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斋月- 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看着小叔子围着倒在地上的一头大牛,有条有理地拾掇得那个利索劲,她的手就痒痒,她拿起了刀子。

  大嫂,你还是等着上了椠(把牛茬子挂在架子上)后,拾掇下水吧,这活不是女的干的。

  俺娘家村上就有女的干,我在这里闲着直打呵欠犯困,还不如搭把手呢。说着她照着丁思武的样,小心地干起来。

  丁思武才不愿干这活。谁爱干谁就干,反正有几个哥哥顶着。只是,咋一猛地看到大嫂伸手忙活,他心里酸酸的。唉,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啊,她好像一天到晚地从不闲着,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干什么她都像应当应份,大哥曾对他说,咱妈不是给我娶的媳妇,咱妈是给咱家娶的拖拉机。拖拉机,也只有大哥才能想出这么个贴切的比喻。她真像台拖拉机,满坡里跑,拉土,拉粪,拉庄稼,拉石头。皮实,从不怕摔打,而且越摔打越好用,越好用越顺手。要不怎么能得到街坊邻居、全家人尤其是老爸的称赞呢。

  丁老四一直惦记着找马卫国,可这几天总也抽不出空来。

  第二天大儿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说是联系好了一个牛皮贩子。不光比别人收的一尺要多出两毛钱,而且还是情囫囵的,一张抽两块。

  嗯,这事办得不孬,就这么说定了。丁老四又问,他们来了几个?

  俩。

  那行,叫那俩住在咱家,就住在老宅子里吧。

  丁思武看着大哥捞回的这肥差,拾掇完牛,就领着俩牛皮贩子满西大街地转。老爸不在家的时候,更干脆,宰牛的事他就直接撂了挑子,带着俩牛皮贩子到处胡吹海谤。

  这个滑头。大嫂,你也不该干,这是大哥的活。丁思武不满地嚷嚷。

  你要累的话思武,就到屋里喝口茶解解乏。我惯了,没啥该不该的。

  思武啊,你个叫唤猫不逮老鼠,向你大嫂学着点。母亲听到了,走过来用手戳了戳他的头没好气地说,又转向大儿媳妇:唉,乖儿啊,你看这几个臭小子,一个不说一个,你就别客气,指使他们干就是,由你挑头带着,妈就省心了哦。

  婆婆总是夸,也怪了,只要听到婆婆夸奖,这当儿媳的再累也不觉得了,并且还总想表现得更好,在这些小叔子面前做个好样子。

  都过来。思武呢?思武。这时,老大丁思秀神神密密地跑进院子轻声喊着。

  干啥?我刚坐下想喝口茶。你倒捡了个美差。哼。

  来来,出来。丁思秀并没在意他说什么,而是直接奔向了地上的牛皮。

  嗳,你也过来。媳妇正在院子里洗下水,听到叫嗳字,知道是叫她了,两手甩了甩水,一边往腰间的围裙上擦着,一边跑了过来。他头也没抬,把地上的牛皮摊开说,妈,你也出来趟。他妈放下茶盅,吐着瓜子皮从屋里走了过来。

  妈,我刚才上小亮子家收皮,你猜怎么着,那只牛活抛也不过三十尺,结果竟多出来五尺。你说这五尺,得多少钱?不用多,咱赚这五尺就行,一头牛赚这些,就不得了。

  噢,咋多了,当妈的疑惑地问:看走眼了?

  呵,我这眼,要说牛羊肉,一头不差二三斤;皮,一头也不过一二尺。

  那是量错了?街里街坊的,按理该向着,可贩子要是没了赚头,人家就走了,咱也抽不到份子了?

  是啊,啊不对,是都不是,妈。

  这孩子,反了糊,糊了翻的说啥呢?

  来来,都听我的。丁思武把牛皮拖到院子中间摊开,让几个人分别踩到牛皮的牛头、牛尾、牛肚处,自己则拿过一张尖头铲锨用劲铲起来,边铲边往外抻,眼看着牛皮越铲越大,越抻越长。铲好了又泼上一盆水,让它在这儿滋洇着。

  噢,原来是这么长大的!

  对啊,咋样?嗯?哈哈。思武,这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啦,我还没收完呢,得赶紧去。没我,那俩玩艺儿是一张也收不上。记住了,这事千万别让那俩玩艺儿知道。

  大哥,你是为了抽那两块,是显摆威风,还是逃出去玩?

  去你的,嘿嘿。妈,我走了。

  走吧、走吧。当妈的嘻滋滋的回着大儿子的话。高兴呀,不高兴才怪,凭空里又来了赚头嘛。

  妈,你说这能行?丁思武望着大哥走去的背影,似信非信地问。

  咋不行?

  照这个铲法,不把皮铲坏了?

  你长俩眼是干啥使的?铲上洞可不就坏了。

  我不是说铲上洞。

  那是啥?

  大哥简直就是奸商,够狠的。

  傻种。你不狠,牛羊肉不嚼碎了你都不咽。

  两码事,妈!丁思武显然有点急了。

  小鳖羔子,想反天我看你是。

  思武,听老的话,叫你咋干就咋干呀。大嫂一看婆婆生了气,拽着小叔子干活去了。丁思武见状,也就借坡下驴与大嫂一起又去忙了。婆婆心里更明白,家里一帮子小叫驴,尽管大儿媳妇话不多,还有点木呐,可在不少事情上确实也起到了缓冲作用。

  下午,丁思秀从外面吊儿郎当地回来,进院子看见媳妇在生火烧水,他悄悄地说,走,进屋。

  收拾好我就来。

  爸妈呢?

  都出去了。思武在那屋里剔牛肉。

  快,进屋、进屋。说着拉着她进屋就插了门。嘿嘿,急死人了,真憋不住了。他不容分说,一把将她拽到了床上。

  你,你也要看看什么时候呀?媳妇红着脸惊惊慌慌无所适从地连连摆手。

  别吭声……

  大嫂,大嫂,过来搭打手。丁思武在那屋喊的这个急。

  哎……

  别吭声。这个二百五,他连他亲哥的好事也搅和。

  丁老四终于来找马卫国了。自从土地承包下来,好像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可这事再忙也得办,再拖下去,不光是儿子每次去清真寺都扑空的事,还有寺里一大堆的不满堵在丁老四的胸口。再说眼下收牛肉的人时间观念比他妈的抢孝帽都厉害,不管你啥状况,楞是不等你。现在,干买卖的都成了孙子,可他娘的收牛肉的就他娘的这么牛,咱等他行,他不等咱。白天还能拖一拖,收羊茬子的就住在西大街,街上有一个收购点,早点晚点都好说。可那收牛肉的是外乡人,天刚蒙蒙亮人家就带车来,你要是没拾掇出来,自有别人赶着送,惯得这个收牛肉的像个爷似的。过称时,称撅得比天高,还一个劲地往下撕油,把那膘油、腰窝油左一刀右一刀地旋得那个干净,四五斤油才一斤牛肉的钱,他这不是旋油,简直是他娘的旋票子,一刀一张、一刀一张。小王八羔子,这个收牛肉的心比他娘的“黑猫”还黑,这个“底盖子”真不是个玩艺儿。

  以前,宰了牛羊要赶集去卖,现在省事儿了,买卖做到了家里,不出家门,就卖完了。收牛羊肉的、收茬子的、收下水的、收骨头的,收什么的都有,利索得不出家门就卖个一干二净。你只要把牛羊买好了,看准了,不走眼,保证能赚。

  这算什么事?见一个干啥都干啥,你不买他买,你不卖他卖。婊子生的,把个好端端的买卖快给干煞了。有饭让人吃,有买卖不让人干,挣得这是啥钱?滚锅里抓饭吃,容易嘛。丁老四心里翻腾着。

  大哥在家吗?一抬头他已经来到了马卫国家的大门口。

  不在。谁啊?连英在屋里咋咋呼呼地应承着。

  上哪儿了?嫂子。丁老四一听不在,连门也没进,站在大门口只管喊。

  啊?是他丁大大吧,你大哥在沙家的老宅子里过镑呢。

  过镑?

  可不是,一大早就被你大侄女拽去了。

  噢,我说昨天送羊茬子时他怎么过镑呢?那行,走了。

  丁老四掉头往沙家走去。

  三一三十、—六下加四、一百六十八块、拿好了、下一个。

  嗬,铁算盘又出世了。还是横空出世。老远就听见这里噼哩叭啦的响,可有日子没见你拨拉这玩艺了。丁老四说着已来到了院子里。

  是啊,以前帮着队里算算账,分分东西啥的,这几年用不着了。马卫国坐在镑称后边焉然一付大会计的样子应答着。 

  你啊,大哥,你就叫张文一心一意去当他的养殖大王,干脆你再兼着大队会计,我看一个村主任不够你发挥的。

  老弟别醋溜我了。哈哈。

  就是醋溜俺亲大大,也不能醋溜你啊。要不咱把张秀才弄来,咱涮涮?

  我这算盘还是跟他学的,哪能返回头来卸磨杀驴?

  哎,这话可就有点黑猫味了,什么杀啊驴的。嗯?丁老四撇着嘴冒出的话,让马卫国听的还真有点那驴的什么撇的什么了。 

  教条主义,哈哈。教条主义。你的教条主义用在这里是最好不过了。 

  嘿嘿。这是哪里?啊,寺里?这里要是成了清真寺,米阿訇该姓沙了。换阿訇像换个支书似的难,让我当支书,能吗?他娘的。

  他们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推着的,抬着的,全是送羊茬子的,过镑的,装车准备拉走的,吵吵嚷嚷,各人忙着各人的。

  说真的,这事如果是在寺里,我还真就不急了。丁老四不再骂了,他一本正经了。

  先过完了称再说吧。哎,这次弄来多少?

  一两都没弄。那什么,家里正拾掇着。咱还是先说说寺里的事吧。

  想不到你觉悟提高得这么快,终归是老革命的后代啊。马卫国的语气像是老革命的领导了:寺里的事,也不是一半天了,上次开会也没有统一起思想来。回头忙完了,咱兄弟俩是得交换一下意见嘛。

  丁老四看不惯的就是他这付高高在上的神态,他更不想听这些让人耳朵长茧子的话。他有点不耐烦了,用眼睛扫了一下乱哄哄的的人群问,你能不能给我个准点?

  晚上吧,晚上咱们聚一聚。我就不去村委了。马卫国心里明镜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