问。

　　“不错，但是就要不飞了。”

　　“为什么？”

　　“她家的主意，她说她不想让她的孩子没有父亲。”

　　“哦？”

　　“我正他妈的在努力装病中。先争取停飞吧，然后再争取转业，只有这条路了。”

　　“你也想转业？”

　　“是啊。现在的军队可是没有什么优势了，待遇太低，机会太少，没法和地方比。”

　　“万世辉，你猜我想起什么了？”

　　“我知道，不用猜。”他没有看我，将他的目光转向了窗外。

　　“你知道？你说说看，我现在在想什么？”我不相信他能知道，我认为他已经忘了。

　　“非要我说？”

　　“是的！”

　　“你想起了那个河边，你想起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当时我说我的理想是……。”

　　“别说了！”我制止了他，我好难受。

　　我感觉他也不会舒服，因为他在说那些话时始终没有看我，他一直在看着窗外。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流，人们都在赶路，大家好像都很忙。

３、
我回到了部队，我一回去就做了件错事。

　　那天中饭时分，我一进食堂就看见大伙全围在我们政委周围，好像在祝贺什么事。

　　“来来来，小贾。”政委一见我就招呼道。

　　“有什么喜事吗？”我走过去问。

　　“政委的儿子考上大学了。”杜小军对我说。

　　“真的吗？太了不起了。”我一点都没能装，我说的全是真心话。

　　当时，我们部队的子女们很不容易，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好学校，所以部队子女能考上大学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虽说上的是那种没什么名气的大学。

　　“小贾，好像你妹妹前年也考上了，她考的是哪所大学啊？”政委问。

　　“北大。”我是脱口面出的，没有经过大脑。

　　政委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那满脸的笑容不见了。

　　泼出去的水可以收回吗？好像不可以。

　　我怎么这么笨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停一下呢？我为什么要急于回答呢？我为什么不能说一句“她和你们儿子上的是差不多的学校”呢？我就不能说个“北农大”吗？

　　要知道中国的教育体系很不公平，要知道外省的孩子想上北大有多难。

　　说真的，政委的心眼不大。

　　我当时让他不舒服了，虽然我很后悔，可是已经晚了。

　　我给他留了一个喜欢显摆自己的印象。

　　那年，军区空军来我们部队对所有参谋进行了一次综合考试，我考了个第一。

　　军区空军的副司令员亲自来我们师宣布考试结果，我被他点名表扬了。

　　按理，我最起码可以得一个嘉奖，就是得个三等功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那年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贾小兵，你还是别做什么政委了，你太没心计了。”杜小军对我说。

４、
１９８１年，我恋爱了。

　　说不好是不是许宏军的话影响了我，反正我终于答应去见她了。

　　过去，许多人都曾经试图给我介绍对象，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见个面什么的，我觉得那很荒唐。

　　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目的很明确地去认识一个女人。但是我在作战部队，我们身边又没什么女人，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无法解决。

　　“要实在不行，就在北京找一个吧。”我离开家时我妈威胁过我。

　　得！见一个就见一个吧，再不动这个心真会让人觉得我有病了。

　　“没碰过女人吗？你都２６岁了？”连许宏军都把我当成外星人了，别人就更别提了。

　　她是陆军医院的一个护士长，据说是个先进人物。

　　“这么跟你说吧小贾，人家当兵到现在年年立功，年年授奖，可能干了。人也长得漂亮，就一点，是从小地方来的。不过，那地方离北京不远。”我的介绍人是我们团长的老婆，我的团长就是那个喜欢我的副参谋长。

　　团长的老婆是陆军医院的医生，那个护士长和她是一个科的。

　　“说好了啊，这个周日你就过来，我在医院等你。不准不来啊！”

　　陆军医院也在省城，我要去还得坐那趟没准点的长途汽车。

　　那天一早我就被杜小军给叫了起来，比他妈平时上班还早。

　　“有病啊，这才几点啊？你让我再睡一会行吗？”我恳求道。

　　“你个没心没肺的，你就一点都不激动？你说我这是个什么命啊？你要去相亲，害得我一晚上没睡着。”他愤愤不平。

　　“你瞎激动个什么劲啊，要不你去得了。”我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我到是想去，我家那位还不吃了我？”他去年结婚了，太太和他是邻居，青梅竹马。

　　“快点起来吧，早点去，省得路上堵车。”他连推带搡地把我轰了出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５
我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宿舍，这时我发现我的面前停了一辆吉普。

　　“上来吧，我正好回家，顺路。”

　　是我们团长，原来老婆大人的命令有时和师长的命令一样，是必须要执行的。

　　他家就在陆军医院的家属区，原本他可以周六晚上就回家的，为了我他竟然改成了周日。

　　我上了车，一百公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我们在团长家见了第一面。

　　怎么说呢？她不难看，应该还算是比较顺眼的那种女人。

　　她有一个很怪的名字，叫张大月。

　　这不存心气我吗？我叫小兵，她非叫什么大月。她为什么不干脆叫大将呢？

　　她确实很能干活，她一直在帮团长的太太做饭。

　　“去去，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和小贾去谈谈吧。”团长的太太说过无数次，可她就是不听。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的工夫就到了下午。

　　那天我几乎没有和她说什么话。

　　“怎么样啊？小贾？”她走后，团长的太太问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因为我没有感觉。

　　“先通通信吧，互相了解一下，行吗？”团长建议道。

　　我没有反对。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交往。

　　一般两个月左右，我会去一次省城，平时就互相写写信。

　　她可能是个好护士，她可能很会吃苦耐劳，但是她的知识面不宽，我发现我和她没什么可谈的。

　　“贾小兵，怎么样了啊？快半年了吧，你怎么也不主动点呢？”团长的太太有些不高兴了，“你不能让人家女孩整天来追你吧？你是不是不满意啊？”

　　“不行就算了，别勉强。”杜小军对我说，“这事勉强不得，是一辈子的事。”

6
８１年底，我们接到了通知，我们团要去云南前线轮战。

　　那天，我去和张大月告别。

　　我们去了一个公园，那个公园就在黄河边上。

　　那天天很冷，公园里几乎没有人。

　　我们沿着山路往上爬，山上有很多亭子，在那些亭子里都可以看到黄河。

　　当我们走进一个古老的亭子时，张大月对我说：“你要好好表现啊，贾小兵。”

　　她的话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来，我忍住笑转过身，望着她。

　　我问：“好好表现什么？”

　　“要表现出大无畏的精神，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要无愧于党员的称号。”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为什么？”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气力才能硬憋住没笑出声来。

　　“因为我们是革命军人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转过身背对着她，我面向黄河，我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很不解地转到我的面前。

　　我忍不住，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看到她那付表情，我就更想笑。

　　“你怎么了？”她叫道。

　　“张大月，你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我边笑边问。

　　“我爷爷给起的，我妹妹叫小月，所以我叫大月。”

　　她的话再次把我给逗笑了。

　　“反了，你叫大月，所以你妹妹才叫小月。是先有你还是先有你妹妹啊？”

　　“当然是先有我了。”

　　“那好，我问你，是先有人还是先有军人？”

　　“先有人。”

　　“那么是先要说人话还是先要说军人的话？”

　　“什么意思？”她茫然。

　　“告诉你吧，我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个军人。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她注视着我，想了好久。

　　“还没明白？”

　　她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我不想再对牛弹琴了，她和我不是一路人。

　　我要告诉我的团长夫人，这个女人和我不合适。

　　她是个好人，但是她不适合我。

　　她适合的是那些没有私心杂念的英雄人物，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贾小兵，我是一个凡人，我不是伟人。

　　我笑了笑，很友好地对着她笑了笑。

　　“再见吧，张大月同志。我要走了，我要上前线了。放心，我会好好表现自己的，我会对得起党和人民的，我会无愧于共产党员那个光荣的称号的。”我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反正这是最后一次面对她了，我好好表现一下吧，给她留个好印象。

　　我说完那些话，我转身就走。

　　可是我没走成，因为她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

　　说真的，我没有触电的感觉，只是惊奇她哪来那么大的气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7
我认为张大月很真诚。

　　她是个好人，她对那个时代所受的教育能够百分百的接收，她是一个那个时代的好兵。

　　所以她才能一当兵就入党，所以她才能年年立功年年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