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低下头道:“我怕今天晚上看电影时他们又来捣乱,所以才喊你一道。”
梦才勃然大怒:“这狗东西上次没有打怕!我马上去收拾他!”
小倩恐惧的抓紧他的手,“你别这样,我就是怕你打架,都好几天了才告诉你,你打他,他家人,他爸爸都……”她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看到小倩害怕成这样,梦才冷静下来,说他不会和狗儿打架,最多吓唬一下。小倩仍然拉着他的手不放,直到梦才保证不会去找狗儿算帐,她才放开他。
吃过晚饭,梦才便早早的去了小倩家,她刚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张老师叫她不要收了,说今天看电影的人肯定多,早点去占一个好位置。两个孩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他们一走上长街,便遇到了涌动的人群,一拨拨的人流从胡同里冒出来,汇集到长街,然后涌向大队部前面的小广场,那里便是“法定的电影放映场”。乌石已经快有一年没有放电影了,所以整个村镇都处在兴奋中,如同过年似的,连一些长年不出门的老太太也跟着儿孙走到街上,周围的村庄看样子也来了不少人。总之,当他们到达大队部时,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后来的人只能站在板凳上引颈眺望,而他们并没有带板凳。小倩撅嘴道:“我叫你晚上早点到我家吃饭,你偏不。” 梦才没有回答,挠了一会头,忽然灵机一动,拉着女孩穿过人群来到银幕背后,这里却是空荡荡的,乡下人不知道反面也能看到电影。他们在大队部的台阶上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的坐下,小倩有点不放心的问:“后面真的能看到电影吗?” 梦才答道:“当然能,只是图像是左右反着的,但不影响观看。”过了会一些人学他们样也转到后面。半个小时后,白色的银幕亮了,电影放映机开始对镜头,一些好事之徒乘机在银幕上比手势,映出兔子、狗头以及旧时女人的小脚,引得场子里发出一阵阵笑声。
电影放映之前照例要放许多最高指示和打倒美帝苏修之类的口号,然后才在观众不耐烦的嘘声放映正片。晚上放两部片子:故事片“地道战”和样板戏“白毛女”。头一部片子便是“地道战”,这是*期间准许播放的几部老片子之一,虽然大部分人都看过两遍以上了,但人们仍然看得津津有味,只可惜放映的胶片实在太老了,中间断断续续烧了十几次,将故事情节烧的支离破碎,等到上演第二部片子时已是夜晚十点多钟了,一些习惯早睡的村民便陆陆续续开始退场。梦才正值少年,只喜欢看冲冲杀杀的战争片,对“旗手”呕心沥血的样板戏并不感兴趣,当下也提出要回去,但小倩非坚持要看完这第二部片子,少年只好留下来“舍命陪君子”。他的嘴自然不肯歇着,一会说:“哼,这叫什么电影?又不打仗,还踮着脚尖走路。”一会又说:“喜儿跑就赶快跑啊,还做什么大*?难道不怕黄世仁追上来?”
女孩最初并不理他,但他的不停絮叨终于把她弄烦了。“你什么也不懂!”她生气的说:“这是芭蕾舞剧,又不是故事片,她那是用舞蹈语言表现故事情节。”
梦才斜眼看她,继续撩拨道:“艺术也应当真实,谁见过战士踮着脚尖打仗?”
“和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对艺术一窍不通!” 女孩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梦才嘿嘿冷笑:“你又懂得什么艺术?我看也就是不懂装懂而已。”
女孩本不想理他,但被他这一激,又忍不住回道:“我当然知道,那个身体向后仰大*跳跃的动作叫倒踢紫金冠,表现的是喜儿宁死不屈的精神……还有那个挺胸抬后腿的动作……”她很内行的讲解起电影中舞蹈动作的含义。“每个舞蹈动作都有它特定含义,不是随便乱跳的,懂吗?你这个傻瓜,这就是艺术,你没见过外国的芭蕾舞,那情节动作更要复杂呢。”她用教训的口吻说。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梦才奇怪的问。
“我妈妈就是芭蕾舞演员啊,我三岁起也开始学芭蕾舞,” 女孩不无得意的说:“我九岁时已经跳的相当好了,妈妈他们舞蹈团长说我已经达到少年组国家级水平,要不是后来——”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梦才明白谈话触及到了她的伤口,赶忙将话岔开。他装着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变化,继续刚才的话题抬杠,说她的话是吹牛,如果她能像电影上那样用脚尖走路,他才相信她真的学过芭蕾舞。
女孩见他这么说,又激动起来。她不服气的嚷道:“谁吹牛了?我当然学过芭蕾!用脚尖走路?那只是最基本的工夫,我当然会!”
“那你跳一个啊。” 梦才继续激她。
“跳就跳,不过我现在没有穿舞鞋——没穿舞鞋我也能跳。”说着她真的踮起脚尖走了几步,然后用一只脚尖立地飞快的旋转了两圈。
她停下来得意洋洋的看着梦才。梦才刚要说话,突然有几个半大小子挤到他们中间,其中有一个叫道:“这小骚嫖子我们找一晚上都没找到,原来在这里。”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梦才听出这是狗儿的声音。
狗儿和他的两个同伙围住了小倩,“小丫头,和我们一道去玩玩吧。” 狗儿嬉皮笑脸的说,还在女孩身上动手动脚。显然他们并没有看到身后的梦才。
“我不和你们啰嗦,你们放开我。” 小倩挣扎着哭喊道。
“你们赶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狗儿兴奋的对他的同伙直嚷嚷,没有提防梦才从背后猛击一拳,他痛的大叫起来:“他妈的谁敢打老子?”
梦才对他胸脯又打了一拳,说:“是你爷打的,怎么样?”
狗儿仔细的看了一眼,认出了梦才,“你……”
“上次没打够,这次还来找打啊?” 梦才嘲笑的看着这个比他小一岁多但却高出他半个头的小伙子。
狗儿气馁了,他回头看了看同样胆怯的同伙,不声不响的走了,两个小随从也赶紧溜走了。
“不用怕,” 梦才轻声对哽咽着的小姑娘说:“狗儿如果再敢来欺负你,我绝饶不了他。”
小姑娘没有吱声,她不停的拭着眼泪……
银幕上头发已经变白的喜儿,悲愤之情如滔滔海水,她对苍天哭诉,对大山发誓……
23。又是狗儿在使坏
乌石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什么大的新闻了,前一天晚上放映的两部电影自然成为人们第二天主要的话题。在村子西南面开挖水渠的一群男人整个上午的谈话也都是围绕着电影内容进行的,知青小鲁和小马为 “白毛女”的真实性争论不休,其他人则饶有兴趣的在一边观战,其中有好事的还不时的敲敲边鼓,更增加了现场的活跃气氛,欢笑声此起彼伏。
小马对电影中第四个也就是最后一个出场的“白毛女”情有独钟,小鲁则很不以为然,他说:“我不是说那个白毛女演的不好,只是认为她出场的顺序不对,第一个喜儿那么纤弱,可上山后白了头发的喜儿却变得如此丰满,这真实吗?难道山上的野菜野果有催肥作用吗?”
没等小马回答,一个社员插进来道:“她难道不能吃老虎肉吗?听说老虎肉是很养人的。”他的话引得大家一阵欢笑。说话的人叫陈祖金,三十七八岁年纪,年青时当过兵,后来复员到城里当工人,六二年人员精简时回到农村,在村里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平时好发表些奇谈怪论来惹人发笑。他一本正经的说:“你们城市来的学生有文化,有水平,等会我的话里有什么不对,请你们批评指正——我以为,既然喜儿已经给黄世仁干了,还有了孩子,干吗还要往山上跑?黄世仁正好也没有老婆,她嫁给他不就得了,反正女人总要嫁人,嫁给谁不一样。”
陈祖金的话让大家肚子都笑痛了,知青笑说他反动。他仍然一本正经回道他不可能反动,因为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贫农,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乌石就有这样的事。他说:“你们如果不信可以问八一子,他爸妈身上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只不过他们故事情节和电影里是反的:女的家的有钱,男的是穷光棍,男的把女的干了,女的家不但没把他送入大牢,反而将女儿送过来,还陪送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人群中又爆发了一阵笑声,小名叫八一子的陈祖民脸涨的通红,要打陈祖金,但被他躲过了。八一子不服气的说:“我爸这不算什么,毕竟后来还是明媒正娶的,还有的将人家老婆硬抢过来,那才叫过劲呢。”
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谁,都会意的笑了。于是话题又转到老歪身上,老歪和他的儿子都不在场,大家便放肆的谈起他年轻时候一些放浪的趣事。有人提醒知青在场,流氓话说多了,小心毒害他们。陈祖金指了一下梦才道:“这里除了小张,谁也毒害不到,只要年龄到了,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教自会。”
大家正说笑着,忽然见到一个女孩从村庄里向这边跑来,陈德辉眼尖,认出是自己的妹妹杏子,顿时紧张起来,跳上田埂迎上去。
“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跑的这么急?” 德辉焦虑地问。
杏子喘气道:“不是我们……”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德辉一边为妹妹捶背一边埋怨:“你身体不好,还这么狂跑,不要命了?”
杏子终于缓过劲来,她指着梦才说:“我是找你,你赶快去村西头,小倩在那里被陈重九的疯儿子拦住了。”
梦才楞了一下,随即爬上田埂飞也似的向村庄里跑去。在村西头一片空场地上,他看见了围成一堆的一群孩子,他冲上前立刻看到惊人的一幕:陈重九的疯儿子正将小倩压在身下,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在女孩脸上亲吻着,孩子群中还不断有人给他加油:“对,就这样亲,再来一个。” 梦才怒极,上去抓住花疯子的双肩将他重重的摔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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