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梁一飞梦见自己真的当了逃兵,逃出了新兵连,回到高中上学了。坐在熟悉的教室里,看着周围亲切的同学,他又惊喜又害怕。忽然,他发现王杰和周亮也在教室里。他正要走过去和他们说话,父亲和冯班长却出现在他的面前,要他立刻回新兵连。梁一飞不同意,父亲和冯班长就拿出手铐来,说要把他拷回去。梁一飞拔腿就跑,父亲和冯班长就在后面追。他跑了一会儿,回头去看,发现父亲和冯班长就在身后。他就继续跑,拼命地跑,跑了一会儿,回头去看,父亲和冯班长还在身后。他又惊又怕,气喘吁吁地跑啊跑、跑啊跑,前面有个污水潭,他一不小心,栽了进去……
●叁
梁一飞在冯班长闹钟的嘀嘀声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他立刻想起了刚才的梦,感到一阵后怕和心虚。他又闭上了眼躺着,觉得脑袋发涨,很不好受。“幸亏是一场梦!”他感叹道。
他用手把汗水擦了,睁开眼向窗外望去,发现天还很黑。“天怎么还这么黑啊,几点了?”他问旁边已经在叠被子的刘帅。
“今天是星期六,上午要进行内务卫生检查评比,肯定要提早起床了。”刘帅低着头边叠被子边小声说。
听到要进行内务卫生评比,梁一飞立刻直起了身。他最害怕的就是内务卫生评比,他的被子总叠不好。他急匆匆地穿衣服,到水房洗脸。这时,他才注意到隔壁七班和楼上四排的咚咚声。这些声音让他感到紧迫,他开始认真地叠被子了。
上午,新兵们在训练场复习擒敌术动作。马上要过年了,新兵连没有组织会操。梁一飞无心训练,他一想起七班长要随时随地地报复他,就感到压抑和难受。王杰昨晚说的话总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他总在幻想如何回学校上学。
十点钟课间休息时,值班排长吹哨集合各排的值班班长检查评比内务卫生。七班长跑去集合了。七班长走后,新兵们就在九班长的组织下复习昨晚学的《军中绿花》。二排的新兵也在六班长的带领下加入进来。大家围成一个圈坐着。九班长见有这么多新兵跟自己学歌,显得很高兴。他很快抽完了一支烟,开始很有感情地教新兵们唱歌。
我的新兵连 第十一章(5)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歌声在训练场上响起,新兵们都不再说话了,一个个静静地听,轻轻地唱,“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队是咱温暖的家……”
虽然歌词已在心中记熟,但当歌声在耳边萦绕时,梁一飞的眼睛又开始发涩。他急忙低下头去,用力地闭上眼睛,把泪水止住。他抬头看时,发现对面二排很多新兵的眼睛都红红的,有几个泪水已经滑落,却不去拭擦。他们在轻轻地唱这首军营民谣。梁一飞感觉自己的泪水又涌出了眼眶,他又低下了头。
学完歌后,九班长讲了一些部队上好笑的事情,但新兵们都低着头,只是偶尔抬起头来象征性地笑一下。训练场的气氛很沉闷,很压抑。新兵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有几个仍在低头拭泪。
王杰就坐在梁一飞的旁边,他用肘部轻轻碰了碰梁一飞,小声地说:“一飞,七班长去检查评比内务,你说他会不会评我们班很差,评我们的被子很差呀?”
梁一飞听了心里一震。他转头去看王杰,王杰正看着他。王杰的眼神带着疑问和哀愁。梁一飞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王杰,以为王杰是个大大咧咧不想事的人,现在才发觉自己弄错了。自从被十班长整了后,王杰就变了很多,变得阴郁了,让人猜不透。看着王杰疑虑的表情,梁一飞不禁愣了神,竟忘了回答。
王杰见梁一飞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就问:“一飞,想什么呢?”
“哦,没有,没有想什么。”梁一飞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急忙掩饰说:“我在担心七班长会评我的被子差,你也知道,我的被子总叠不好。”
王杰皱起眉头说:“我也担心……”
“你担心什么?你的被子叠得那么好。”梁一飞劝王杰道。
王杰刚想说什么,休息结束的哨声吹响了,新兵们都急忙站了起来,开始训练。在训练中,梁一飞又开始担心自己的被子会被七班长点出来,自己在全连面前出丑。于是,整个上午的训练,梁一飞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至于在训练什么,他都不太知道。
中午开饭前,值班排长公布了内务卫生评比的结果。八班的名次很低。梁一飞、周亮、刘帅的被子被点名批评。虽然每个班都有新兵被批评,但梁一飞觉得自己的被子被点名,就意味着七班长是在不依不饶地报复自己,这对他打击很大。午饭他只吃了一点点,就回班房叠被子了。
八班的新兵回到班房后,都很自觉地打开被子叠。冯班长回到班房后,看到大家这样,就不再说什么了,拿着学习资料去自习室了。
梁一飞叠被子叠了半个小时,质量依然很差,这使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王杰的被子没有受批评,他的被子确实叠得很好。他很快就叠完了自己的被子,然后帮梁一飞叠。他们把被子拿到走廊上去叠。
走廊上,苏黎明坐在板凳上,边晒太阳边看一本厚厚的书。黎冬生正在帮刘帅叠被子。梁一飞把自己的被子放在他们旁边叠。梁一飞的情绪很低落,一直都不说话。王杰认真地帮梁一飞叠被子,也不说话。倒是刘帅,不停地发牢骚。不过,他说的是广西话,梁一飞和王杰都听不懂。过了一会儿,王杰就笑着问刘帅:“帅哥,都在叽咕些啥呀?”
“后悔啊!”刘帅感叹道,他改用了普通话:“我在说自己命苦啊!明知道当兵苦,还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当兵,天天叠这个破被子。”
王杰把被子的边沿用木板用力夹了夹,抬头问刘帅:“你说你明知道当兵苦,那为啥还要来呢?”
“迫不得已啊!”刘帅坐在地板上,苦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老爸想让我进我们镇政府工作,可我只是中学毕业,没什么资历,只有来当兵了。等到复员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了。唉!我来的时候也知道部队苦,但没想到会这么压抑。”
王杰接着刘帅的话说:“谁能想到啊!我还以为到部队会很舒服,很威风呢。”他又转头问梁一飞:“一飞,你还记得我们在火车站碰到的那两个老兵吗?他们说,到部队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死。我现在真他妈的觉得要死了。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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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兵连 第十一章(6)
梁一飞也想跟着发牢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周亮说得对,祸从口出啊!要是自己不在厕所里议论七班长,哪会有这么多麻烦。所以,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整理被子。
刘帅见梁一飞不说话,就说:“是啊!真他妈的压抑得要死。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什么镇政府,我不进了。我就老老实实在家种地,至少种地是自由的。”
“你还有地种,我要是不当兵,就接不了我爸的班,接不了我爸的班,我就只有喝西北风。我不比你惨啊!你算什么?”罗天海不知什么时候搬了个板凳,坐在梁一飞的后面晒太阳。此时,他靠在墙壁上,用一种不屑的表情和不满的语气冲着刘帅嚷。那样子,好像全世界就他的命运最惨,谁都不能和他抢这个头衔。
刘帅被罗天海的语气和表情激怒了,他瞪着眼睛看着罗天海,问:“你老爸是什么单位的?”
罗天海没有想到刘帅会这么容易生气。他看了看刘帅的被子,依旧叠得不怎么样,就知道刘帅是把叠不好被子的火气撒到了自己身上。他急忙坐直了身体,笑着说:“我老爸在我们县烟草局工作,不过我老爸只是个小职工,要是我老爸是局长,我也不会为了份工作,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当兵了。你说是不是啊?”
刘帅却没有心情和罗天海说话了,他和黎冬生把被子打开,又重新开始叠。
一直坐在旁边看书的苏黎明却合上了书,接口说道:“你们苦什么呀?复员了,一个可以进镇政府,一个可以进烟草局。我呢?职高毕业后,找不着工作,只有回家种地。地也种不好,就来当兵。我复员后,还是要回家种地,要么就和我们村的年轻人一样,来广东打工。我不比你们惨啊?”
听了苏黎明的话,罗天海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刘帅则是低着头叠被子,根本无心和谁争辩了。
梁一飞听了他们的话,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就说:“我看过一本书,上面写“文化大革命”时吃‘忆苦思甜饭’。‘忆苦思甜饭’是故意用米糠、野菜做成的。吃饭之前呢,每个人都要讲一讲旧社会的坏处和自己在旧社会吃的苦。于是呢,每个人都义愤填膺控诉旧社会的罪恶,声泪俱下地讲自己怎样被地主欺负。讲着讲着,就吵起来了,打起来了。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苦的,谁都没有自己苦。他们也不允许别人比自己苦呀,因为‘苦’在当时是最光荣的。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很苦啊?”
梁一飞说完后自己先笑了起来。苏黎明、刘帅和罗天海也都笑了起来。
●肆
星期天的上午,新兵们在班房里聊天、休息。冯班长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拿着十副列兵警衔发给大家,让大家立即戴在肩上。新兵们见自己也能像老兵一样戴警衔了,就争先恐后地从冯班长的手里抢,并问为什么现在发。冯班长解释说,快过年了,一些犯罪分子会趁过年之际捞一把,社会治安会不太好,形势真的严峻的话,可能会派一些素质好的新兵去外面巡逻,所以,就提前把警衔发给大家了。
新兵们兴高采烈地戴上了警衔,你看我,我看你,觉得每个人都比以前帅多了,精神多了。听说还有可能去外面巡逻,他们就更兴奋了,急忙问冯班长巡逻是干什么。冯班长已经拿着复习资料准备去自习室了,就敷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