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那些一去不返的一无所知(2)
原本想以四到五个短句去构成一组排比句,去表述自己对那时的画如何这般地不满,但我发觉事实上,除了这两种,我并没有出现别的看到自己旧画时不满的表情。
没有。
不得不承认,更多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我只是沉默地看着一张张画,或许这算是另一种——类似于忽然发觉战前低估了敌方实力时的——失语。
现在的我,终于能(比起当时)较为清晰地看自己那时的画了。
就像看着另一个人的画一般。那里面,无论哪张,总能出现吸引我的东西。它通常不在人物的脸上,也未必处于构图重心,更绝不属于那时本意上的刻意制造……它只是画着画着就自然出现在那里,然后,它却又顺其自然地得以成为了画面必须的部分。比如,它是一块当时应是带点不自信的怯弱胡乱涂上去的粉灰蓝色,在某扇窗将隐去的那个角落里;比如,它是以那时的功力尚无法流畅地一笔完成的头发部分的两根线,现在看去,却成功分出暧昧的两个面,让空间体积有所转折;比如会记得,当时认为这笔失败到底了,又弄更好的笔法来替换,可现在看,那还挺自然大方的……(必须以省略号带过,我想再说下去,未免过于矫情,或有为那时自己辩解的嫌疑。)
然而,后来把亮仔排好的画集pdf文件重翻好几次后,我依旧认为,这些图,是值得自己堂堂正正地矫情一回的。一回就好。
要是有一天,我忽然觉得是时候要拼了命地想尽一切办法做尽一切傻事也在所不惜地找回过去某个时期的自己时,那么,是可以有一个最简便的方法——唯一的方法也说不定。
那就是,看看自己的旧画。
4。
这以画回顾的过程,居然是头一次,使自己多少怜悯起那时的自己来:其实,那时的我,并没有现在的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差劲,无用。
可能只是为了追逐那本身就虚无不可信的存在感本身,我不知道是必须,还是不得不一直保持那尽快把过去的自己抛掉的警惕和速度,于是到现在,甚至连可被回想起来的,与自己某个时期微小的告别仪式也没有。我想因此也许曾经如愿地得到过些许*,或者来自他人的新意赞美,或者稿子上我认为的确比过往更能显示出思索的痕迹……相当一段时间内,我相信我的确因此是得到了一些原本想要的。而事实上,这头一次回过头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不少属于最初的,珍贵的,更接近于本能的直感丢掉了。
“现在的我已经不像以前的我了。”
我终于也无可避免地说出如此土气的话。
这里,它不再含有惯常那种证明自己今非昔比而沾沾自喜的意味,相反,它是多少有点因憾意而疲软下来。
想不到,恰恰是那时的自己,让我看到现在的自己的不足。至少,那时的我尚具有那种脑海闪过什么便近乎不假思索地画下来再说的勇气——尽力想要说得更贴切一点的话——是一种无畏无惧的最纯粹的最初的魄力。当然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意识到时,才知道它已随年岁和各种必要的经历流走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了。
那是再也回不来的了。我知道。
于是,如果我想解决这个问题,唯有模仿那时的自己。
那就像模仿自己婴儿时期最爱做的小动作和笑起来娇嗲无邪的发音之类,那只会落下效果失调和搞笑的下场。
意料之外,也是自然地,我花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时间,一整天,去看自己的旧画。之后,曾有几天,世界总像在不同的假设时空内切换,渐渐我处于一种想必自己虚拟出来却感受真实的尴尬之中。我既回不去,也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无法再不假思索地更简单快乐些地画着?为什么我已经画不出来那些傻气满满的Q版?为什么现在已经对校服,白衬衣,书包等等完全无动于衷?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用粉色系主导,也不敢再大胆地直接来一大片红配绿,或黄配蓝?什么时候,阳光渐渐远离画面……
我根本无法回答。
因为从未试过和某段落的自己作哪怕一回也好的,正式的告别。
一直觉得,我必须先于他人,或世界,或画面的需要把快要变旧的那个自己抛弃掉。
那么现在,我只是觉得,我既在抛弃旧的自己,也在以这种方式为借口,逃避着它。
5。
其实这已是重写第二遍的后记。
真要到了写后记的一刻,才忽然发觉,关于那时的自己,我还是遵循普遍定律似地忘记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我想这必须是一篇现在的自己评价03…05年的自己的后记,但总更害怕在做这一切之前,我已经先把那时的自己主观地作出修饰,甚至误解掉哪怕一分。那么,之后一切的自我评价都将失焦。
事实上,我算是会故意让自己忘记过去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拿不出最好的保留过去的方法。曾想过放弃去写。而宾妮说,如果有一天还想不起09年怎么评价当年的自己,那不更糟……我想,那开始有点像使命之类的东西。
这本画集,首先为过去的自己,然后更为未来的自己去做。稍微停下来,划下痕迹,划下分割标示。这是第一次,完整的,以怀旧作为方式的反省。然而它总比想象中的要亲切,柔和得多。我端详着那样的自己。原来从来不是敌人。甚至好几回,我快要忍不住伸手去抹掉些它尚算一无所知的脸上略显冷清的灰尘。
那天下午,迴廊总是空无一人。
下个拐角前,与那时的自己不期而遇。
我们终于慢慢聊开了,在分别后,各自的事。
风声穿过树林,回音好似水银。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直到金棕色斜阳开始缓慢地把一切铸成固体。
我不得不跟它道别:
想走走别的路了。你说是不。
6。
也许把旧画结集起来,不能改变自己的什么。
也许很快,我又将如过往数次那样毫不犹豫把快要变旧的那个自己抛弃。
但无论如何。
这和这,都是我必须做的事。现在,终于能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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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告别夏天
6月初夏,回避了毕业典礼上的生离死别或者欢笑或者泪水,把最后的梦想放飞到天空。
告别了我的18岁。仿佛包含18岁前的一切。以及跟随天空奔跑的力气。
告别了你。
告别了我的失败的告白。那时世界莫名安静,课室对面爬藤悠扬,承着风的翠绿。
即使至今我无法忘记你存在于其中的每一个场面。
毕业照。球场上。
天空很蓝,过了分,潮水般淹没投影。一片荒芜白色,逆光令大地上的所有变成点、然后消失。然后再也不可能找到你。
打领带。不熟练。
男女生们分成一堆堆、一对对,雀跃着为对方整理领带,或者蝴蝶结或者领口或者袖口或者刘海或者鬓角,或者原来大家都不太懂整理。
仿佛学校荷塘里大大小小疏疏散散的荷叶们。仿佛触碰秘密,小心躁动着。
只是这个夏天的荷花开的太慢。
南风吹不进。
只是我们的露水已经在心里蒸发掉,黎明之前。
日照太长。
今天属于甜味,不能其他。
木糖醇,考前咖啡因,额头微微汗、脚下青草,对方校服的味道。
树不知道
那一秒我和你之间,是11个同学的距离。
传说中某种叫永远的事物,不可能不退色。即使照片背后将被印上名字,白底黑字。
风从身边擦过
身边,与落寞的气息无关。
低头
唯一知觉的是手与布料磨擦的质感,闭上眼徐徐解下领带。
背对太阳
相对于浩瀚、银河或者宇宙,那一秒已经迅速消失。
即使水色星球上
夏天在瞳孔里长久蔓延。
越过高墙,地平线是背景。梦想很远很远了。
仿佛在追随你的脚步
小心地
行走,仿佛脚尖要记住每一步踏过的颜色,你与我的。
然后
小心地
离你越来越远。
Bye…Bye。
唯一不想要告别的这个夏天。
因为往后我再也不可能……我再也不可能什么呢?
然而无论如何,那不是泡沫,初夏不是,失败的告白也不是。
可以清楚看见,雨后的天空留下了未来的轨迹。
仰望,瞳孔无法对焦。
因为我想我一定会与时间一样,向前行走,继续,没有任何理由。
我不要告别夏天。夏天正残忍离我而去。
每天只是比前一天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风扇还是最柔和的1档,但稍微、拉远了一点点;冰箱里拿出来青苹果,想要放热了再吃,一直看着它的身体慢慢冒出水珠,等待的时间,长了一点点;吃晚饭,习惯扭头过去看一看窗外的天空,深蓝与霓虹。噢,黄昏已经结束呐?早了一点点。……
这些,在眼里的变化却快得令人抓狂。
夏天的水果们,我还没全部品尝过,荔枝没有、龙眼没有、绿石榴容易便秘于是不敢、绿提子今天刚开始吃太甜了受不了、黄皮每天买几斤但没吃够就向尾造说Bye…Bye、国产青苹果最酸最涩最似青春的味道、最近喜欢上的是进口水蜜桃我压根不相信是进口的不过元一大大只已经好满足了只是越往里吃越怕核子长虫所以每次吃心理和生理都感觉分外刺激0-YEAH。
现在最期待的是9月上市的红石榴,在我眼中气质最暧昧的就是他了,所以很喜爱。剥开比较粗壮的绿皮,里面是一颗一颗水红色透明小果肉,像极我小宇宙幻想之中的饱满并且脆弱的爱情。然果肉里面又有小核子,这是品尝时令人最困扰的地方,但偏偏这样情调很好。吃的时候我喜欢先一边画画,然后时不时吃一颗,一颗一颗地吃,慢慢把小核子在口里舔得干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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