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子兰便将师傅要他赶到中原古城,与严嵩相遇,再随同他进京之事,详细告诉了沈中。沈中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严嵩是江南大儒,他此次奉旨进京,前途不可预料。若他真心要成全于公子,仅是举手之劳。你说,他答应了你?”
“没有明确应承,只是叫我随他进京。”
“这就是了,否则他不会叫你跟随他左右!不过,朝中大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见多了,但愿他能出于公心,解公孙将军于命之倒悬!”
“沈将军,你救了子兰,子兰想再求将军!”
沈中打断公孙子兰的话,他警惕的看看四周:“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能为你做的,就此一次,现在我就带你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五章 狱中探父(3)
沈中在一酒家买了些酒菜装入食盒,然后将公孙子兰、柳湘如领到关押钦犯的天牢。守门的狱卒一见沈中,点头哈腰,满脸是笑。沈中取出一些散碎银子,放在狱卒手里,叫他哥们儿几个去打些酒喝。狱卒谢过沈中,问他来此有何贵干。沈中说他想见见公孙朔公孙老爷。狱卒为难了,凡未断结的钦犯,是一律不能会见的。沈中两眼一瞪,凶狠的盯着狱卒,厉声喝道:“我是谁你不知道?”
狱卒一下跪在地上:“锦衣卫将军沈大老爷,谁人不知!”
“那你还敢拦我!”
“将军有所不知,未结钦犯,是不能探望的!”
“谁定的规矩?”
“大内锦衣卫!”
“我是谁?”
“锦衣卫将军沈中!”
“规矩是锦衣卫定的,那是对旁人而言,大内将军到此,还不给我带路!”沈中按住刀柄,只听嗖的一声,剑从鞘中跳出几三寸,闪出耀眼的寒光。
狱卒吓得赶快从地上爬起,掏出钥匙打开狱门,请沈中一行人进去。在阴森恐怖的巷道中走了七弯八拐,狱卒向沈中指着一间亮着微弱灯光的牢房说,那儿就是公孙将军的住处。沈中要公孙子兰一人前去,他在此照料,怕发生意外。
柳湘如要随公孙子兰前去,公孙子兰挡住她,说他父子相见,她就不必去了。柳湘如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对公孙子兰说我俩是结拜兄弟,哪有义子不见义父之理。子兰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粗大的木栅栏将世间隔成阴阳两界,一边是活在花花世界的人,另一边却是行将问斩的行尸走肉。木栅栏里,地上尽是腐烂的稻草,散发出一股恶臭;发霉的墙壁上凿了个洞,亮着一盏犹如鬼火的油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手戴铁枷,脚拴镣铐,腰板挺直的端坐在灯下。他两眼目不斜视,望着那永远望不穿的石墙。公孙子兰认出老人就是父亲,将军身陷囹圄,依然不倒虎威。他扑通一声跪在木栅栏前,未曾开口,已经泪流满面,轻轻叫了声:“爹……”
老人动了一下,抬起头张望四周,喃喃而言:“子兰?兰儿?……爹听见了,是你在叫我!”
公孙子兰忍住悲痛,又叫了一声:“爹!”
老人循着声音寻找:“子兰,兰儿,我的儿子,这不会又是做梦吧?我听见了,是你在叫我!……”
公孙子兰看清了父亲的面容,才两个月不见,爹苍老了,头发全白了,眼睛已经没有光泽,脸上尽是深深的皱纹;褛烂的衣服,掩不住他身上累累伤痕……公孙子兰将手伸进栅栏:“爹,不是梦,孩儿来看你了!”
公孙朔终于认出在栅栏外的儿子,他挣扎着爬向栅栏,身上脚下的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子兰,真的是你?!”
“爹,是我!”
公孙朔爬了几步,爬不动了,锁住他双脚的铁链钉在墙上,使他不能靠近栅栏。他极力向公孙子兰伸出手,想握住儿子的手。终于,他触摸到儿子的指尖,他不顾一切的向前奔着,全然不顾脚镣拉破了皮肉,流出殷红的血。公孙子兰将肩膀硬塞进栅栏,才握住父亲的手:“爹。孩儿想你!”
公孙朔慈祥的笑着:“子兰不哭!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柳湘如早已忍耐不住,哭成一个泪人儿。
公孙朔望着柳湘如:“兰儿,这位公子?……”
“爹,她是河套的柳湘如,孩儿结拜的义弟。”
柳湘如泪眼婆娑的叫了一声:“义父!”
公孙朔怜爱的看着柳湘如:“好,好!”他突然惊恐的问儿子:“子兰,你怎么会来这儿?莫非你也……”
“爹,我按你所嘱去了武当山,现随严嵩严大人进京,是沈中沈将军带我来见你的!”
公孙朔一听,放下心来:“啊,是这样……兰儿,沈将军的恩情,你要牢记在心!”
“孩儿知道!”
“你说的严嵩严大人,可是南京礼部尚书,江西严惟中?”
“正是,孩儿将父亲之事对他说了,是他叫孩儿随他进京。”
公孙朔摇了摇头:“兰儿,严大人与我非亲非故,也非力主收复河套之人,恐怕不会如你所愿。再者,我在狱中思之良久,皇上好道,花费巨资一建再建宫阙道观,购买祭祀用的奇香异物,已然掏空了国库,哪儿来银两追加军饷,开拓河套?父亲为国之计不识时务,不仅私开边境贸易,还一味催促皇上授予大权,加发银两,岂不给攻讦父亲之人以口实?也犯了皇上的猜忌……父亲之事,恐怕是回天无力了!”
“爹,事情还不至于坏到如此地步。听严大人讲,当朝首辅夏大人仍对收复河套抱有信心,而严大人与夏大人过从甚密,也曾一度赞扬爹的主张。他这次奉旨进京,定将担当重任,若他俩鼎力相助,爹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公孙朔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公孙子兰透过暗淡的灯光,看见父亲脚上鲜血直流,他连忙松开了手,公孙朔却挣扎着抓住儿子,生怕他一松手,就再也摸不到儿子。
“爹……”泪水又涌满了公孙子兰的眼睛,他伤心的说:“你的脚!”
公孙朔看了一眼鲜血淋漓的脚:“爹身上的血,从来都是为国而流,今日,就为我兰儿流上一次!”
柳湘如不忍再看,把头扭向一边,嘤嘤哭出了声。
“子兰,让爹再看看你……”老人的泪流出了眼眶,他极力的笑着,任泪水在脸上横流……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六章 金屋藏娇(1)
沈中提着食盒过来,将酒菜取出一一放在木栅栏里。他倒出两杯酒,把一杯酒递向公孙朔。公孙朔没有去接酒杯,两眼茫然的看着前方。子兰提醒父亲:“爹,沈将军向你敬酒!”
公孙朔一听沈中在此,两手向前摸索着:“将军在哪儿?”沈中诧异的看着公孙逆,将手里的杯子递进去,公孙朔竟然视而不见。沈中惊讶了,公孙将军的眼睛瞎了!他心里一酸,眼睛湿润了。公孙朔终于抓到了酒杯:“沈将军,果然是你!”
沈中含着泪,单腿向公孙朔跪下:“都督,在下向你请安!”
“将军,快快请起,你是我与子兰的恩人,请受我一拜!”公孙朔把酒杯放在地上,用带着枷的双手抚地,然后将头贴地上,深深向沈中行了大礼。
沈中想阻拦公孙朔,无奈木栅栏隔着,他大叫一声:“都督,你折煞在下了!”
公孙子兰望着父亲黯然无光的眼睛,知道父亲已经双目失明,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狠狠的咬着嘴唇。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往下流,与眼里流下的泪合在一起……
公孙朔双手捧起酒杯,颤巍巍的向着沈中:“将军,这一杯酒我敬你!”他将酒一饮而尽:“若有一天我去了,请将军设法不要让朝廷株连我的部下,军中时常缺粮少饷,他们为国拼死疆场,已经不易了……再者,子兰尚未成人,世事难料,还望将军多多指教!”公孙朔顿了顿,慨然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于谦于大人说得好,‘留取丹心照汗青’!身为三边总督,遗憾的是我没有马革裹尸,而是死在朝廷的刀下!”他将酒杯高高举起,仰天长叹:“皇上,微臣忠心,日月可鉴!”
阴森森的天牢,响彻公孙朔凄怆的啸声。
沈中与公孙子兰在木栅栏前向公孙朔跪下,柳湘如早已哭不出声,她抓着木栅栏,声音嘶哑的喊叫着:“义父!……”
公孙子兰悲恸已极,欲哭无泪。父亲遭受不白之冤,在狱中受此苦楚,令他心如刀搅。他暗暗发誓,今生若不能洗清父亲冤屈,誓不为人!
夏言办事雷厉风行,责令他的管家三天之内就把焦芳原来的宅院打扫干净,添置好一应物品,配备好家院、仆役、管事、老妈子、小丫环。事毕之后,还亲自陪同严嵩来到宅院。严嵩非常满意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忙不叠声的向夏言称谢。
“惟中,你别谢我,要谢就谢皇上的恩典……我在朝中这么些年,还没有谁享受过如此殊荣!”夏言在说此话时,心里酸酸的,嘉靖赏赐给严嵩的东西,确实起出了平时的规格。夏言被擢升进内阁,成为事实上的首辅,皇上也没有赏深宅大院给他。然而,他没有将心里的愤然表露出来,依然一脸的笑容。
严嵩非常识趣,躬身向夏言施了一礼,朗声说道:“虽说皇恩浩荡,若没有大人举荐,惟中能有今日?大人于惟中恩重如山,惟中只有鞍前马后尽犬马之劳,才能报大人之恩于万一!”
严嵩几句话说得夏言十分舒坦,他在心里暗暗叫着:你记得就好!他带着严嵩在院里到处走走,察看那修葺一新的楼台亭阁,水榭花池,假山梅林,然后顺着雨廊回到前院:“严大人,你看还缺些什么,我叫管家再去置办!”
“夏大人,此以超出皇上的交代,惟中不敢再有奢求!惟中出生贫寒,在家只求温饱,能有读书之地就已知足,恩公待我之大德,惟中没齿难忘!”
“老夫是为大明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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