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寒越心正弯腰蹲在灶前,小心地看著药吊子的火候,满屋都是浓郁的药气。而教尊大人则靠在厨房的门板上,万般无奈地无语望天。
寒越心扭过头去,瞧著朱焰靠在门背上,不停地扇著扇子,皱了皱眉头。
“朱焰,你还没好,回去休息吧。”
“怎麽没好,我好的很!”朱焰摇扇的动作更快了,明显心情非常郁闷。
“你看我哪里像个病人?这麽活蹦乱跳健康的一人,非要给我熬什麽药,没病都要吃出病来,我告诉你,药你要熬只管熬,但我是不会吃的,绝对不吃!”
“你看著是不像病人。”寒越心严肃地答道。
朱焰一听,眉头一挑。“那你还熬的什麽药?”
“你看著虽不像,但事实却就是有病啊。你要真没病,好好的人,会无故突然高烧吗?朱焰,讳疾忌医,不好。”
给他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噎得朱焰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见他要走,寒越心忙问道:“朱焰,你去哪?”
“睡觉去,晚上好做贼!”
瞧著朱焰气哼哼的走了,寒越心嘴角一弯,泛起了一丝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药不能停(上集完)
药终于熬好了,寒越心小心地将药罐从药吊子上取下来,放在托盘里端出了厨房。刚刚拐过月洞门,他就看见朱焰坐在桂树下的石桌旁,一手撑着额头,明显正在打盹。
是谁刚才还振振有辞地说自己精神矍铄,活蹦乱跳的?这才多大功夫,就又犯起困来。寒越心走过去,将托盘放在桌上,轻唤了一声:“朱焰。”
朱焰一惊,眼睛猛然睁开,看见是寒越心,又放松了下来。
“外面风大,你困了,回屋去睡吧,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呢?”
“拜托,我是火气过剩,不是火气不足,怎么可能得风寒!”朱焰拿起扇子一个劲地扇风,说道:“外面有风正凉快,房间里面热。”
“热?”寒越心吓了一跳,手掌已覆上了朱焰的额头。朱焰猛地一惊,本能往后一仰,却忘记了石凳没有靠背,这一个倒仰不要紧,由于动作太大失了平衡,就听扑通一声,他整个人都从凳子上掉了下去,当场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哎哟!”
寒越心下意识地立刻捂住眼睛,不忍看那摔得惨不忍睹的场面。心想这下糟了,向来最爱风度的朱焰,竟然摔得如此狼狈,会不会恼羞成怒到杀人灭口?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寒越心!”
朱焰这一摔毫无防备,差点没把腰给摔折了,好不容易爬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要不是你突然把手伸过来,我至于掉下去吗?惹了祸就装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朱焰,你不要紧吧?”寒越心连忙表示慰问。
“你说呢!”
这会子表示关心,晚了!
寒越心低下了头,他当然知道朱焰因何摔倒,都是自己一时激动,忘记了习武之人的忌讳。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在正常状况下,即使平常人都会产生抵触情绪,更何况是对此加倍敏感的武林中人。
“朱焰,对不起,我……”
朱焰目光一转,落到桌上的药罐上。药刚刚熬好,即使隔了一小段距离,也能感到那滚烫的温度,心里微微一动。
这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担忧着自己,牵挂着自己。拳拳深情厚意,一片赤诚之心,天下还有什么能比它更珍贵,还有什么可苛责的呢?
晚上银离推门走进朱焰房间的时候,正瞧见教尊大人坐在桌前,咯嘣咯嘣地嚼糖块,嘴角不由一抽。
“教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吃糖,您都不怕牙疼?属下都不知道您什么时候爱上这一口了?”
朱焰不答话,只是眯起眼睛,瞅着他笑了两声,直笑得银离全身上下汗毛倒竖,忽然有种被蛇盯上的老鼠的感觉,顿悟此地不可久留,赶紧溜走才是上策!
然而问题是,想溜,溜得掉吗?教尊大人此刻会在这吃糖,还不是拜他所赐!
要不是他银离热心地给告知药房所在,又自告奋勇地主动帮着抓药,就凭寒越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火云山出门就转向的程度,想找药也找不到,哪来的可能熬上一大碗黄连白芷苦汤,磨着朱焰转来转去,闹得他不胜其烦,最终不得不投降喝掉了那碗苦汤?药汤喝掉了,寒越心高高兴兴地回去睡觉了,留下倒霉的朱焰一嘴都是苦味,怎么漱都漱不掉,只有叫侍女拿点糖过来吃,不然这一晚上都别想混了。
银离立刻做出明智的决定,在朱焰此时的状态下,还是不要捊虎须为妙,于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好不容易等朱焰吃完糖,又喝了一杯水,总算开口说话了。
“银离啊,这段时间可真是辛苦你了。听紫瑛说,你为了那块风月无边的匾额,力抗长老们,真真是劳苦功高,你说,本座该怎么奖赏你呢?”
银离仿佛觉得有一滴汗珠,从额头滴落到了鼻梁上。要说这事,的确是他摆了教尊一道,谁让教尊用红姑来威胁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但虽然事情是做了,要说完全不怕教尊秋后算账,那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人家才是老大。只是做都做了,事到如今也只有二字真言:装傻。
“属下不敢,此乃属下的本份,何敢言功,教尊谬赞了。”
“哪里,哪里。”朱焰微微一笑。“明知有功却不赏,本座岂非成了昏庸之主?不过赏什么呢?倒是有些费思量啊。”
别又是盘算着要给我送个什么清莲白莲的美人吧?这种把戏用上一次就罢了,连用两次你也不嫌老梗?俗,俗不可耐!
银离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还怕朱焰真的故伎重施,楞给他屋里塞女人,赶紧说道:“教尊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感激不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非为了贪图金钱美女,权势地位。否则,岂非玷辱了教尊待属下的情谊,万望教尊体谅!”
教尊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行不?可怜我成天被欺压做牛做马,只不过小小的反抗一下,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啊哈,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朱焰可没打算就这么轻饶了他,就算不计较风月无边,只这今晚的一大碗苦药的账,也得跟他好好算算。
“银离啊,说起来你为了圣教之事,一直都是鞠躬尽瘁,本座有你这样忠心的属下,真是非常之欣慰,应当好好体贴关心才是。看看你眼角发红,脸上都长了几个疱,必定是最近没有休息好,饮食不当,导致上了火。红姑都是怎么照顾你的,实在太不关心你了,本座非要好好地说说她不可。”
“没有,没有!属下身体好得很,一点小小的上火,不劳教尊操心!”
“哎,何必客气呢?你虽然是我的属下,然则本座一直拿你当兄弟,关心你的身体健康,乃是天经地义嘛。”
不容银离再说,朱焰抬高声音道:“来人!”
侍女应声而入,只见朱焰指着架子上桑皮纸包着的几大包药道:“你去把这几包药送给红姑,就说是本座吩咐的,银离最近肝火太旺,需要好好调理,这药从明天起一日三次,叫她亲自熬了给银离喝,不得有误!”
“不要呀!”
银离大惊失色,一下扑到了朱焰脚下,拽着他的袖子连声哀叫,只差一点就要哭天抢地了。
“教尊啊!属下知错了,属下真的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么大包大包的药,他得吃到什么时候啊!一想到红姑必定会坚定执行教尊法旨,逼他喝药的情形,银离顿觉日月无光,天地倒转,未来一片暗无天日。
“哦!”朱焰轻笑了一声。“这都是清火败毒的上好良药,又不是□□。本座关心你的身体健康,你哭这么凄惨做什么啊?”
银离那个悔啊,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可说句实话,这都是他活该自找。谁叫他动机不纯,明知对朱焰来说这些药根本没用,却还是撺掇着寒越心去抓这么一大堆药给他,无外乎是想看朱焰笑话,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朱焰是谁,朱焰是自己的老大!他拿寒越心没辙那是因为他偏心,可要是连你都摆不平,他也就不用当你教尊了!
“呜呜呜呜,教尊,属下错了,属下真的知错了!”
朱焰轻晃着手中的牡丹折扇,面上微微含笑。
“哦,你真的知错了?”
“真的,真的!”一听教尊口气有松动的迹象,银离赶紧抓住机会,忙不迭地认错。朱焰轻笑一声,说道:“你起来吧!既然知错,本座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请教尊吩咐!”银离立刻起身,腰杆挺得像标枪一样笔直,摆出一副忠肝义胆貌。
朱焰一笑,将折扇往桌上一掷,不再拐弯抹角。
“从明日起,本座要闭关修行。这段期间,焰离门下的一应事务,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本座会安排五色圣使辅助于你,你可听明白了?”
“啊?”银离一愣,抬起头来,疑问的目光落在了朱焰的面容上。“教尊,您要闭关?”
“嗯。”朱焰微闭双目,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之色。
看着烛光下朱焰的容颜,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隐去了最熟悉的风流生动,此时的他,看起来表情竟有一些漠然,银离的心中,隐隐闪过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就在心中呼之欲出,待要仔细寻觅,却又捉摸不住。
“教尊闭关修行,属下自当尽力做好份内之事,请教尊放心。”斟酌了一会,银离小心地道:“只是,那寒越心怎么办?教尊请他来做客,却在这时闭关修行,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知教尊有何示下?”
你哪只耳朵听到是我请他来做客的?明明是他非要跟着我,我没有办法只好带他回来好不好?!原以为哄哄他就好,等他不钻牛角尖这事就算完了,谁知眼下又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