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期间,正好赶上“佛光山2008年万缘水陆*”,男女信众,万人上山,气氛浓烈,秩序井然。整个活动期间,没见一名警察、武警和保安。有两件小事,令我很惊讶。万人大会,露天会场,长达六小时,散会之后,广场没有一张纸片、一点垃圾、一个矿泉水瓶;会场的坐垫、椅子及杂物等,在三十分钟之内全部清净。万人大会,来自五洲四海的僧俗信众八方云集,星云大师格外忙碌,但他还是以出家人的祥和、亲切、热情、温馨,多次接待我,并同我恳谈。
在台期间,我同星云大师先后在佛光大学、在佛光山、在高雄、在台南、在彰化、在台中六次会面,并五次聆听星云大师讲话(开示);在佛光大学怀恩馆、佛光山传灯楼法堂、如来殿大会堂暨贵宾室、惠中寺贵宾室、新营讲堂贵宾室、彰化福山寺贵宾室、佛光山传灯会*堂、办公室、麻竹园贵宾室等地,与大师进行了九次会面谈话。第一次和第二次是在佛光大学怀恩馆,共两次听他讲话,并两次同他交谈。第三次、第四次和第五次是在佛光山,谈话共达八个小时。第六次是同他一起到台中、彰化,整整一天,谈话、参观、共餐,十二个小时。第七次是在如来殿,第八次是在传灯楼的法堂,第九次是在麻竹园贵宾室。星云大师请我同他共餐六次。我们谈话时断时续地共计有二十五个小时。
12月31日早七点,我要离开佛光山,乘飞机回北京。早六点,我接到大师侍者通知,大师在麻竹园请我共进早餐,并为我送行。我赶到麻竹园见了大师,大师说:过腊八,特请萧师姑为你做腊八粥,给你送行。我很感谢,也很感动。大师说:“虽然我们谈了多次,还是不够。希望安排个时间,详细谈,深入谈。谈的时间、地点由你定。”后来我和大师商量,在2009年春暖花开的三月,在星云大师的“佛光祖庭”宜兴大觉寺,在大师祖籍扬州的鉴真图书馆,继续对话。
2009年3月21日到23日在宜兴大觉寺,24日到26日在南京雨花精舍和扬州鉴真图书馆,我和星云大师继续六次对话,两次共餐。
以上十五次会见和八次共餐的谈话录音或记录,经过整理、修订、补充、编辑,汇为《合掌录——阎崇年对话星云大师》一书。本书的简体字本在北京出版,繁体字本在台湾出版。
参加谈话的先后有多人,其中插话的有:佛光山前教育院院长慈惠法师,佛光山教育院院长慈容法师、佛光山寺总住持兼宗委会主席心培和尚,佛光山都监院院长慧传法师,佛光山丛林学院院长慧宽法师,佛光山电子《大藏经》主任永本法师,国际佛光会中华总会秘书长觉培法师、佛光山电视中心主任觉念法师,佛光山传灯会执行长永融法师、佛光山司库长萧碧霞师姑,高雄市南台别院住持满益法师,台中惠中寺住持觉居法师,佛光山法堂书记室主任妙广法师,香海文化事业公司蔡孟桦执行长、宜兴大觉寺妙士法师和鉴真图书馆翁振进馆长等。
本书名为《合掌录——阎崇年对话星云大师》,“对话”好理解,就是两个人的对谈、交流;“合掌”的含义有三:一是海峡的此岸与彼岸,二是文化的佛家与史家,三是社会的弘法与传史,合掌相聚,对谈记录。
佛光山法堂书记室妙广法师、九州出版社周春编辑校理录音稿,佛光山教育院提供资料,有关朋友给予帮助,九州出版社编辑出版,谨表谢意!
感谢为本书出力的各位先生女士和慈悲智者。
2009年4月5日于北京四合书屋
苦旅(1)
祸兮福兮
星云大师:
民国十六年农历七月二十二日(1927年8月19日),我出生在扬州江都一个穷苦的家庭。我有兄弟姐妹四人 ,我排行第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弟。由于家境清寒,生活艰难,受不起教育;不过到了六、七岁的时候,外婆还是把我送到私塾里读书。只是进私塾念书,一天要缴四个铜板,因此有钱的时候我就带着四个铜板去上课,没有钱就不去了,老师也能谅解。虽然因为家境的关系,父母没有给我上学读书的机会,但我还是感谢父母赐给我一个很好的性格,那就是我从小就很勤劳。
崇年先生:
民国二十三年农历三月十一日(1934年4月24日),我出生在山东省蓬莱县一个半农半渔的小山村。我的曾祖父、祖父、父亲三代都在北京打工,后来开个小店铺。我兄弟姐妹七人,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夭折,排行的有五人,我最小。我们兄弟,小时候在家,长大一点就要随父亲到北京去打工。家里吃饭还可以,但并不富裕。我在农村上正规的小学。学校是在民国时期建的,校名也很时髦,叫“维新小学”。就这一点来说,我的童年还是比较幸福的。但“福”中也蕴含着“祸”。这个“祸”,以后我再跟您说。
星云大师:
回忆起我的童年,六、七岁时我就知道要帮忙做家务,我会烧煮饭菜,只不过煮得好不好吃就不知道了。那时家里的大人经常外出工作,而我又不能上学,只有关起门来整理环境,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尤其厨房灶里的灰要不断地耙,因为煮三餐都是烧稻草,很容易就积了满灶的灰烬。我总是主动地把灰耙了,但常常弄巧成拙,弄得满地都是灰。这时我也会不厌其烦地慢慢把它扫干净,总想让家人回来一看,家里整洁又干净,带给他们欢喜。再说,我觉得人本来就要工作、要服务;不工作,那我来人间做什么呢?人活着就要劳动,劳动就是生命,所以我很尊重生命,我也乐于工作。
崇年先生:
我很有幸,小时候不做家务劳动,因为我有奶奶、有母亲、有姑母(她因孤寡常年住娘家),还有两个嫂子,家里有五位女性,所以家里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家务活不用我做。这看来是福,但也留下“祸”:我后来成家,也不做家务,直到现在还是恶习不改,这是我很对不起夫人的地方。
星云大师:
现在社会上很重视环保,回想起童年,其实我小时候就有“环保”的概念。当时我看到路上到处是狗子的大便,就利用早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去捡狗子的大便,把它堆积起来,不但可以作肥料,还能卖钱。有时卖个几毛钱,甚至一块钱,因为生活艰难困苦,偶尔看到母亲没有钱买东西,我就把赚来的几毛钱掏出来给她,心里还得意地想:“妈妈,您看,我很有用吧,我能赚钱给您用呢!”
苦旅(2)
崇年先生:
您讲了自己的童年生活,我很有感触。我小时候,放寒暑假时,每天早上天刚亮时就被大人叫醒:“起来,拾粪去!”小孩子贪睡,总也睡不够。虽然困,也得起。特别是冬天,地冻天寒,北风狂吹,衣服穿得单薄,手都冻僵了。我那个时候拾粪没有“环保”观念,只是为了家里种地多积一点肥料。拾粪回来,大人要检查,看拾得多少。把拾到的粪倒在猪圈里做肥料,然后才能吃早饭。
星云大师:
农村里除了狗子的大便外,尤其早晚要放牛吃草,路上会有很多牛粪,所以我也会去捡牛粪。捡了就把它堆积起来,虽然年纪小,不过我懂得把它一点一点地用水搅和,再贴在墙上,晒干之后就可以当柴烧。牛粪不脏,也没有臭味,还可以卖个几毛钱。过去我一直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觉得难为情,现在环保意识抬头,我觉得自己童年所做,不但减轻了家庭的经济负担,也是对环保的实践,同时也增强了自己的信念,那就是不论什么人,只要对公益有所帮助,都是非常有意义的。
崇年先生:
我们那里烧草,除庄稼杆外,孩子们要到野地去拾草,就是打草或搂草。拾草在晚秋和初冬,很辛苦,那时年龄小,又累又渴又饿;还有,早上要到海边拾海带——不是吃的海带,而是冬天用来烧炕的海草。这种海草,还可以用作苫盖房顶。前几年我在北京见到一座建筑,房顶用山东海草苫盖,说是有多么多么的高级。其实,我们老家这种海草房顶很普遍,多得是,因为村民大多买不起房瓦,只好自己拾海带,积攒起来,以备苫房之用。拾海带是在冬天,气候寒冷,海风又大,这些都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星云大师:
说起世间的苦难,我很庆幸自己十二岁时就在南京栖霞山出家。栖霞山是十方丛林,家师志开上人是栖霞山的当家,在这里为我剃度,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实际上我出家的常住,祖庭是在宜兴白塔山的大觉寺。
六十多年前,我曾回到宜兴大觉寺,并在那里做过短期的小学校长。没多久就来到台湾,当时除了手上拎着一个手提包,其他别无长物。回忆起这段往事,也不怕你见笑,我在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到台湾,距离三十六年(1947年)发生的“二二八事件”只有两年。当时我脚上穿着鞋子,手里拿着一个手提包,走在路上,所有的人都朝着我看。我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都朝我看?“二二八事件”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难道还要再彼此仇视吗?后来我才慢慢发现,他们并没有坏意,只是看我好奇怪,怎么穿鞋子、拿手提包?哦!原来是这样。于是我把鞋子脱了,手提包也不要了,两手空空,跟一般的台湾民众一样,大家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但这样还是不行,因为我没有戴斗笠,于是又买了一顶斗笠戴起来。说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我当时决心要融入台湾社会。
苦旅(3)
崇年先生:
其实,我刚从山东乡下到北京上学的时候,也遇到相似的情况。我说话带口音,被同学嘲笑。怎么办?学吧!学北京话。不然,同学就叫你“老西子”。为什么叫“老西子”呢?原因有两个:一个我是山东人,阎锡山是山西人,一东一西正好对应;一个我和阎锡山都姓阎,于是同*想,就叫我“阎老西子”。不怕您笑话,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