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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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园丁-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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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整理办公桌,一丝不苟。以准备搬家的方式整理打包。抽屉打开关上,将公文架放进钢柜锁上。一个动作停下来,进行另一个动作之前先漫不经心地向后抹平头发。他这个小动作一直让伍德罗看了特别不顺眼。他谨慎兮兮关掉最讨厌的计算机屏幕——用食指戳着计算机,仿佛害怕被咬到似的。外面谣传他每天早上吩咐吉妲·皮尔逊来帮他开机。伍德罗看着他以无神的眼睛对办公室作最后一次巡礼。到此结束,生命到此为止,请为下一位使用办公室的人整理干净。走到门口时,贾斯丁转身看了一眼窗台上的植物,或许在考虑是否应该带走,不然至少也要交代如何照料它们,但是他什么动作也没有。
  伍德罗陪贾斯丁在走廊上走,本来想伸手去碰贾斯丁的手臂,却体会到某种嫌恶感,因此在碰触到对方前把手缩回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紧挨着他走,以防他瘫软下去或是跌倒,因为这时贾斯丁已经无异于穿着整齐的梦游者,漫无目标地行走。他们两人缓慢前进,没有发出太多声响,不过吉妲一定是听见他们走过来的声音,因为他们经过吉妲门口时她正好打开门,踮着脚尖靠在伍德罗身旁走了两三步,悄悄对着他的耳朵说话,一面将金发固定在脑后,以免撩到伍德罗。

永恒的园丁 第一章(12)
“他不见了。他们到处在找人。”
  然而,贾斯丁的听力比这两人预料的来得灵敏。也可能是,他在情绪极端的时候感官异常敏锐。
  “我猜你是在担心阿诺德。”他对吉妲说。他的语气像是热心助人的陌生人在指点方向。
  高级专员波特·科尔里奇的性格沉闷却绝顶聪明,永远在学新东西。他的儿子任职于商业银行,小女儿叫萝西,大脑严重受损。他的妻子在英国时曾担任治安法官。这三人,他疼爱的程度相当,周休两日时会把萝西绑在肚子上。不过科尔里奇本人不知为何,一直卡在青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阶段。他穿着年轻人的吊带,下面是松垮垮的牛津西装裤。门后用衣架挂了一件相配的外套,上面印有他的姓名与贝利尔学院。他的办公室很大。他静止不动地站在正中央,顶着蓬乱头发的脑袋生气地倾向伍德罗听着他叙述。他的眼眶里有泪水,脸颊上也有。
  “他妈的。”他怒火冲天地大声说,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字眼从胸口蹦出。
  “就是嘛。”伍德罗说。
  “可怜的女生。她才多大?才那么几岁!”
  “二十五,”我怎么会知道?“左右。”他补充说,以增加模糊度。
  “她看起来大概才十八岁。可怜的贾斯丁,那个爱种花的家伙。”
  “就是嘛。”伍德罗又说了一遍。
  “吉妲知道吗?”
  “一点。”
  “他怎么办?他才待没多久。这次考察结束后,他们都准备赶他走。要不是特莎产下死胎,他们准会在下一次选秀时甩掉他。”科尔里奇厌烦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因此转身走到办公室另一边。“萝西上礼拜六钓到一条两磅重的鳟鱼,”他突然以指责的口气说出,“你觉得怎样?”
  这是科尔里奇的习惯,冷不防转移话题以争取时间。
  “厉害。”伍德罗以顺从的态度喃喃说。
  “特莎要是活着,一定会高兴得半死。她老是说萝西一定会有起色,而萝西也很喜欢她。”
  “我一点都不怀疑。”
  “我们没有杀了吃。不得不整个周末灌氧气救它,最后还是拿到花园里埋起来。”他挺直肩膀,意味着言归正传,“桑迪,这件事背后另有玄机,恐怕很棘手。”
  “我很清楚。”
  “那个狗屎佩莱格里老早就打电话来,嚷嚷着要尽量减低伤害,”——伯纳德·佩莱格里是外交部官员,特别负责非洲事务,也是科尔里奇的头号敌人——“是哪门子的伤害,我们都不清楚,怎么个尽量减低法?我猜这下子害他连网球都没得打了。”
  “她死之前的四天四夜都是跟着布卢姆,”伍德罗边说边瞥向门口,确定门还是关着。“如果所谓的伤害是指这个的话。他们去了洛基,然后去了图尔卡纳。他们共住一间小木屋,天知道还共享什么东西。有一大堆人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
  “谢谢。非常感谢你。我最想听的就是这个。”科尔里奇将双手猛插入宽松的裤袋,拖着脚步绕着办公室走。“他妈的布卢姆死到哪里去了?”
  “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正在到处找他。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和特莎正要坐吉普车前往利基遗址,他就坐在特莎身边。”
  科尔里奇悄悄走到办公桌后,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向外一翻,背向后靠。“看来是黑人管家干的。”他大声说,“布卢姆忘了自己受过教育,头脑失常,干掉两人,还带走诺亚的头颅当做纪念品,让吉普车侧翻过去,锁起来,然后逃之夭夭。换成是我们,有谁不赶快逃命?他妈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永恒的园丁 第一章(13)
“对他了解的程度,你和我一样。”
  “我对他才不了解,我跟他保持距离。我不喜欢救济事业里的大明星。他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伍德罗的脑海中播放着录像带。出身西方世界的非洲人布卢姆,是内罗毕酒会的常客,留胡子的大帅哥,具有群众魅力,机智、俊美。布卢姆和特莎肩并肩坐着,热情招呼来宾,而贾斯丁这个名媛驸马则在一旁面带微笑,殷勤侍奉。布卢姆医生曾是阿尔及利亚的战争英雄,站在联合国演说厅的讲台上探讨过灾难时医疗的优先级。酒会接近尾声时,布卢姆瘫在椅子上,显得茫然又空虚,整个人变得无聊无趣,不值得去攀谈。
  “桑迪,我当时没办法请他们走路啊。”科尔里奇开始用比较严肃的口吻说。他先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凭着良心讲话,现在放心了一点。“他的老婆乐于找情人,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断送他的前途,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是我分内的事。时代不一样了,如果有人喜欢恶搞自己的人生,应该有权利恶搞才对。”
  “当然。”
  “她在贫民窟做得有声有色,别去管风言风语说她在穆萨葛俱乐部的举止。就算她是惹到了莫伊手下那些人,非洲的重要人士都认为她做得比男人好。”
  “那还用说。”伍德罗附和。
  “好吧,她是喜欢扯性别方面的东西,那样做其实有必要。让女人来治理非洲,这地方也许会变得更好。”
  米尔德伦没敲门就走进来。
  “礼宾司打电话来,长官。特莎的尸体刚送到医院停尸间,对方要求我们立刻前去指认。记者一直吵着要我们发表看法。”
  “她这么快就送到内罗毕了?怎么个送法?”
  “用飞机载的。”伍德罗边说边回想起沃尔夫冈的说法,将她的遗体切割后放进飞机货舱里。
  “确认尸体身份前不发表看法。”科尔里奇气得脱口而出。
  伍德罗和贾斯丁一起过去,两人弯腰坐在公署大众面包车的板条长椅上,车窗贴有深色玻璃纸。开车的是利文斯顿,身边挤了虎背熊腰的基库尤人杰克森,多了大块肌肉,以备不时之需。面包车的冷气开到极限,里面还是热如熔炉。市内交通差到极点,挤满人的马图图迷你巴士在他们两侧横冲直撞,猛按喇叭,喷出废气,扬起灰尘和沙粒。利文斯顿绕道成功,最后停靠在铺了石子的门口外面,四周围满了摇动身体吟唱的男男女女。伍德罗误以为他们是示威群众,一气之下破口大骂,随后才明白这些人其实是悲伤的死者家属,等着领回尸体。路旁停了生锈的面包车和轿车待命,上面系了送葬队伍的红色缎带。
  “桑迪,你实在没有必要跟着来。”贾斯丁说。
  “当然有必要。”军人之子以贵族的口气说。
  一群看来应该是医疗人员的人,身穿沾了泥巴的白色连身服,和警察七嘴八舌讲话,站在门阶上等着他们到来。他们的目的之一是要提供服务。有位名叫穆朗巴的警探自我介绍,面带愉悦的笑容,与英国高级专员公署来的两位贵宾握手。有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亚洲人自我介绍,他是外科医生班达·辛格,有事尽管吩咐。他们一行人走在泪水滴啊滴的水泥走廊上,一路排着满出来的垃圾桶,头上则是水管,伴随他们一直走下去。水管通往冰库,伍德罗心想,不过冰库由于停电没有发挥作用,而停尸间也没有发电机。班达医生带路,但是伍德罗其实自己也找得到。左转的话,就闻不到臭味;右转的话,气味就更重。麻木不仁的那一面再度占据全身。军人的任务是勇往直前,而非感受气氛。职责。为什么她老是让我想到职责两字?他心想,会不会有什么古老的迷信,让想偷情的男人看着渴望对象的尸体时发生什么事。班达医生带着他们走上一小段楼梯,走进一个不通风的接待厅,里面充满了死亡的恶臭。 。。

永恒的园丁 第一章(14)
他们前方有道紧闭的生锈铁门,班达以咄咄逼人的态度猛敲门,重心移往脚跟,敲了四五下,间隔仿佛在传送什么暗号。铁门吱嘎开启一点,里面有三个年轻男子,蓬头垢面,面带愁容。不过一看到外科医生班达,他们立刻后退,让他侧身而过,结果伍德罗被留在臭气冲天的接待厅里,被迫欣赏眼前的影像:貌似他学校宿舍房间的地方,停放着艾滋病患尸体,老少都有,了无生气的尸体成双摆在一床。床铺间的地板上也放了尸体,有的穿了衣服,有的全身精光,朝天或是侧身平放。有的双膝屈起,做无谓的自我保护状,下巴则往后仰,以示抗议。在这些尸体上方是大批苍蝇形成的薄雾,摇摆不定、混沌不明,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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