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确认了三遍,郑北林嘴角确实带着笑意,才意识到自己被驴了。
八月底一到,郑北林开始上班。阮捷这边,公司招到合适的客服新人,他也得以逃脱范经理的魔爪,到技术部门上班。分配到硬件维护室,平常就做一做简单的系统维护。跟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前辈,阮捷叫他徐哥,脾气不太好,但只要他提问,也会耐下性子教,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归功于在客服部一个多月的磨练,阮捷听他说话都如沐春风,果然生活是在层层对比之下才学会知足的,要是永远和郑北林比,恐怕到死都不会开心,和前一个月的待遇比,就仿佛置身天堂了。
也就是在月底,一个礼拜六,陆之瑶按约来访。头几天阮捷已经根据郑北林的各种习性给她做好思想工作,每天微信聊天都要像对口号似的复习一遍。
“第一禁忌?”
“不能夸。括号:仅针对食品。”
陆之瑶背得滚瓜烂熟。
才早上九点,郑北林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阮捷在客厅做俯卧撑,脑袋上还别了支陆之瑶送的粉色发卡——方便他期末前夜战题海用的,被室友嘲笑了几年,笑着笑着也习惯了,刚刚拿出来时候郑北林老偷瞄他,但终归没说什么。
门铃一响,阮捷就蹦跶着去开门,发卡也没取。
陆之瑶一见人,瞪大眼睛道:“哎哟粉红色的阮阮!”
阮捷让她进来,一边问她早餐吃过没有。陆之瑶连连点头说吃了三个大肉包,还要阮捷摸她肚子,阮捷伸过去一摸,还揉两下,一本正经道:“什么时候破羊水啊?”
挨了陆之瑶当头一巴掌。
来到客厅,郑北林已经从阳台过来,到了茶水,和陆之瑶点头打招呼。
陆之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动,只有阮捷能看出她那眼神的诡异,然后才明白了——郑北林和他都只穿背心和四角短裤,又浑身是汗,还喘着粗气。
阮捷忙打岔,给两人都做了介绍。
两人互相客套过,郑北林有个小会要开,回卧室冲澡,换好衣服便出了门。家里只剩青梅竹马两个人,简单聊了工作,阮捷就向陆之瑶控诉上礼拜末的事。
“他驴我!驴我!这世界简直疯了,郑北林也知道开玩笑了啊!”
陆之瑶一脸鄙夷:“是他之前在你眼里过于神话了。”
阮捷道:“然后他教我炒菜,翻着菜谱教啊!我他妈整个人都乱了啊!”
陆之瑶道:“少他妈给我炫,都见你偷笑了。”
“……好吧,我就想炫炫。”
陆之瑶摇了摇头,一声叹息:“看你没受委屈,我也就放心了。”
阮捷:“……你就想来瞻仰男神的尊容,当我不知道啊?”
“……”
陆之瑶收起一脸惆怅,耸了耸肩,拿来一只橘子剥了吃。
“怎么样?”阮捷挑眉,眼里有些得意。
陆之瑶道:“什么怎么样?”
阮捷道:“我偶像,我男神啊。”
陆之瑶道:“哦,不怎么样。”
阮捷:“……”
陆之瑶:“真没那么神,不是照样两只胳膊两条腿,出门换衬衣西裤之前不照样背心四角短裤宅男样。”
阮捷:“滚,涂上润滑油圆润地滚。”
陆之瑶把半只橘子往茶几上一搁:“你叫我滚?”
“……”把橘子捧回陆之瑶面前,“我滚。”
陆之瑶继续瞪他。
阮捷又道:“谁也不滚。”
陆之瑶这才收起一身戾气,撇了撇嘴,道:“阮阮啊,你帅不过三秒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阮捷翘起腿,整个摊在沙发上,淡淡哼了一声。
陆之瑶跟他并排靠着,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两下,沉吟半晌,道:“租房的事怎么样了?”
阮捷一愣,想起刚入住时候打过的念头,居然已经忘了。
好像入住没几天就暂时放下了,而现在,已经彻底抛之脑后。
陆之瑶道:“我之前就请办公室的王姐帮忙打听着,现在有消息了,你自己那边打听到没?”
好一会,阮捷才收回思绪,摇了摇头。
正惆怅,郑北林的电话来了,一接通,那边有些吵,应该已经到会议室。
“还在不在家?”
阮捷连连应声:“在,在。”
郑北林道:“U盘拿错了,你帮我找找,在电脑桌右边的抽屉里,深蓝色的。”
阮捷一愣:“你房间?”
郑北林没答话,显然是对他的问题表示鄙夷。
也不怪阮捷问得傻,郑北林还从没让他进过主卧。
没再多做解释,给阮捷报了写字楼地址,通话就匆匆挂断。
和陆之瑶说了情况,让她在家里等,他一会就回来,陆之瑶却摆手说算了,这么早过来就是因为下午还和同事有约,干脆现在就和他一起出门。以两人的关系,阮捷也直到她不会扯谎,也不会介意,也不多加挽留。
郑北林的房门是紧闭的,但伸手一拧,并没有锁。
阮捷有些小兴奋,背后还有个凑热闹的。
门打开,窗帘拉得严实,卧室里光线很暗,阮捷随手开灯,立马挪不动步了。
房间摆设整洁,地板干净得反光,色调以咖啡色为主,一切都符合郑北林的风格,本来不该有什么特殊反应——除了这满墙的海报。
四面墙,一共有三面贴了海报,是很精致的A3海报,并不是一般的相框,而每张海报的主角,都是郑北林本人。
不只阮捷,他身边的陆之瑶也吓傻了。
海报上的郑北林还比现在年轻五六岁的样子,前额的刘海竖起来,所幸没有奇怪的颜色。一张是干净的球服,还戴着护腕,肘弯里夹着一只篮球。一张穿着深黑色立领风衣,风衣大敞开,里面是白衬衣,灰色西裤,双手放在西裤包里,整个人笔直站立,下颌微扬。再一张只穿一件黑色工字背心,工装裤,毫不吝啬地秀出臂膀上漂亮的肌肉线条,眉目微沉,微微侧着头。
阮捷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率先回过神的陆之瑶拍拍他,道:“有何感想?”
阮捷深吸一口气。
“给我点时间,我要重塑三观。”
“……”
半分钟后,阮捷:“男神就是帅。”
陆之瑶:“然后呢?”
阮捷:“谜一样的美男子。”
边说边把手机掏出来,依次对准三张海报,啪啪啪一连三张。
陆之瑶:“……”
直到上了地铁,阮捷才从猛烈的精神冲击中缓回神。
也明白陆之瑶的话了。
“我总觉得,要是你不小心翻了他的手机,会有更多惊喜。”临别前,陆之瑶神神秘秘作分析,又千叮万嘱,“千万别让他知道我跟着你进去了。”
阮捷道:“可以,你回去先把这段从脑盘里删了。”
陆之瑶一瞪眼。
阮捷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可以存个备份………”
7
中途郑北林又来过电话,问他到哪了。阮捷抵达写字楼下又给他打去电话,他报了个地点,说在那里等他。阮捷坐电梯到十七层,一直控制视线和表情,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很土——相较而言,他实习的唯乐办公楼就是块工地。
来来往往所有人都穿着笔挺的西服,阮捷就一件红色卡通文案的大T恤,一条卡其色短裤,一双凉拖,要不是郑北林事先和前台打过招呼,他连电梯门都进不了。
再见到郑北林,还是出门前那身打扮,阮捷却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神色颇为复杂。
被喊回魂时候见郑北林表情不太好,似乎是叫了好多遍了。阮捷忙点头道歉,郑北林神色缓和,让他赶快回去,别让陆之瑶等太久,他说陆之瑶走了,郑北林略微一愣,道:“午饭吃过没?”
阮捷摇头。
郑北林不多说,带他来到一间待客室,茶几上有盒饭。
“在这吃,晚上我有个聚餐,去不去?”
阮捷有些迷糊,但一听郑北林要带他去聚餐,脑子都来不及转就点了头。
郑北林拿出两只新纸杯,到饮水机前接了水,放到他面前,道:“那在这等我。”
阮捷从兴奋里稍微缓神,道:“在这行吗?这饭……是你的吧?”
郑北林道:“我赶时间,你吃完就好。今天待客室不会有人,实在无聊就翻杂志看看。”
也是真赶时间,话音才落,就听见走廊上有人叫他,火急火燎就走了。
阮捷起身,把门轻轻关上,肚子确实饿了,狼吞虎咽将盒饭扫完一半,一边感慨口味不错,比唯乐附近那几家餐馆上档次多了。又想起郑北林饿着肚子,刚刚也没说什么时候开完会。留了一半,没多久又觉得多此一举,郑北林又不是来上班的,开完会就能走人,还需要吃他这半盒剩饭?
于是一口气扫了干净。
拿出手机刷完微博刷朋友圈,刷了朋友圈再玩几局小游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心想郑北林会不会饿得肚子叫。又玩了一会,再看时间,两点半了,这还得饿多久?再后来真无聊了,按郑北林说的,去翻书架上的杂志,结果一看,心说坑爹呢这是,我一只理工狗你塞这么多财经杂志让我打发时间?
焉了吧唧地躺回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数时间,猜郑北林饿成什么样了。
钱都不好挣,郑北林忙起来,也是脚不沾地的。
不禁想以后他会取什么样的老婆,会不会跟他一样忙,又或许是个贤淑的全职太太,终于看不惯他那手厨艺,不让他碰厨房,每天把香喷喷的饭菜送到他面前。
还能每天看他自拍。
然后听他笑着说“别撒娇”。
越想越不对劲,感觉心里发酸,又慌忙给自己一巴掌。
他只是个住客,或许再两个月,顶多这个学期结束,都不用卷铺盖就直接走人。有机会碰上了,再甩着尾巴叫一声“北林哥”,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翻了个身,这沙发也实在舒服,也不知道怎么,意识就模糊了。
陈旧的桌椅,旧式点灯,墙壁在常年暴晒下裂了皮,好像被敲过的水煮蛋蛋壳。楼下有小孩滑动玩具车的“胡啦”声,客厅里那套厚重的电视机还在播报当日新闻。
阮捷低下头,自己坐在椅子上,一双腿还碰不到地。
“郑大哥有福气,儿子以后能成大器。”
画面切换,母亲的声音像通过传声筒钻进来的,一句接着一句,此起彼伏。
“郑北林录到C大了,C大建筑学。”
“考了A大的研,厉害喔,又是一表人才。不过这么久了,也没听过谈朋友……不谈也好,人这辈子吧,结婚是大事,要慎重,昨天我们那又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