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贫困乡村生存实录:粮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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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贫困乡村生存实录:粮民-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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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说离前隆村最少还要走四个小时才能到,他们叫我歇会儿喝点水再走,我边走边和他们说:“那么远我还是加紧赶路吧,回头找你喝水。”
  两个小时后我终于爬到一个坡顶,但还是没有看到村子,村子还在山坡的背面。我只有走下一个深深的峡谷底,又向上爬到对面高坡。上到半坡看见一个放牧的小孩子,就向他打听前隆村还有多远?那孩子说:“我就是前隆村的,我要回村里去,你和我一起走吧。叔叔,你是干什么的?你是乡里来的?”我走上前去和他并肩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问他:“我不是乡里的,我是去你们那里看看你们生活得好不好。我听乡里干部说你们这里很穷,是吗?”小孩子没有回答,他低下头默默地向前走着。我以为他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依然是低着头,只管走路。但我发现他很细心,略微偏我前边一点点,可时不时地还轻微回头看一下我。我也就没有再问他什么,只是紧跟着他向村里走去。快到村子时,他向坡下指了下说:“那就是我家,你去我家喝点水吧,我爷爷在家。”我就答应了和他一起下坡进了一个土围子的院落。
  这个孩子姓牛,他们有兄弟两个。哥哥去年初中毕业去了西宁打工,他今年刚读初一。小孩子给我从屋子里端出一杯开水,他对爷爷用地方方言说了几句,他爷爷就微笑着急忙让我说:“进屋炕上坐。”我说就坐外边我们说会儿话。爷爷又急忙四处找板凳给我坐,我尽快接过了老人吃力地搬来的凳子。但爷爷听不懂我说话,孙子就代替爷爷向我说:“我爷爷今年83岁了。我不认识我妈妈,因为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家出走了。我爸爸也在西宁,可不是打工,是在要饭。他要饭不是他喜欢要饭。他在我刚上小学时就伤了一条腿,在西宁的建筑工地上受伤的,一条腿没了,残废了。他在家里又不能干农活了,还要吃饭,我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种地养活我和哥哥,还要卖些粮食给我们交学费。我爸爸要是在家,粮食就不够吃了。”
  我听完小孩子的话,一下明白了我们走进村子前他沉默不语的心情了。一个懂事又无望、无奈的小孩,他只有默默承受着生活带给他们的压力,一个因贫穷而失去母爱的孩子,还要时时为爷爷的健康、爸爸的遭遇和现在的境况承受心灵上的重压。看着他们这个就像原始部落的泥土做成的居屋和院落,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一种吐不出咽不下的感受,梗塞在我的胸膛。
  这个孩子在暑期替村里人放牧,可以解决一点书本费,午间(其实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赶回村子帮爷爷做饭。我走进他和爷爷住的最好的屋子看了看,我只有叹息再叹息,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出了牛家,我本想去找到村主任了解下村里的整体经济情况,但当路过一家村民的门口时,有位老人向我打招呼问好,之后老人邀我进去喝点水,我就随老人进了他家。老人姓郭,今年66岁。看他的身体好像比较好,因为看上去脸膛还比较胖。我就问老人:“你身体还比较硬朗吧?”此刻,老人苦笑了下说:“不行了,不定就在哪天呢(意思不知道就在哪一天会突然死掉),可这个孙子还得我抓养啊。你看我脸的样子,这可不是胖,是浮肿。我一直肾脏不好,是积水。”
  老人40岁那年妻子就辞世了,12岁的孙子是个残疾儿童,儿子在外打工有三年没有回来了,只在去年寄回来500元钱,再就没有什么信息了。儿媳生下这个孩子后,不到半年就出走了。
  这时门外边有人叫卖蔬菜,老人猛地问我吃午饭了吗,我说还没有,但我路上吃过了两块面包,不饿。老人站起来就冲出门,边走边对孙子说:“你撮一簸箕麦子,我去换些菜。”孙子有严重的佝偻病,背驼得厉害,但他手脚还是很灵活,从地上麦堆里撮起一簸箕麦子端出大门外给了爷爷。
  老人用一簸箕麦子换回些茄子和辣椒,他很快把火生上给我做起了午饭。老人炒了一大盘辣椒茄子,端上早已烙好的馍馍,又给我新沏了杯茶让我赶紧吃。我边吃边想,老人的家庭这么七零八落的,生活又是这么的拮据,自己又还是一身病,是什么力量使他们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还如此坚强地生活着?
  老人给我讲述他家的境况时眼中有悲伤闪过,但他很快就转为热切。老人和孙子没有吃,他们看着我吃。我让他们一起吃,老人硬是说他们已经吃过午饭了,还是刚刚吃的。但当我吃饱后刚放下筷子时,老人对孙子说你来吃吧,他把我剩下的菜一大半给了孙子,孙子端起爷爷给的菜和馍馍,坐在了爷爷的旁边埋头就吃,头也没有抬一下,在几分钟内就吃完所有。爷爷问孙子:“还吃吗?”孙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过了几分钟对爷爷说:“你吃吧爷爷,这茄子可好吃了,自过了单午(端午节),我们还没有再吃过买的菜呢。”
  后来我才知道老人今天是特意给我换了菜,平时他和孙子的菜就是土豆。
  我又一次无语。
  老人好似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赶忙转移话题,指着柜子上的一个银灰色电视对我说:“你看,蔚老师,国家很好啊,国家没有忘记我们这偏远的垴山人啊,那是国家给我们发的电视。国家很好,还给我们发救济面粉,你吃的这白馍馍就是去年年底发的。国家很好,国家领导人很好!我这辈子过不上好日子,下一辈人一定能,我相信国家!”
  

八岁孩子,成了四口之家的主要依靠
看到这个孩子神情专注的干活样子,我反而有些不安和矛盾。不安的是一个还未脱掉稚气的孩子能否承担得起这么重的责任?矛盾的是他到底会不会因承受重压太久而走向反面。一个年仅八岁的男孩,在城市里还是一个需要父母百般呵护的宝贝,然而在这个让人不忍目睹的家庭,却成了一家人的主要依靠。
  由于连日的奔波,昨晚睡得太死,直到主人老应叫我起来吃早饭,我这才猛地惊醒。在应家吃过早饭,他妻子还给我带了两个早晨蒸好的大花卷,说路上饿了吃。我告别了应家下了山。
  张成成家是在马营村的另一个自然村。这个八岁的男孩家共四口人,奶奶和妈妈都是先天性盲人。爸爸病了七八年一直不能从事任何劳动,今年略有好转就外出打工去了。我到他家时快要中午了,他家在花园村的下游河边上,出门就是一个陡峭的坡,离河不到100米。吃水就是在这条河,河水非常清澈。昨天我在去前隆村时,路上碰见他妈妈挑水走在马路上,当时我就很难相信在这样崎岖不平的山涧中,她怎么能仅靠摸索走路?她能准确地把水从河里打上来并且打得满满的,然后挑回家中。
  今天我到了这个“奇特”的家庭,终于看到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了。成成与妈妈配合得非常默契,他给妈妈倒水,妈妈和面、擀面,他烧火,水烧开后他从案板上把妈妈切好的面条下进锅里。他让妈妈用凉水洗碗筷,这样就不怕被开水烫着妈妈,他自己一边烧火一边用筷子搅开锅里的面条,以防黏在一起。饭做熟了,他牵奶奶到院子里坐好吃饭。面条一碗碗盛出来,先端一碗递到奶奶手中,又端一碗给妈妈,之后他才吃。饭后他把面汤从锅里用一个大铁勺舀到一个大桶里,用余热烫猪饲料,搅拌好猪食。看他吃力地搬挪着一个大塑料桶去喂猪,我上前去帮他,他还说:“不用,你歇着吧,叔叔。我能行,我一直都喂猪。”喂过猪后,成成就开始刷锅洗碗。看上去他是那么有条不紊,样样做得是那么在行,俨然就是一个小大人。他洗好锅碗,给奶奶、妈妈和我每人又倒好一杯凉好的开水,然后就进屋拿出了书本坐在树阴下开始写作业了。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这一连串的事情在这个刚八岁的小孩子身上发生,我真不能相信。在城里,多少孩子的父母只让他们的孩子一心读书,什么都为他们包揽了,有许多家庭还要请家教什么的。然而,在这个偏僻的山村,又在这样极其艰苦的家庭环境中,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不但要干家务,还要照顾两个盲人,可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排在全年级前列。
  我和他妈妈说话,他时不时还要给我翻译他妈妈的话,可他那认真学习的神情和做好的作业,不由得让我产生一种怜惜,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想,城市里的孩子真应该到这里看看这个孩子。人家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不只是学习,还要干家务、照顾妈妈和奶奶。如此重的担子是城市里许多成年的子女都很难扛起来的。
  他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外,回家学习基本就变成了“业余”。其次,妈妈、奶奶不说识字了连看都看不见,就更别说给孩子辅导功课了。学习完全是依靠孩子的自觉,一个才八岁的孩子,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可小小的成成把这一切做得是那么有条有理,他完全没有认为这是负担。好像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他就能胜任一切似的。他平静地做着一切,笑着和奶奶、妈妈说着话。
  四口人,两个盲人,一个有病的爸爸,可他们并没有被生活的艰难击垮。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生在这样一个特殊家庭,他所承担的家务都没有影响他的学习成绩。学习成绩好还是次要,更难得的是他有着一个健康、快乐的心态。
  离开他家,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孩子,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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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为何没有退休?谁没有给农民退休权利?
这夜我和郭老汉盘腿而坐,面对面地坐在他家温热的炕上聊了起来。
  下午我在地里看到村民收割青稞,和郭老汉走在路上时我问起青稞的用途。郭老汉说在他们这一带高寒山区,青稞还是他们的主要口粮,除此之外就是做饲料和酿酒原料。我就提出晚饭要吃青稞面,郭老汉回家后就吩咐老伴晚饭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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