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想想有道理,便压下了心头怒火沉住了气。
巢诚若无其事,依然我行我素,流言蜚语风传了几天,人人都估计是赵飞在作祟,也没有多大理会,慢慢地也就自然平息下来了。半个月后,大统领特别单独传见巢诚,查问这段时间军队中的情况及大营中对巢诚和一营将士的舆论,尖锐地质问:“全军对你们一营的传言很多,你都听到了没有?你有没有笼络人心?有没有恃强自傲?有没有聚众结义?有没有想过另立山头叛乱谋反?”
巢诚端端正正地站在赵陀面前,理直气壮地回答:“大统领明鉴。巢诚为人处事,历来光明正大,从不遮遮掩掩,以公心对公心,以己心对人心,遇事先想他人,后想自己。大统领能把巢诚从士卒升到副统领的职位,单独带领一个营的将士,不就是看中巢诚忠诚老实公正无私为人不谋己利的行为品格吗?”
赵陀沉吟片刻,一双大眼睛一下子又眯成一条缝,继续发问:“你身为副统领,一营的主将,手下都是你的将士,你已经是他们的首领了,为什么还要义结兄弟,让士卒们都叫你大哥呢?你不觉得有违反军纪的嫌疑吗?”
“大统领恕罪,巢诚没有自称大哥。”巢诚依然端正站立,大声回答:“圣人说,五湖四海皆兄弟。巢诚一营上下将士,都是来自中原热土,他们随我来到南蛮,远离故乡、远离父母兄弟亲人,虽然身在营房,上有长官,下有士卒,那不过是军队的编制,没有亲人兄弟手足亲情的那种感觉。他们都很想家,都盼望有一个家。盼望家里那种亲密无间的温暖。所以,他们很想把营房变成自己的家,家是要有家长的,是有兄弟的。有兄弟自然要分出大哥和小弟,分出上下尊卑。这个大家庭既然父母都不在身边,长兄为父是华夏历来的传统,他们都喜欢巢诚当他们的大哥,我怎么能推托不当让他们失望呢?他们认我为大哥,我就是兄长,也就是家长了。对公、对大统领、对朝廷,我巢诚是副统领,一切都是按规章制度执行办事;对私,我是家长,我是大哥,有责任关心爱护他们,帮助他们。我要把一营的营房,建成一个有亲情有仁义的整体,绝不做奸淫掳掠谋财害命的事,绝不做强抢豪夺横行霸道伤天害理的事。如果大统领认为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巢诚愿闻其详,再和大统领商榷。希望大统领恕罪。”
巢诚大义凛然的气概,合情合理的回答,义正词严的辩解,字字铿锵有力。即使你吹毛求疵,也无法找出一点破绽来。
赵陀不得不又睁大眼睛从头到脚细细地审视着巢诚,生怕认错了人看走了眼。良久,他又眯缝起眼睛,总觉得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样能说会道,一段一段的大道理,如此这般滴水不漏地说出来,叫你无法驳斥。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胜旧人啊!假如巢诚就是自己的儿子赵飞,该有多好!儿子赵飞,人是聪明人,可一身都是阴谋诡计,缺乏光明磊落,难以服众。和巢诚相比,简直是无法相比。然而自己呢?也不是靠狡诈诡谲阴谋手段起家的吗?有其父必有其子。赵飞成为这么样的一个人,不正是与自己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息息相关吗?赵飞是按自己亲手打造的模式铸造出来的,也是自己曾经企盼的。赵陀啊赵陀,你不是自称深得孙子兵法“诡道”的精髓吗?怎么一下子竟然喜欢巢诚的光明正大来了?不错,世间上不管任何人,主流的光明正大的行为,都是让人推崇,让人尊敬的。赵陀是朝廷命官,一军的大统领,当然要以光明正大自居,岂能没有一丝半点的正义感?行为过程中的狡猾奸诈只不过是策略中的一种施行手段而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时候甚至不择手段六亲不认呢。对于人生的一些细枝末节,又何必斤斤计较耿耿于怀呢。至于巢诚,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硬的明的降不服他,只能暗中用更高明的不露声色的手段控制他,慢慢地使他感恩于自己,成为自己得力的助手。
巢诚从中军大帐回到营地,见兄弟们人人义愤填膺,有的甚至气得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一见大哥,就一窝蜂似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营房内务主事陈南叫兄弟们静下来,然后愤愤不平地说:“大哥,这下子可不得了啦。我们三百零三位兄弟怎么办?难道叫我们一营张大嘴巴喝西北风吗?真是岂有此理!”
林星恨恨地说:“赵飞造谣生事奈何不了我们,现在硬不给我们吃,我们就抢他们的。”
巢诚一时还听不出头绪,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冲突,右手拍了拍陈南的肩膀,以示安慰,也让众兄弟安静,说:“大家不用急,慢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商量如何着手对付。”
李志雄挤到巢诚跟前,愤愤地说:“早上我和林星带一班兄弟到赵飞处领这个月的钱粮,赵飞说朝廷没有粮饷押运下来,说仓库里没有粮,叫我们自己想办法。”
陈南也接着忿忿地说:“以往我们每月去领粮,赵飞左除右扣我们都忍了,这一次一粒米都没有领回来,叫兄弟们吃什么?”
李志雄也搭讪说:“赵飞还说,朝廷没有发下粮饷,你们怕饿死就去抢。中原七国,秦楚赵韩齐燕魏,哪个大王不是靠打杀靠抢立国的?秦朝吞并六国,不一样靠打杀抢得来的吗?世道从来就是你争我夺你死我活的世道,胜者为王,你们一营不打不杀不抢,要学圣人当善人,饿死你们是活该!嘿,这是什么话,这还是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吗?”
林星恼恨地接住志雄的活:“什么话?那是乌龟王八说的话,是畜生野兽说的话!”白光也跟着起哄:“这是什么朝廷,什么军队,简直不让人活!”
巢诚见事态严重,示意兄弟们冷静,和气地说:“兄弟们千万不要冲动,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一失,就是失在冲动之中。智者无惑,冷静应对,以静对动。”巢诚看着兄弟们静下来了,便问陈南:“我们的仓库里还有多少存粮?我们几个月前开荒种番薯收获了没有?还有河边菜园里的大南瓜和芋头能收多少?”
陈南想了想,说:“仓库里的存粮大概还够吃二十天,开荒地里种的作物长得可好哩,要不是山猪毁坏,吃都吃不完。不过现在还剩下多少,要收获回来才知道。我想,如果精打细算过日子,不怕挨饿。”
李志雄个子高,快人快语,赞叹地说:“大哥,你几个月前叫我们垦荒地种番薯,做好补充粮食不足的准备,强调我们不要浪费粮食,还要节约每顿饭的粮食。这下好了,存粮派上用场了。大哥就是大哥,你怎么算得这么准?怎么知道会有断粮的一天?”
白亮也跟着说:“大哥,你叫我管人去种菜,白菜和萝卜都长起来了,山猪没有全部毁坏它们。过几天就可以收获尝新鲜的了。可惜没有鱼,没有肉,不够完全。”
林星一听到鱼肉就来了劲头,拍着胸口保证:“从明天起,我带兄弟上山围猎,再打几只山猪、黄猄、豹子,给兄弟们开开荤。”
白光也不甘落后,说:“从明天开始,我天天带兄弟们下东江捕鱼捞虾,保证兄弟们吃个够。”
事情就如此这般安安静静地平息下来,使盼望着起哄闹事的赵陀父子又一次大失所望,因为朝廷的粮饷实在未到,如果巢诚的一营将士闹事,大统领赵陀便会把一营的肇事者无情地送到还在龙川大营的大元帅处理。任嚣盛怒之下,巢诚再能言善辩,必然吃不了兜着走,到那时候再出来为巢诚求情使其赦免死罪,巢诚能不报赵陀的救命之恩?真想不到巢诚不但是勇者无惧,而且更是智者无惑,明明是迅不及防的当头一棒,却又变成徒劳无益希望成空。心机用尽徒枉然!
巢诚一营饭有得吃,肚子非但没有挨饿,反而天天有鱼有肉,日子过得更舒心。兄弟们可是更敬重更爱戴大哥了。这个三百零三位兄弟的当家人,不容易啊!可大哥把这个家当起来,没有发生过危机。他举手投足,潇洒自如。那不怒自威的凛凛风度,才真是叫气魄。可是,作为一营统领的巢诚,上司不发粮饷,责任所在,心里总会不痛快。带着重重疑虑,他带着陈南和李志雄去找赵飞。
赵飞不冷不热地会见了巢诚,巢诚说明了来意,赵飞阴沉着脸,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赖皮模样,回答:“朝廷没有粮饷运下来,我赵飞也是巧媳难为无米之炊,你们问我怎么办,我问谁去?”
陈南看赵飞那副无赖相,忍无可忍地质问:“你赵飞营房里的粮食多的是,士兵们顿顿白米饭吃得饱饱的,还说没有?”
赵飞高傲地说:“我们有本事,能抢,你们也去抢啊。”
李志雄的火气一下子就冲到头顶,大声道:“谁说我们不能抢,老子今天第一个就抢你赵飞营房里的。看一看,比一比,是你赵飞的本事大还是我的本事大。”
赵飞怕自己寡不敌众,好汉吃了眼前亏,心虚胆怯。脑袋耷拉着,只眨巴着一双诡谲的眼睛乞哀告怜地望着巢诚,不敢放声说话。
巢诚从头到尾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担心双方引起争执把事情闹大难于收拾,便辞别赵飞,带着陈南和李志雄,离开赵飞的营房。走到外面,巢诚对两位兄弟说:“我们现在处在一个危机的阶段。赵飞恨我们,想害我们,赵陀在计算我们,想利用我们。为了排除危机,我们的兄弟一定要忍耐,不要再闹出事端来。我们要讲道理,摆事实,教育兄弟们再穷再苦绝不能去抢劫偷盗。我们自己动手,开垦耕种也能养活自己。我们既然来到了南蛮,离家乡遥遥上万里路程,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当逃兵抓回去会斩首示众的,我们确实没有什么退路了。南蛮再艰苦,我们也要生存下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