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现在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了,说到底还在于二毛子。就因为二毛子现在发财了,二毛子给关家做出贡献了。并且,他姐自从承包了门市后,一年的收入虽说没有兄弟的多,但也抵得上关长生几年的工资。所以,在家里,二毛姐是理所当然的当家人,只要是说得认真的事,关长生就不敢不当一回事。
关长生接完二毛姐的电话,就猜了个*不离十。心里说:要真是为这事就好了,正好让老婆劝劝他弟弟,免得把事情闹僵了。这一来是为二毛子,二来也算是为自己,所以,立即答应这就回家。当然,关长生急于回家去,也不完全是因为怕老婆,说到底,还是利益的驱动,他是觉得这事急,必须给二毛子的头上浇桶水。一旦在办公室里坐久了,说不定再遇到啥棘手的事,又把事情给耽搁了。就是没有啥棘手的事,县里四大家三十多位领导啊,还有八十多个部门的头头,说不定哪位到镇里来,可都得罪不起呀。真是书记、县长还好说,他们下来的机会多,还是能体谅下情的。特别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局长们,轻易不到乡镇来,其实人家也不想来,要是偶尔来一次,一旦招待不周得罪了谁,人家随便给你点小刁难,就够你这个乡镇“喝一壶”了。再加上其他公务活动,按照正常的情况,乡镇里上午十点钟以后是接待上边客人的高峰,中午要陪三五桌的客,不然的话,这一天就有点奇怪了。要是连续三五天不来客,那就更有点邪门了,就得坐下来分析原因了。所以,乡镇的书记乡镇长,一半的精力是干工作,而另一半的精力就是陪客。有人说,随便拉一个乡镇长,不能喝一斤也喝八两;还有人说,书记乡长酒量都中,尿的尿里都带酒精。要说这话不绝对,但也不能算是亏说了。要说乡镇的领导们能喝酒,除了个别人好吃好喝有酒瘾外,许多人是被逼出来的,要让说句良心话,王八蛋才愿喝酒哪!但这就是乡镇的情况,是谁也无法改变的现实。如果再磨蹭一会儿的话,很可能就脱身不得了,要走就得快些走。关长生想到这里,“砰”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虽然单位离家不到三百米,可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原因是他碰上了一个靠告状为生的“专业户”。关长生看见他正要躲,可惜为时已晚了,“专业户”一见关长生,大喊了一声:“关镇长,你可得为民做主哇!”便扑通跪在了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的腿。
“专业户”这个名字是镇里的信访助理给他起的,实际上他的真名叫丘三奇。群众说他是“老球皮”,又送给他个外号叫“鬼不缠”。此人上无父母下无妻小,一个人吃饱一家不饿,整天浪里浪荡过日子,后来就找了个谋生的门,专门上访告干部。凡是农村的热点,没有他不上告的。比如说计划生育、宅基地,提留、救济和招待费,只要是他知道的事,总要吹毛求疵找毛病,然后一级一级地往上告。甚至三次进北京,都是县里派人去,答应他的要求后,再花路费把他弄回来。丘三奇所谓的要求,无非是给他发救济,只要多给他救济款,他就能安生一时不告状。不过,后来丘三奇的“业务”扩大了,村里不管是什么人,如果对干部们有意见,自己又不想出面的,只要给他塞俩钱,丘三奇就把事给包揽了,并且不讨个说法决不罢休。丘三奇出名,是出在他那四个绝招上,就是“先笑”,“后哭”,再“下跪”,不灵就在你“门口睡”。按照丘三奇的话来说,就是告状得学脸皮厚,不怕日诀不怕揍,只要天天去纠缠,就有馒头和酒肉。但是话要反过来说,丘三奇对干部们盯的紧,加上他承揽的“业务”宽,对村干部们也是一种监督和约束。个别行为不端的村干部,就不得不有所收敛谨慎些,甚至对丘三奇还怕三分,面子上还得敬着他,每年上级要是有救济款或救济粮什么的,就主动给他送上门。有时候干部们拿他没办法,就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生怕被他给缠上。桃源镇的干部们聚在一块时开玩笑说:过去,桃源镇的工作是四台戏,“收提留”,“办乡企”,“计划生育”,“宅基地”。现在桃源镇的工作有几大难:办“乡镇企业”搞“示范园”,“收提留”遇上“鬼不缠”。可见丘三奇在干部们眼中的地位。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桃花沟的女人之青杏杨花卷》第十章(5)
今天丘三奇来到镇政府,可以说完全是无事生非,说起来叫人很好笑。原因是昨夜村里招了狼,刁走了几只鸡又咬死了两只羊。这本来就是鸡毛蒜皮的事,可丘三奇觉得惊天动地,便来找镇里派出所,无限地上纲和上线,让派出所马上派人去消灭狼。结果被派出所的年轻干警训了一顿。丘三奇正要撒泼时,忽然看到了关长生,心想既然镇长在,我何必跟你个小警察费口舌。便跑到关长生的面前,让关镇长一是下令消灭狼,二是马上给损失羊和鸡的村民发救济款。关长生好说歹说都不行,要不答应他的要求,就抱住双腿不撒手。关长生是应不得又火不得,要不是在镇政府机关里,真想掴他两耳刮子才解气。后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让通信员找来了镇里的民政助理,让民政助理妥善处理这件事,才摆脱丘三奇的纠缠。
关长生回到家里后,一见二毛子在等着他,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说:“兄弟,原来你没有走开呀。”
二毛子不冷不热地说:“姐夫,这么大的一件事,我风风火火地来找你,就凭你那几句话,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二毛姐带给弟弟帮腔,带埋怨地说:“就是么,兄弟好不容易才弄起了这座窑,刚刚赚了几个钱,让人说扒就扒啦?别说你还是一镇之长,就是个平头老百姓,谁扒人家一间破草房,还得给人家点补偿哪。咱那可是二十多万的财产啊,难道就没有个说法吗?还有人家要扒窑,明里说是为修路,其实是嫉妒咱赚钱,都在跟着害红眼病。哼,狼想吃羊,不管咋说,也算是找了个借口吧。可你也跟在人家屁股后瞎轰轰,拿着胳膊肘往外拐,你到底是为谁说话呀……”
关长生朝老婆摆了下手,说:“你就少罗唆几句吧。”然后坐在二毛子的对面,给二毛子递了一支烟,态度非常温和地说:“兄弟,我还真怕你走了,做出一些傻事来。现在家里没外人,咱兄弟俩就好好说说这件事。我问你,你当初建那座窑场时,是不是就存了要封死路口的心?”
二毛子耷拉着眼皮说:“是啊,要不把路口封死了,有人争生意咋球整?”
“那我再问你,桃花沟要修那条路,你说到底对不对?”
“那说啥,连光屁股娃们儿都说好。”
“那对咱的生意有利吗?”
“要没人往那儿再整窑,生意是只会好不会坏。”
关长生笑了一下,说:“嗯,要说整窑这生意,应该是往远处看,弄小了生产成本高,二十四门最合适。按照现在的物价,弄一座二十四门的砖瓦窑,你说五十万有点冒,但起码得要四十万。你掰着指头算一算,就在你们桃花沟,谁有能力干这事?并能干成这事呢?”
二毛子说:“要是一个人整的话,当然是谁也整不起。不过砖瓦生意这么好,要是联手搞股份,那这事可就难说了。”
关长生说:“咱先不说股份的事,眼前有一件事最重要。你现在给我交个底,你经营窑场这几年,都有啥手续没有办,并少交了多少税和管理费?还有土地租赁费?”
二毛子翻着白眼说:“姐夫,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要想知道这些事,我就全给你倒出来。那些管窑管税还有管费的部门,有些是你打了招呼的,有些是我打着你的旗号去请请客,并给他们送了点礼。我是啥手续也没办,啥球钱也没有交,也不知道少交了多少的税费。”
《桃花沟的女人之青杏杨花卷》第十章(6)
关长生不由吃了一惊:“啊,原来咱这是黑窑啊!”
二毛子说:“啥球黑窑白窑的,又不是掖里藏里的东西,谁不知道那窑是我流血流汗整起来的?谁还敢说是我偷来的抢来的?还能搬走充公吗?”
关长生板起面孔说:“你好糊涂,你简直糊涂透顶了。你以为你二毛子是谁呀,我跟你说,你二毛子什么也不是,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个体户。你以为你姐夫是谁呀,就是个小小的镇长,在桃源镇还算得上是个有脸面的人,可在官场上却是个小得可怜的人,一旦离开桃源镇,说话连个屁用都不顶。而你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拿着我这张脸当招牌,该办的手续你不办,该交的税费你不交。你,你这不是黑窑是什么?你以为我能给你挡住四面风,能给你遮住八面雨吗?屁,这事一旦让人抖搂出来,别说我这个小小镇长挡不住,就是我的官再大点,就凭你这办事钻头不顾屁股的样儿,我也难保你万无一失。哼,刚才人家桃花给你讲道理,我也是好心在帮你说话,可你却狗咬吕洞宾,竟然不识好人心,不但让我下不了台,还把人家桃花给*了。就说我能原谅你,可人家桃花能原谅你吗?人家要是动真格的,让你补交税费加罚款,别说扒你的砖瓦窑,恐怕连设备搭上还不够哪。”
二毛子做着猴样儿,说:“姐夫,这事真有恁严重?”
“当然了,不过,这要看你的态度啦……”
“哈哈,姐夫,你就别来唬我了。我是个农民不假呀,可我是个闯过江湖的农民,是个压不垮、板不烂、翻过坎儿、走过弯道儿的农民,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农民。再说,姐夫不是说,你在桃源镇算得上有脸面的人物么,你这句话算是说对了。我就是冲着你的脸面而来的,我不在别的地方做生意,就在你管辖的地盘上来折腾,也用不着你在别的地方有脸面。我就不信,在桃源镇,谁还敢把你怎么样,谁又能把我怎么样?还有,过去是吃饭要粮票,出门要证明,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