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黑时候,我推开了老家的门。只见二老正在一盏粘满了灰尘的灯泡下喝着杂面拌汤,饭桌上一小碟咸菜,一小碟油泼辣椒。我的到来,显然让他们感到意外。当听说我将要帮他们收割麦子时,他们脸上泛出了笑容,但当即又说我不是干那活的料,让我明天到麦地里转转,束束麦捡子就行了。晚上和父母聊聊后,我就睡在原先属于我的小土炕上。因为走了小半天的山路,不一回,就进入了沉沉梦乡。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升起老高,喊了几声,无人应答,知道二老早已去了麦地。我换了几件旧衣服,匆匆赶到麦地里时,他们已经放倒了一大片。我就从地头这边束了起来,约莫一个钟头,终于赶到了他们身后。但当我垛好几个麦垛后,又有一大片放倒的麦子摆在眼前。这样,我束多少,他们就拔多少,一直到晌午,我连一刻歇缓的工夫也没有。午饭后躺在炕上,觉得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腰酸背痛起来,才知道了当个庄农人的不易。
下午,烈日当空,母亲再也没让我多睡,两点钟就叫起了我和父亲。灌了几口清茶后,就又开始劳作。脚下是滚烫的土地,头顶是白花花的骄阳。手中的麦子也变得焦躁起来,麦芒四射,动不动就扎得人手腕生疼。还未束下十个麦个子,汗水就从额头上不断地滚落。我不断地擦,汗却不断地流,流进了眼角,让人觉得酸酸的。母亲就打趣地说,没一天,你就苦得哭了。我答应着,而他们却越拔越快,两双长满老茧的手就像永不疲倦的收割机。整个下午,我一直撵不上二老,束着束着,就索性躺在一束麦子上睡了下来。我用草帽遮住烈日,仰躺在麦地里,居然打起了呼噜。直到黄昏时候,才被母亲唤醒。原来,一大块麦子已被二老拔光了,他们正从地的那头往过来束,正好剩下了我身下的麦子。我想撒娇,又想到自己已是三十几的人了,于是不免又尴尬地笑了。
为了表示歉意,这天晚上我提出给二老做饭,就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了麦地,来到久违了的厨房里。厨房里的一切照旧,还是那柳木案板,还是那石头砌的锅台。我就先和了一些面,擀起面条来。锅里预热着水,擀一会,还要往锅里添一些麦柴。渐渐地,饭擀好了,锅里的水也开了。掌灯时候,父母回来了,一个劲地说我做的饭香,说是天天给媳妇做饭锻炼的结果,我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当晚,当我又睡在我的小土炕上时,全身奇痒难忍。接着,我发现手腕上、脚趾上,甚至全身都出现了红疹,我知道我被麦土咬了!对着窗外亮亮的月光,我彻夜未眠。没想到我已失却了一个庄稼人应有的抵抗力!在无奈之余,我作好了逃离现场的盘算。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好行李,找了些借口,在二老上地时分,离开了老家。
我知道父亲此刻正在为我逃离麦地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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