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逮住了。他希望这个话题能跳过去,但是没有。
每个人都看着他,尤其是那个社会学家,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他不去听系列演讲音乐会的真正原因,以及他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粗俗。无处可逃。如果不是杰莉开口说话,他会继续想办法摆脱这个处境,杰莉说:“迈克尔,跟我们讲讲吧。”她好像真的很感兴趣,而他无法拒绝杰莉。
他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后开始讲:“简单的说,是这样的:我在达科他南部的一个小镇长大……”
会计师的妻子打断了他:“在哪儿?”
“卡斯特……在布莱克黑尔的拉皮德城城外。”
“那儿很美,是不是?”她的思绪就像疾风中的谷壳一样飘忽不定,开始对旅行见闻感兴趣。
“到了八年级的时候,我完全厌倦了学校和小镇的生活。于是开始在城市公园里投篮。然后我的父亲帮我在我们家后院搭了个篮球架。他对这件事真的很感兴趣,还在院子里装了一盏灯,这样晚上的时候我也可以练习。我对跳投似乎很有一套,玩得很好。我高中的教练是从威奇托州立大学毕业的,他给学校寄去了我打得比较好的两三场比赛的带子,威奇托州立大学给我提供了奖学金,这大概是我上大学的惟一途径了。我在那儿打了三年半的球,直到我的膝盖严重受伤。就是这样。”他又喝了口酒,等着大家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但是他们不会就此放过他。
“你打什么位置,迈克尔?”
“后卫。”
“你多高,差不多六英尺三?”
“穿着短袜六英尺二。”
“你是在全美联盟队还是其他队?”
“大三时我是密苏里山谷联盟队的成员。”
杰莉把她的手放到迈克尔手中,捏了他一下:“迈克尔,那么你是一个明星了!”
他分不清她是真心诚意,还是善意的嘲讽,他希望是后者,也认定是后者,只是掺杂了一点点前者的成分:“我从没这样想过,我只是挣钱住宿吃饭,买书,付学费。”
“你的父母一定很为你自豪。想没想过当职业选手?”运筹学家就在感恩节晚餐的餐桌上,发现了一个从毫无意义的战争中活下来的真正的老兵。
“我爸爸把‘威奇托之鹰报’上我的照片贴满了‘蒂尔曼德士古加油站’。我的母亲更关心我的分数,她始终认为运动是人们用来消磨时间的一种相当愚蠢的方式。”
“至于当职业运动员,我没有兴趣,而且加入大联盟的第一步就不是很快,职业球队始终没有打电话来,就算打来我也不会接的。”
“迈克尔,你不怀念打球的日子吗?”杰莉的母亲看着他。
“不,没有,马克姆夫人。我真的不怀念。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发现我并不喜欢打篮球,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只是喜欢瞎玩玩远距离跳投的技巧和物理过程。那只是男孩子玩耍的一个工具而已,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碰过篮球了。”
杰莉说:“这是个很有趣的观点……远距离跳投的技巧和物理过程才真正重要。迈克尔,你应该写一篇文章论述这个问题。”
如果这时杰莉把她的手放回到他的手中,他会用火鸡骨头在亚麻桌布上写一篇“跳投现已衰落”的论文。但是她没有,而是列出了可供选择的甜品,以此改变了话题。迈克尔要了酸奶油葡萄干派,杰莉已经按照她祖母的方子做好了,非常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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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舞雪松湾》第二部分(4)
在喝咖啡以及白兰地的时候,有人问杰莉这个名字的意思和由来。她的父母大笑,杰莉指着他们两个。最后还是由她的母亲讲述了缘由。
“大概在杰莉七岁的时候,她长得圆鼓碌嘟的,她父亲开始叫她‘小碗啫喱’,邻居家的孩子听到了这个叫法后,就笑她,叫她啫喱肚子,啫喱滚子,啫喱豆子,还有其他你能想象得到的名字。她经常停止玩耍,满脸泪水地回到家里来。自从这样的事情发生后,伦纳德不再叫她啫喱了,为自己引起了整件事而感到后悔,但是孩子们不会停止。”
杰莉接着说:“但是妈妈解救了我。她让我相信我的外号的拼写跟‘啫喱’不一样,说那事实上是一个法语的名字,尽管我们一直用美式发音,但真正的发音是带腭化音的‘夏莱’。我喜欢这个说法,开始为我的新名字感到骄傲,这个名字就这样跟着我了,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用它。”
“那么你的真名是什么?”
看在上帝的份上,迈克尔看着愚蠢地问出这个问题的会计师,心想,别管了,如果她想让你知道,刚才就已经提了。
“我永远不会说的。”杰莉笑道:“吉米,大家还要来点白兰地,我再去弄点咖啡来。”这让大家的谈话又回到了运动员的话题上,当然都是些门外汉的话,他们打开了电视。“达拉斯第五局六投三中。现在……球扔出去了……”
社会学家有卷子要改,帕特·桑切兹和她的约会对象决定去散步。杰莉和她母亲在收拾厨房。迈克尔到外面抽了一支烟,回来时,除了杰莉和她的父母,其余的人都在看比赛。迈克尔和伦纳德·马克姆在餐桌旁坐下,问他有关钓鳟鱼的事,说他以前在布莱克黑尔也曾钓过鳟鱼。马克姆先生在谈论让他感兴趣的事情时很有分寸,既给迈克尔提供了恰当的信息,又没有让他感到厌烦。迈克尔想,如果他不做纸盒制造商,会成为一个好老师的。他很喜欢伦纳德·马克姆。
后来,杰莉和她的母亲也加入了他们,杰莉坐在迈克尔对面。这正是他希望的,这样他就可以很方便地在1980年一个寒冷的秋日看到杰莉·马克姆·布莱登。不过他很小心,因为有一两次,杰莉的母亲看到他盯着杰莉看,他那样子跟谈话内容并没有关系。母亲们都知道男人的秘密想法,特别是当这些想法跟她们的女儿有关时。
迈克尔努力找话题,提起了印度。当他提到印度时,看到埃莉诺·马克姆的脸沉了下来,只是一点点,但还是能看出来。杰莉马上改变了话题。这是他第二次意识到她在印度时一定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情。她不愿意谈论那些事情,只承认到过印度,并且在那儿待了三年。
如此接近杰莉,迈克尔无法克制自己太长时间。他对她的感觉太强烈,他很担心他会突然说一些愚蠢的话,担心自己会向她丈夫或者其他什么人或者就是杰莉本人,说一些不得体的话,说出自己的感觉。因此,六点钟左右,他借口要回家去喂他的小动物,向他们告辞。
杰莉在门前的台阶上跟他告别,双手抱着自己,冷得直打哆嗦。她说:“谢谢你能来,迈克尔,我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风格,但是我希望我的父母见见你。你和他们平常接触的人不一样……我这样说很不妥,我并不是指你是个古怪的人,只是想说你与众不同。我爸爸几分钟前对我说:‘我喜欢迈克尔·蒂尔曼,他很有个性。’我知道他喜欢你。”
迈克尔明白她的意思。“杰莉,我也喜欢他。谢谢你邀请我,今晚很愉快。”临走之前,他忍不住又一次牢牢地盯着她看。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想拥抱住她。
杰莉那双灰色的眼睛在迈克尔身上停留了大概五秒钟,她的脸几乎是严肃的。这和以前看他时的表情不同,好像看透了他一半的心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然后垂下目光,微笑了一下,打开门,走进屋子。
一年以后,他在马杜赖西部,艰难地前往印度西南部去寻找她。
司机在瓦鲁杜那加尔用早餐,汽车的一个轮胎瘪了。备用轮胎也爆了,因此穿过街道可是件重大的冒险,直到发现了一个维修站。他们在瓦鲁杜那加尔停留了大概两小时。
迈克尔背靠在红色乙烯树脂车座上,看着车窗外经过的乡村和农田。靠近拉加帕雷亚姆时,司机放慢速度,在一座桥上停了下来,桥下面是一条很宽但是很浅的河。他们前面有一个女人正赶着一群鹅过桥。
鹅群快过去了,但是走得很慢,司机嫌她太慢了,他按了按喇叭。赶鹅的女人掉过头,不快地看了他们一眼。只有有钱人才坐车,她拒绝给他们让路。在印度的乡村,生活的节奏如缓慢的慢板。只有从其他地方来的富人才会行色匆匆。
他看到西卡特山高耸在前方。杰莉就在那些山中的某个地方,靠近一个叫做萨克傣的地方,或者至少他认为她就在那儿。他不知道她在那儿干什么,也不太清楚他究竟想要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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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舞雪松湾》第二部分(5)
一小时后,他们到了山脚下,沿着回环曲折的山路缓慢、小心地向上爬。迈克尔不知道杰莉在十五年以前就在痛苦中走过这同一条路,那个时候她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
5
在雪松湾度过第一个感恩节后,杰莉将近两个星期没有到迈克尔的办公室来。她原来至少每星期来一次,喝杯咖啡或者抽支烟,他想他一定是搞砸了,杰莉,可能还有其他人也明白了他的感觉,她已经决定把一切此类苗头都扼杀在萌芽阶段。
当吉米·布莱登打电话来问他能否谈几分钟时,他肯定杰莉一定对吉米说了什么。他坐在那儿等着挨揍,等着吉米说杰莉对他看她的方式感到不舒服,说她再也不会到他这儿来了,更不用说邀请他在以后的感恩节共进晚餐了。
但是吉米想要说的不是这些。从某种角度看他要说的甚至更糟。春季学期他要去伦敦教书,杰莉要和他一起去。现在吉米正在找人,看有没有老师能调整一下教课量,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代他的课。
一想到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杰莉,迈克尔的心就揪了起来。很自私的想法,他知道。不过他还是回过神来,说他会代计量经济学的入门课程。
“迈克尔,太感谢了,这样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十天内就会出发,学期一结束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