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的被子倒是叠得很好。他叠好后,就帮梁一飞叠。但梁一飞的被子不是长方形,而是平行四边形,而且一边特厚,一边特薄,相当难叠。虽然两个人都努力了,甚至按冯班长说的方法,用水打湿了被子再叠,但仍是很难看。看着别人舒服地睡在床上,自己却蹲在走廊上叠被子,还连累王杰,梁一飞委屈得差点掉泪。他心里总是暗暗咒骂做被子的人不负责任,害得他这么惨。有时,他恨不得一把火把被子烧掉。
我的新兵连 第三章(9)
王杰总是一边帮梁一飞叠被子,一边抱怨班长太凶、训练太苦、饭菜太差。梁一飞的感受其实和王杰一样,他也开始讨厌这单调、艰苦、压抑的部队生活了。但他没有像王杰那样去抱怨,而是很理智地把委屈和难受压在了心底。在口头上,他还很认真地劝说王杰想开点。
梁一飞打电话回家的要求也得到了冯班长的答复。冯班长说,他把这事讲给排长后,排长向队长和指导员反映了。指导员说,很多新兵都提出了这个要求,但新兵连只有一台电话机,队部无法满足所有新兵的要求,新兵们就暂时不要打电话了,队部会尽量安排多一些的时间让新兵们写家信。这个消息让梁一飞和王杰他们都很失望。
在写家信时,梁一飞一口气写了四封,分别写给了父母、姐姐、何小燕和李静。信的内容几乎一样,全是讲述自己在部队的生活如何好,领导、班长如何关心和照顾自己。写完后,梁一飞觉得有点自欺欺人,但他不想让家人和同学为他担心。“善意的欺骗总比让他们忧愁好吧。”梁一飞想。
王杰坐在梁一飞的旁边给他老爸写信。写完后,他让梁一飞帮忙参谋一下。梁一飞一看,不禁笑了。王杰的家信犹如一篇诉苦书,两页纸上十分夸张地写满了部队生活的悲凉、凄苦、绝望。王杰得意地对梁一飞说:“我这样写就是为了报复我老爸,让他后悔送我到部队。”梁一飞看着王杰得意洋洋的表情,很想劝他不要这样做,但还是忍住了。
王杰的作训帽,冯班长终于帮他解决了。是顶比较破旧的作训帽,冯班长从一个老兵那里借来的。帽子太大了,戴在王杰的头上晃来晃去,很不稳定,王杰在里面垫了一圈纸才好些。不过,王杰已经很满足了,他说,有帽子戴总比没有强吧。但他没有想到,几个星期后,这顶垫了一圈纸的帽子在关键时刻,却和他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新兵全部到齐后,新兵连定于十二月二十五日召开新训誓师大会,宣布今年的新兵军事训练工作正式开始。由于大会将有很多支队领导参加,新兵连相当重视,要求二十四日晚上,各班召开班务会,各班长就新训誓师大会对新兵进行动员。于是,在冯班长的组织下,八班召开了他们班组建以来的第一次班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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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兵连 第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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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壹
班务会是在晚上八点钟开始的。班务会前,新兵们都在班长的组织下写家信。值班排长一排长的哨音刚落,宿舍楼就立刻响成了一片。跑步集合的声音、班长的口令声、放板凳的声音、唱歌的声音汇合在一起,使原本静悄悄的宿舍楼一下子变成了热气沸腾的运动场。
八班的新兵听到哨音后,急忙把纸笔收拾好,拿着自己的小板凳,快速地跑到走廊上集合——班务会是在走廊上召开的。冯班长已经站在班房的门口下整队的口令了。就在冯班长第二次喊“向右看齐”时,高恒慌慌张张地从卫生间跑了出来。
高恒拿着板凳跑到门口时,整个班已经列队看齐了。高恒站在门口,脸红红的,低着头小声地冲着冯班长喊:“报告!”
冯班长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脸色沉沉地站在那儿。
高恒又小声地重复:“报告!”
冯班长皱着眉头,转过脸来,不耐烦地看着高恒说:“你在跟谁说话呢?跟你自己呀!声音小得像蚊子,你还像个当兵的吗?”
“报告!”高恒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也大了很多。可能是因为害怕或有抵触情绪吧,高恒的声音虽然提高了很多,但并不响亮、干脆。
“你到七班那边的楼梯口去喊‘报告’给我听。”冯班长瞪着高恒,生气地指着左边的楼梯口,大声地冲着他说。
高恒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站在冯班长面前,他左手紧紧地贴在裤子的裤缝线上,拿板凳的右手微微地颤抖着。他并没有按照冯班长的命令去左边的楼梯口,而是依旧低着头,在原地站着。这样过了几秒钟,高恒忽然抬头看着冯班长,嘴角撇了一下,似乎想向冯班长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头很快又低了下去。
冯班长见高恒一声不吭地低头站在原地,更加愤怒了。他指着左边的楼梯口,恶狠狠地盯着高恒,大声说:“没听到我的话,是不是?到左边的楼梯口去!”
高恒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紧紧地抿着嘴,用倔强和反抗的眼神看着冯班长。但他的眼神很快就在冯班长愤怒如火的眼睛里熔化、消失,并慢慢为委屈和不解所代替。高恒的眼睛红了,他用红红的眼睛看了冯班长一眼,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此时,七班长也在整队。七班长站在门口,七班的新兵们几乎是靠着走廊的护墙站着。高恒从七班长和新兵之间走了过去……
可能由于过于委屈和难过,高恒竟忘了在七班长和七班的新兵中间走过时,是要给指挥员七班长打报告的,并要经过七班长允许才能通过。
当高恒走到七班长面前时,七班长很自然地叫住了他。
“大哥——,你干什么呀?没看到我在整队吗?你班长有没有教过你,从别人的队伍中间走过时,要打报告?”七班长除了依旧保持着他那副凶巴巴的表情外,此时还大大地张着嘴,加了一层夸张、戏谑和嘲笑的口气。
高恒被七班长一连串的责问和凶巴巴的表情给吓蒙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急忙对七班长说:“七班长,对不起!我……我错了。”看到七班长依旧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高恒仿佛一下子聪明起来了,他急忙大声地喊:“报告!”
七班长看了高恒一会儿,撇着嘴冲高恒笑了笑,说:“你还是很聪明的嘛!——回到七班队伍的前面,重新来。”
高恒急忙回到七班队伍的前面,大声地冲着七班长喊:“报告!”
七班长转过脸,带着满足而惬意的笑容看了高恒一眼,并不说话,只是把头向右摆了一下,示意高恒过去。高恒急忙从七班长面前跑了过去。
高恒站在了楼梯口,对着冯班长的方向,大声地喊:“报告!”
冯班长转过脸,冷冷地看了高恒一眼,用不耐烦的口气说:“过来吧。”
高恒就急忙跑回来。当高恒跑到七班队伍前面时,他很自觉地站住,大声地对七班长喊:“报告!”
我的新兵连 第四章(2)
七班长抬头看了看高恒,没有让高恒过去,而是用讽刺的语气对高恒说:“这个‘报告’比刚才那个‘报告’的声音要小多了哦。是不是七班长好欺负啊?要不要我替你班长管一下你啊?”他转头看了冯班长一下,见冯班长没有不同意,就点了点头,接着说:“再回到楼梯口——就站在这里吧,叫二十遍‘报告’给我听。”
高恒无可奈何地站在七班长面前,愤怒而又无助地望着前面的冯班长。当他明白冯班长并不能帮自己时,又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班房惨白的灯光照在高恒的脸上,使他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泪水已经溢满了高恒的双眼,但他却紧紧地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来。高恒开始大声地喊“报告”,在他张嘴的瞬间,泪水已经止不住地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滑落下来。
梁一飞看着七班长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高恒大声呼喊的、变形的、倔强的泪脸,恨不得冲上去打七班长两耳光。马排长此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怎么不出来制止七班长?梁一飞凭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值班的一排长正站在篮球场上,抬头朝他们这边看。梁一飞立刻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一排长了,希望他马上制止七班长的野蛮行径。但一排长却低下头去,走进宿舍楼,不见了。一股悲凉的愤怒从梁一飞的心中升起。“为什么会这样?一排长和冯班长怎么也变得这么可恶?”梁一飞问自己。
高恒回来后,冯班长组织全班坐下。冯班长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在他下口令放板凳时,全班放板凳的动作和声音已经很齐了,但他仍说不齐。于是,整个宿舍楼就开始单调地重复八班的十只板凳与地板撞击的声音。连续放了三次后,冯班长才肯罢休,让全班坐了下来,不再起立。
王杰坐下后,没经冯班长允许就自己调整坐姿。冯班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王杰,你起立,组织新兵们唱前天副队长教的那首军歌。——其他人员调整坐姿。”
王杰慌忙站了起来。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队伍前面,转头胆怯地看了冯班长一眼,结结巴巴地说:“唱……唱首歌,唱……唱《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一起唱!”八班的新兵们立刻大声地吼起这首歌来。王杰指挥的模样,简直就像小丑在表演,他的两只手机械地抖动着,看上去像触电一般。八班的新兵们想笑却又不敢笑。
唱完歌后,冯班长让高恒洗了脸,就开始组织召开班务会。梁一飞的队列位置在第六名,刚好和冯班长坐对面。他身体坐得笔直,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平视着前方,唯恐自己坐得不好,惹到冯班长,被冯班长骂。
冯班长开始讲第二天新训誓师大会中新兵们应注意的事项。梁一飞听了听,觉得无非是些注意精神风貌、保持警容警姿的话被反复地重复。听了一会儿,梁一飞就觉得无聊了。他想起了高恒,想看一下高恒的表情,但却不敢转头去看。百般无聊中,梁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