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哪里睡觉?”我问。我知道,空军一号里的床位非常稀缺。总统所在的前舱有两张床,剩下较为正式的床位都在医疗舱——固定在墙壁上可折叠的两张单人床垫。这是为需要监护或治疗的病人准备的。如果没有病人,长途旅行时我常常睡在其中一张床上。不过,我很愿意让自由世界的前领导人使用我的折叠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1章 甜蜜的梦(5)
蒂米答道:我将三位总统安排在了高级职员舱位。”
这里有三张大号活动靠背扶手椅。虽然这些皮制座椅坐上去很舒服,但是坐着的人不能平躺睡觉。我正在想象三位特殊乘客如何在这些座椅中睡觉时,蒂米不无得意地说道:我从沃尔玛购买了三套崭新的睡袋,方便他们使用。”
我无法想象几位前总统在高级职员舱地板上睡觉的情景。“蒂米,我无法想象让他们躺在地板的睡袋中休息。请转告他们,他们可以使用医疗舱两张折叠床和活动靠背座椅。”
蒂米脸上露出笑容,马上跑去告诉总统们我的盛情邀请。
走进医疗舱时,我迎面看到一位身穿手术服的高大英俊的黑人。海军上尉文斯·斯塔克斯神态疲惫地向我招呼道:下午好,夫人。我已经将血浆放进了飞机的肚子里。”到海外旅行时,白宫医学部常常携带几单位血浆,在急诊时供总统和第一夫人使用。飞行过程中,盛放血浆的便携式容器存放在机腹中。
文斯·斯塔克斯是白宫六个护士之中的高级护士,经验最丰富,在白宫的工作时间也最长。由于通知时间短,客人又非常特殊,我要求文斯协助我处理飞行过程中或在安曼逗留期间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
“做好准备,以防夜间有客人来访。”我放下医药箱并在他对面坐下后说道。
“让我猜猜。”他微笑着,珍珠一样洁白的牙齿与乌檀似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都是总统先生。”
“没错。”我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格外细心。”
文斯马上行动起来,将两张折叠床从墙上放下来,然后将床单和枕头铺在薄薄的床垫上。作为点缀,我们还准备了三张席位卡,用总统印章印上“总统先生”几个字。像五星级饭店的接待处一样,文斯将席位卡和薄荷放在每一方枕头和我对面的椅子上。进入白宫以前,文斯是一名重症护理护士,我猜他可能从来没想到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做铺床的工作。
在我们安排舱位准备迎接夜间客人的时候,蒂米已经面见了三名前总统,告诉他们“医生的邀请”,晚上可以到医疗舱的折叠床上休息。他们都满心欢喜地接受了邀请。第一个来休息的是吉米·卡特。他面带微笑,眼神明亮清澈,身穿运动装,看上去非常轻松舒适。作为一名前海军军官,他打趣地询问我是否可以“登舱就位”。我请他任意选择两张床和一张躺椅作为自己的休息位置。卡特总统径直走到下层折叠床,并坐到床边上。他朗声笑道:这和潜艇上完全一样。”
“做个甜蜜的梦,总统先生。”我说。我很少回家服侍孩子们上床睡觉,不过一旦有这种机会,我常常这样与他们道晚安。
福特总统接着走进来,他身材魁梧,但略显疲倦。他低头看了看躺在下床上盖着毛毯已经睡去的吉米·卡特。我请他从上铺和我对面的躺椅中任选一个。“啊,我选躺椅。”他说,“我觉得躺椅更舒服。”我递给福特总统一件毛毯,然后将灯光的亮度调低。
老布什总统是最后一个前来就寝的客人。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康妮?”他眨着眼睛开玩笑道。
“完全服从总统命令,总统先生。”我答道,并热情地拥抱了他一下。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位总统,在我心目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然后,我低头瞥了一眼他的拖鞋,注意到上边印着总统印章。“这鞋真漂亮……”我准备和他开个玩笑。
第1章 甜蜜的梦(6)
“噢,别拿这个取笑我。”他马上打断我的话说,“这些爱开玩笑的家伙。”他头朝向卡特和福特总统,“刚才已经拿拖鞋说事了。”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哦,我想他们只是羡慕罢了。”我安慰他说。他微笑起来。“总统阁下,我们为您留着上铺呢。需要我帮您爬上去吗?”
“不劳夫人大驾了。”布什总统看了一眼文斯,他已经准备好了过来帮忙。这位 75 岁的前总统将一只脚稳稳地放在下铺上,以免惊醒熟睡的吉米·卡特。然后,他向上悬起身体,爬进上铺。文斯和我差点为他干净利落的身形拍手叫好。他拉过毛毯盖在身上,很快进入梦乡。
我坐回自己的座位,再次将灯光调低了一些,只开着地板灯。文斯坐进剩余的那张椅子,也很快滑入梦乡。夜色越来越深,我却无法入睡。每当我乘坐空军一号时,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利用别人睡觉的机会,我再次检查了工作的准备情况——在安曼降落之前,我要在
脑海中重新审查一遍各项准备工作。
由于国王突然去世,启程安排十分仓促,以往总统到国外访问,一般需要几个月的准备时间,现在只有短短几个小时。20多个小时以前,我们刚刚向安曼派遣了一名白宫医生,检查当地指定的医院,为总统意外生病或受伤做好准备。白宫高级职员已于两天前抵达,而且幸运的是,无一人因水土不服而生病。空军一号降落后,那位白宫医生将到机场迎接我们,并与我和文斯一起随车队行动。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我们三人将负责照顾总统。不过,我们还必须为第一夫人和三位前总统的健康负责。按规定,我必须形影不离地跟随总统,文斯和另一位白宫医生则负责照顾其他病人。坐在黑暗之中,我在脑海里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又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
我环顾了一下医疗舱,借助昏暗的橘黄色地板灯,看到三位前总统依偎在毛毯下,微微发出鼾声。在二月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一名菲律宾裔女医生和一名非洲裔男护士担负着照料他们健康的重任。
几个小时以后,克林顿总统走进医疗舱。他那头黑白相间的浓密卷发稍稍有些凌乱,眼袋也比往日更加明显,这是他最近长时间工作的结果。他看了看三位睡觉的客人,然后向我笑了笑。我默默地朝他点点头。尽管工作繁重,尽管睡眠时间只剩几个小时,克林顿总统仍然不忘主人的身份,睡前先来探望自己的客人。
克林顿总统走后,文斯抖动了一下身体便惊醒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本能地看了看三个被我们照顾的对象。我闭着眼睛小声对他说:看看他们是否还在继续呼吸。”
“让他们继续呼吸”是我九年来每天 24 小时都在做的工作,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那么,我是怎么成为总统的私人医生的?事实上,我命中注定要成为美国“第一患者”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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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命定职责(1)
1
成为白宫医生之后,我就开始了一段常人难以想象的职业旅程,我的人生也出现了彻底变化。事实上,绝大多数在白宫担任过形形色色职务的人都习惯以白宫作为分水岭,讲述前后不同时期的人生经历。我也不例外,唯一的差别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上司会指派我从事这一工作。尽管我不存在资格问题——一个拥有各种优秀医学证书的海军中校,但是这一职位常常由那些有门路的人担任。我是一个菲律宾裔海军勤务兵的女儿,这等好事怎么可能落到我身上呢?
事情发生在 1991 年夏天。当时,我已在海军服役十年,正在圣地亚哥海军医院工作。这所医院位于风景秀丽的巴尔博亚公园,是西海岸规模最大的军事医院之一。它的业务十分繁忙,是一座大型医疗中心,内科部在争夺圣地亚哥现役和退役军队患者方面一直遭到外界的挑战。我是内科部部长兼内科门诊主任。我的日常工作非常繁重,早晨 7:30 听取晨间汇报,或者如内部人员所称的“晨间纠错”,即先由年轻医生汇报夜间工作情况,谁接受了什么任务,实施了什么治疗措施,有没有急诊等等 ;然后再由高级职员进行“早间评讲”,指出值班人员疏漏了哪些诊断内容,应该安排哪些化验。因为这是一家教学性医院,所以我们部一直严格实施内科实习计划,尽可能杜绝喧闹行为,与军舰上安排业务时吵吵嚷嚷的场面完全不同。
一个小时以后,我会带领自己的医疗小组巡查各个病房。完成这一工作回到办公室之后,我又会处理一大堆老年退休患者的年度体检报告,包括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肺病、抑郁症以及一名内科医生经常处理的各种慢性病等等。然后,作为部门负责人,我还要处理行政文案,没完没了的一式三份的报告。我热爱医生工作,但是讨厌文案工作。我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很漫长,下午六点回家时,已经非常疲惫,但是还得打起精神“上第二个班”——为丈夫和两个儿子做晚饭。吃完晚饭,依次是娱乐时间、洗漱时间和睡觉时间。第二天早晨六点这些内容又会全部重复一遍。我一直处于奔忙疲惫的状态。但是,我的两个儿子在离我们家仅两户之遥的爷爷家玩得不亦乐乎,丈夫则是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也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我内心越来越躁动,希望接受一份更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我的职业生活中确实缺少某种东西。如人们所说,我在不断地沿着梯子向上攀登,但是领导职位及其相应的职责根本不像在军舰上或者在战场救护队中那样令人激动。或许,这正是科工作的基本特征;或许,我应该转到一个急诊室工作?随着我内心的压力越来越大,开始出现了一些有趣的变化,后来回想起来,我觉得那都是一些预兆。每天在医院工作时,我都会听到直升飞机从街对面的停机坪上起飞时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嗖,嗖,嗖,螺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