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因此,我首先为你不可能得到马、牛的病菌而向你贺喜!哈哈……
“可是,接下来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些真实的事情,或许你还没有见过你二婶的爹吧?——一个可怜的老头!可怜!除了这个词以外我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呢!(他作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我实在想不出!一棵即将枯萎的树,你还指望它能开出绚烂的花朵吗?这个可怜的老头也害了狂犬病。你用得着惊奇吗?这个世界为我们奉献的惊奇还少吗?不过,不是这种特殊变异的。我现在仍然可以清楚地回忆出他脸上那副痛不欲生发神情。我为你描述一下?他的额头上那沟谷般的皱纹被疼痛扭曲了,从头发里渗出的汗像从河水在沿着沟谷流淌一样。他的眉心因为过久的挤压而硬得如同一块乱刻的石碑。你或许想知道为什么狂犬病会将这个坚强的老头折磨成这般模样?他在生小狗!!!一个老男人居然像一个娘们儿一样生东西!你瞧瞧,瞧瞧!这副模样!一只很小的狗,看上去就如同指甲片那么大小,从他的下身挤出来。每挤一下就会流出脓血来。那脓血太粘稠了(他见我感到不适应,讲得更加卖力),好不容易才像水滴汇成细流一样,掉落下来一滴。刚掉落在地上就凝固成一块,在光下甚至会发亮,晶莹剔透,像红宝石一样!这个老头完全没有和我一样的闲情逸致,他一次次地求我,次次都那么诚恳,让我想掉泪。他求我帮他离开这个世界——你看,现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来发表一下高论——这个世界令他痛苦不堪。可是这位老人甚至不知道我作为一名医生——我是说我是一名医生,彻彻底底的医生!我怎么可能答应他结束他的生命呢?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可是事实上我勇敢地承担了这个责任。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他死去,是吧?有句话不是说,蝼蚁尚且偷生呢!可他却一定要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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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默的香炉——我的“被咬史”》(6)
“你呢,可怜的小子?你会和老头一样寻死吗?你明白,我同样不可能答应。我真的不会答应的,你要试试?事实上——你不会有他一样的苦痛。我主要指的是精神上。你是变异狂犬病菌的携带者,你不必像他那样保持人形,可以直立行走,手脚灵便,却会生小狗,你不会的,绝对不会!我可以为你签下军令状——如果……我们现在身处军营的话……哈哈!
“我敢保证,因为……哼!在你可以生出小狗之前,你就已经不会再保持人形,而是像一条真正意义上的狗一样,趴在路上走路,没有人会用怀疑的眼光来看你,他们都会用母猪生小猪一样正常的眼光来看待你。他们会以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的话语无伦次,我早以不耐烦了。但也有几句我尚可赞同,就如这最末的几句,和我先前的想法一样。他确实是先前那伙人当中的一个,我确信不已,甚至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得到他的承认。可是,另外有一点,我已经明确地判断出他并非是一名医生。这种一直伴随着我的直觉像事实一样明了清晰。
“可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谅解——我并不是一名医生,”他若有所思地说下去,“哦,你是否已经忘记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名医生?或许你真地忘记了?人们总是那么健忘!就如同我吧,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否承认是一名医生了。我真地记不起了!我没有骗你!”
他的话越来越激动,脸也肿胀得绯红。他又作出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仿佛在回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觉得这种笨拙的做法相当可笑,他的话那我觉得自己又碰着住在我隔壁的那个老太婆,她每天傍晚都手里拿着一只鸡冲到我的屋子里来找她丢失的那只鸡。她每天都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件事。
“他和她还真的有点像,可是,那个老太婆……难道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她每天到我屋子里来是替他们做探测?难道他们早有预谋?她是刺探者?贼,一个要偷我此刻的信赖和戒备的贼!”
我准备离开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我早就应该离开这间令我不安的屋子,而不必聆听那腔废话。
我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闪出去。有时候,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喜欢在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场,就比如现在,我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不必顾及他的任何想法——可是,在最后一刻,我总会选择那个令我感到羞耻的“不注意的一瞬”。我问自己是否在躲避什么东西,可每当触及这件事,我都是那样的脆弱,甚至鄙陋!
门外的空气让我感觉很清爽,刚才的沉闷一销殆尽。然而,那些烦心的事终究不能令我心平静下来。
他大概没有追上来,我的耳朵一直在倾听身后的动静,但除了偶有的蟋蟀蛩鸣和我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外再没有什么。这令我很舒心。
然而那些无尽的恐惧又在我的跟前起舞:我会成为一只狗,一条丧家犬,在这样的夜里到处流浪——现在也是写照?可我又不是一条纯粹的狗,我没有尾巴!在世上,人不把我当人看,狗不把我当狗看。我既不是人,也不是狗!当我趴下时,那些曾经对我摇尾乞怜、俯首帖耳的狗们也会对我怒目而视,似乎要驱除我这个“杂种”,维护它们狗的尊严和纯正。到了那个时候,我连条丧家犬都不如,没有人能懂得在人与狗之间的滋味。我想逃离这个世界:人的世界、狗的世界。
“你在找医生吗?”一个声音突兀而起。我大吃一惊。我仔细看看四周,并没有发觉有人在跟踪我。我继续向前。
“我在问你呢!你是在找医生吗?”这个声音没有要离开我的意思,从它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出它将一直尾随着我,直到得到我明确的答复为止。可我并没有心思理睬它——它夹杂了太多的冷笑,使我毛骨悚然。我要躲开它——趁它没有注意的时候。然而,此刻我不能看见它在何处,或许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呢!
“你又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吧?就像从那个老头那里偷偷溜走一样?既然你害怕成为一条狗,又何必要装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呢?去找医生?不相信他是一名医生?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怕人取笑罢了。是不是呢?”
他似乎一直在一个阴影里隐匿着,说些令我脚底生寒的话。
“你到底是谁?出来,出来!”我冲着四周怒不可遏地叫嚷,嘴角的肌肉撕扯着那张曾经乖顺的口。我暴跳如雷,向着黑暗深处叫嚷,像一条发疯的狼一样噱叫,平时的温文尔雅此刻全部化成了掩盖下的真实的凶残与暴力。可是,应声的只有冷笑而已。周围的一切事物仿佛在我停止叫嚷以后都立即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没有什么东西想和我诉说些什么,我知道那是由于它们都是一伙的,那个声音一定隐藏在它们当中的一个里面,它们很乐意为这个声音当遮护伞。
“你在哪?出来,可恶的东西!”
“可恶的东西?你当真这样以为?”
“十恶不赦的东西!”
“哈哈……”
“可耻的东西,你笑什么!”
“对,可耻的东西,我是个东西,我不是人——当然,也不是狗!呵呵!可是,你就不以为自己同样的可耻吗?既然我可耻,那么你也就是可耻的。”
“自欺欺人!”
《哑默的香炉——我的“被咬史”》(7)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耻?在你的心里比谁都害怕自己会成为狗。你难道不怕?!你不在乎别人的蔑视?可耻的东西!自己居然还以为别人会对自己成为狗的模样当作司空见惯的事呢!自欺欺人说的就是你自己吧?其实,你对自己的未来——其实就是明天——深感不安。你是多么渴望及时出现一名医生来拯救自己啊。这种焦躁的渴望甚至在你决定离开那个老头时都使你懊悔不已!你对自己的判断多么哀痛!你多么希望他是一名真正的医生。你想趁他不注意时又回到他的屋子里去,而他正沉思在自己的荒唐回忆里,没有发现你已经离开过。你都快发疯了!这种极度的恐惧和狂躁促使你的神经都有些错乱了——以致于在你的神经变得异常脆弱的一刻里,坦然接受了他的几句话,并随后为自己补充了理由。一些蹩脚的理由!”
“出来,你这个可耻的东西!出来!”
我十分疲惫。在一棵枯死的树边坐下来。我仰头才发现这棵树已经不再具有生命的凝重。我遏制住自己的感情,绝不让那个可怕、可恶、无孔不入的声音捕捉住。
“何必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呢?”这个声音又出现了,伴随着而来的是一个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瘦弱、修长,却渗透着矫健。
“你到底是谁?”我扯着嗓子问。
他并不答我,留下的依然是一串莫名得可怕的冷笑。我迅速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影子,然而就在我捉到那个影子的一刻,我才惊恐地怀疑起它的来由:今晚并没有月亮,天空上只迷着一层灰色的光,但这好象是附近的城市的灯光映照出来的,在这样的夜里,影子怎么生成?我愈想愈害怕。
“我要剖了你,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剖了我?你是说剖了你自己?”那个影子恍恍惚惚地消散了,只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飘荡在空中。
我茫然无措,但心里想,总不必再听到那些冷嘲热讽了。
我靠着那棵枯死的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我的旁边,有乌老鸦在哇哇地叫个不停,有些躁动不安的小东西在周围的草丛里乱窜。我无心在意它们,只渴求能安然入睡,在一个美好的梦中结束我的疲惫与不安。这个梦并没有如我所愿地到来——依旧是那没有尽头的夜。我觉得自己应该回家了,母亲可能已经等得喊焦急——或许吧!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