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舞雪松湾》第一部分(5)
在四百英里之外的林肯市,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爆米花的味道,人群发出阵阵尖叫声,教练向他的“特别蒂尔曼”发出信号,你向右移动,用左肘猛击那个抓住你运动衫的混蛋的脸,你在拉若克斯和肯塔基组合的双重掩护下奋力突入对方阵地,边线突然有照相机的闪光灯亮了一下,你的右膝因充血而肿胀,比平时大了一半……以前你已经这样做了成千上万次……无数次……腿部和肩部的力量,优美的、芭蕾舞似的动作,高高地跳到空中,左手握球置过头顶,右手推球而出,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飞向已经露出银色金属的橙色篮框,橙色的油漆因为无数次篮球的摩擦而磨掉了……篮球越过篮框,直落网窝,就像过去你在南达科他州做的那样,人群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你单膝跪地,受伤的膝盖已经毫无知觉,你倒在地上,肯塔基·威廉姆斯在回到球场时,绊倒在你的身上……
你躺在那儿
你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你感到很欣慰。
在四百英里外的西北方向
你的母亲在点头。
两天后,埃利斯·蒂尔曼收到了《威奇托之鹰报》,迈克尔打球的时候他订阅了这份报纸,现在想退订了。体育版的头条新闻是
震惊者队击败内布拉斯加,91比89
蒂尔曼获得24分;
受伤病困扰,可能无法进入职业队
他想把文章剪下来,和其他有关迈基的剪报一起贴到加油站去,但是鲁思·蒂尔曼对这些事听都不想听。
迈克尔的分数刚刚够进研究生院,但是一旦录取,那可是一件严肃的、辛苦的工作。无情的工作——六年,包括博士论文。在伯克利,他蓄了胡须,遇到了人生第一次爱情。她叫娜迪亚,喜欢穿黑色的长筒丝袜、长裙,来自费城,她的父亲是当地工会的组织者。他们在一起住了两年,六十年代时,伯克利正在变成所有事件的中心,至少他们是这么以为的。
娜迪亚参加了美国和平队,认为迈克尔也应该加入,“做出一点回报,迈克尔。”她说。
他已经获得博士研究的一个奖学金,他想要这个奖学金。他对她说:“我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回报。”
迈克尔刮掉胡子,娜迪亚收拾行李离开了。他有点失望,但是并不生气,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可能这样比较好。”她对他说,“你是独生子,从你对你生活的看法,从和你一起生活的感受,让我开始思考独生子女是生就孤独的,至少你是。”她的语气软了下来,看着他:“过去的日子很美好,迈克尔。”
他笑着说:“确实很好,我是说真的,娜迪亚。在很多事上,你都教了我很多东西。保持联系。”他跟她吻别,看着他两年的生活随着灰狗长途汽车远去了,他步行去经济系,递交了接受奖学金的信。他回到公寓,依然能闻到她的气息,看着娜迪亚贴在墙上的列宁、爱因斯坦和马克·吐温的海报。他开始想念她了,但是她是对的:他喜欢孤独,也受过这方面的锻炼。独生子女都明白,最终都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们在生活中不断练习,为孤独的到来作准备。
3
特里凡得朗邮车慢慢地停了下来,人们把水果和茶从车窗外递进来,为了换一些卢比。蚊子也从车窗外钻进来,为了换一点鲜血。汗沿着迈克尔的脊背、胸膛、脸庞往下淌,他又一次盯着杰莉·布莱登的照片看。
有一个人从他的肩膀上看过来,笑着指着杰莉的照片说:“很漂亮。她人好吗?”
迈克尔说她人非常好。
“你的女人吗?”其中一人问道。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在回答前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微微一笑:“可能吧,我没把握。”火车继续行驶,穿过黄昏,进入紫色的夜晚。
两个小时之后,有一个座位空了出来。他向空位走过去,然后注意到那个孕妇在另一边,就是那个他帮着扶上火车的孕妇。他向她指指空位,她点头致谢,坐下了。不久他感到有人拽他的袖子,两个印度男人紧紧地挤在一起,给迈克尔让出了座位的一角。他把背包甩到头上的行李架上,蜷缩在他们让出来的那一小块地方。
他们开始聊天,多数是用肢体语言,不过可以进行下去。那两个男人是正从集市回家的农民。他们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知道了迈克尔的职业,他立刻感受到了印度人对教师的敬意——尊重、敬畏、感激。“最崇高的职业。”一个男人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其他人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他刚开始上研究生时,热情很高,想成为一个学者或者教师,真的,那是他当时认为的最崇高的职业。二十多岁时,他想象带领着聪明的学生穿越现代经济学理论错综复杂的迷雾,如果有足够的奖学金支持,诺贝尔奖可能就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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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舞雪松湾》第一部分(6)
他在工商管理和经济学院的教员会议上做过一次简短的发言,“我们好像对创造不感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维持,维持我们舒适的、令人羡慕的生活方式。如果纳税人发现了这里的真相,他们会向我们进军。我们跟讨厌的学生一样,而学生跟我们这些笨蛋也一样。事实上这就是相互合作和让学生毕业的问题。”
137个人当中,只有两个人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其他135个人希望院长继续开会,讨论第二年的薪水问题。从此以后,迈克尔再也没有发过言。
就这样,梦想逐渐被磨掉了。迈克尔·蒂尔曼开始遵从内心的想法,只做他认为有道理的事情。他试图恢复过去的感觉,那种他沉思时空的广袤无垠时所体会到的敬畏之情,想了解进化的魔力是如何起作用的,进化使得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是他而不是别人存在于这个依然在膨胀的宇宙中。
人们认为他难以接近,的确如此。人们认为他傲慢,这就完全相反了。他一点也不傲慢。他只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做事,走自己的路。人们错把害羞和独处当成了傲慢、自大。对于那些只能看到事物表面而看不到其他东西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很方便的做法。他很理解,随便他们,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作为一名教师,他与众不同,但是很有效。好学生喜欢他,中等成绩的学生害怕他,成绩差的学生避开他的课。
“按他的要求去做,你就会没事,否则就死定了。”有研究生说。“有时他赤脚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不过他知道他在讲什么。”
本科生对他的评价有好有坏:
“考试太难了。他需要更好地理解年轻人和父母的压力。”
“他有点吓人,不过在课外他帮了我很多忙。这是一门很难的课程。”
“他的观点让我重新评价我的生活。”
“有时好像很傲慢,以自我为中心,好像没人有他聪明似的。”
“我喜欢他近乎病态的个性。”
“需要剪一下头发,有时妄称上帝之名。”
“课上得很好,但是除了办公时间,好像永远看不到他。我在凯马特工作,以支付卡马罗车款,我的时间表和他的不一致。”
“对课的内容很了解,但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好老师。是我遇到过的两个最好的老师之一。”
迈克尔是一路狂奔地从研究生院毕业的。简历上的二十六篇文章使得他在1970年获得终身职位,1978年,在他四十岁生日前一周,获得正式的教授之职。从那以后,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试图找回原来的魔力。人们依然打电话来询问他在做什么课题,“没做什么课题,”他告诉他们说,“在考虑其他事情。”
“什么事?”他们会问。
他说得模糊不清、难以捉摸,和他漂流的思绪一样。“我在瞎捣鼓杰里米·本瑟姆早期关于快乐…苦痛的计算法,以及这种计算法在当代民主问题上的应用。”
这番话阻退了他们。在贝尔老妈妈絮絮叨叨地说完冗长的台词后,会是一段安静的时间。然后他们会说:“我明白了。很遗憾你没有继续研究较早时候的材料。我还以为你在那个问题上已经有所进展了呢。”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有一点不确定的满足,总的来说还不错,但有时也会感到孤独,这种孤独一方面他很珍惜,但是同时也讨厌它。他有他的工作和“影子”。偶尔会去看一两个女人。然后,杰莉·布莱登就出现了。然后就是特里凡得朗邮车向南行驶,进入传统的印度,在那里一切都遵循着古老的方式。
火车十点到达马杜赖。迈克尔询问有什么地方可以住宿,列车长向他指引了一家小旅馆,就在离车站不远的街上。“很干净,很舒适。”他说。迈克尔相信他。
他穿过前门后,就加快了脚步。印度的大多数小旅馆都是为了那些用基本的印度方式旅行的人们设计的,很少有白人光顾。前台的服务员显然很高兴迈克尔选择了他们的旅馆,指派了三个侍者带他去他的房间,尽管他只有一个背包。
其中一个侍者跑在前头,在地砖上滑行了六英尺,正好停在了迈克尔的房门口,打开了门。有一个侍者会说一点英语,告诉他旅馆的餐厅已经打烊了,但是他很乐意跑到街上去为他买点东西回来。
二十五分钟之后,侍者回来了,带着茶、面包、酸奶、酸辣酱,还有一个放了三个鸡蛋的煎蛋饼。
吃完饭,睡觉。一个侍者天刚亮就来敲迈克尔的门,这也是迈克尔要求的。迈克尔洗了个冷水澡,在餐厅吃了早餐。然后开始找一辆车带他去一个位于西边山区叫做萨克傣的地方。旅馆的经理很乐意提供帮助,三十分钟之后,一辆白色的普勒米尔停在了旅馆门前,普勒米尔是印度自己生产的一种小车,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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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舞雪松湾》第一部分(7)
他们沿着杰莉·布莱登的行迹出发了。
迈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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