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能写书信拟文件,谈论天下大事,就是靠的每天读报纸。有人要办成人学校,我以为不如花钱办通俗报纸。”
“有道理。”袁树勋不停地点头,冲朱葆三说,“朱老板,后生可畏哟!也许,要不了几年,在上海商界,和德就会赶上你了。”
“完全有可能。和德这么通透的人,只要有了机会,一下子就会发起来的。”
虞洽卿听朱葆三这么说,马上道:“朱老板,我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朱葆三笑起来,“还是你昨天说的那批颜料?”
“是的。”
“我是做五金的,颜料我不好销。”
“你要是经销我们瑞康号的颜料,等于是又开了一条生财之道。你知道吗?叶澄衷叶老板已经定购我们五十桶颜料,还预付一千两银子了。他也是做五金的,他能销,你为什么不能销?”
“同样是做五金,我和叶老板是不一样的。他在全国各地有许多分店,而我没有,起码是现在没有。也就是说,我还没有形成自己的*络,所以,我无法顺便销售颜料。”
虞洽卿放下筷子,有些无奈地说:“看来,你这里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不!”朱葆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五百两银子,我借给你。”
“真的?”虞洽卿喜出望外。他拿起银票看了看,是义善源票号的——义善源票号是李鸿章的大哥,同时也是两广总督李瀚章投资兴办的,其实力和信用与源丰润钱庄不相上下。虞洽卿忙给朱葆三鞠了一躬,“朱老板,太感谢你了!不过,我可是没有财产抵押啊?”
朱葆三摆摆手,“不用抵押。今天你卖香蕉的事,让我看到了你的才干。这五百两银子可能太少,但是我只能借你这么多了。希望你在上海滩能早日干出名堂来!”
6 不是空手套白狼
虞洽卿回到瑞康号,奚润如已经从严信厚的源丰润钱庄回来,正在等他。
奚润如告诉虞洽卿:“昨天,严子均对我说,严筱舫今天一大早从浦东回来。吃完早饭,我就去等他。一直等到吃完中饭他才回来。”
虞洽卿焦急地打断他,“严经理贷款给你了吗?”
“贷了。”
“多少?”
“就是按照我们说好的,一千五百两。”
“是用瑞康号做抵押的?”
“是的,是用瑞康号抵押的。”说着,奚润如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人还是老实做人,讲信用的好。”他从褡裢里拿出房契和营业照会,“严筱舫说我们之间交往多年,我这个人一向讲信誉,说口头抵押就行了,抵押手续不需要办。这不,房契和营业照会都让我带回来了。”
“早知道这样,跟他多贷一些就好了。”虞洽卿说。
奚润如连说:“阿德啊,这可不成,用瑞康号抵押一千五百两,已经是够高的了。人家严筱舫和我们办口头抵押,那是看重我们的信誉,并不是人家傻。我们要是利用别人的重信誉取巧,那是要毁坏自己的信誉的。”他突然想了起来,“你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没有眉目?”
虞洽卿有些难过地说:“叶澄衷很谨慎,预交了一千两的货款。朱葆三不同意经销颜料,不过,他借给瑞康号五百两银子。”说着,他把一千五百两的银票掏出,递到奚润如面前。
奚润如接过银票,翻来覆去看了看。这两张银票一张是大庆元钱庄的,一张是义善源票号的,都是见票就可以兑现。大庆元钱庄是叶澄衷为了方便各地顺记号汇划调剂而特地设立的,在上海滩众多的钱庄票号中,虽说没有源丰润、义善源那样大的影响,但也是实力雄厚,信誉卓著的。
“阿德,真看不出,你能让上海滩的这两个大老板一个预付定金,一个借款,做生意的门槛真是精。说实在的,我就是没有你这样的本事。要是能这样空手套白狼,我在这上海滩早就发了。”
虞洽卿摇了摇头说:“我这不是空手套白狼。这两个人都是宁波老乡,他们以前和我一样,也是赤手空拳来到上海滩的。可能是我现在的样子,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的从前吧。可惜的是,我只筹集了一千五百两,明天还得出去,想办法筹集剩下的一千五百两。”
老板娘走进来,脆生生地道:“吃饭了。你们这师徒两个,一说起生意来,话七话八的,没完没了了!”
奚润如抬头一看,外面已经黑了,忙拉起虞洽卿,“走,阿德,吃饭去!”
灶披间的桌上已经摆上了四个菜,其中有广东脆皮鸡、宁波腐乳乌贼等平日难以见到的荤腥。一壶老酒也已经烫上。虞洽卿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中午在火宫殿湘菜馆时也是光吃没喝,此时不愿意举杯。奚润如亲自把酒杯端到他的面前:“阿德,喝一杯吧。以后做生意,少不了要应酬的,要应酬就少不了要喝酒。其实,忙了一天,累了的时候,喝两杯老酒,解解乏,睡觉能更踏实。”
虞洽卿接过酒杯,小心喝了一口,觉得嘴里绵绵的,老酒从喉头流到肚里,一条线,火辣辣的,随即向周身放射,很快,全身都暖暖的了。
“感觉怎么样?”奚润如问。
“挺舒服的。”
“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奚润如把杯子举到虞洽卿面前,虞洽卿忙站起,两人碰了一下,奚润如一饮而尽。虞洽卿看着奚润如举到他面前的空杯,把酒杯放到嘴边,闭上眼,仿佛痛下决心似的,一昂头,把杯中的老酒全部喝了下去。
奚润如又忙着给虞洽卿夹菜。气氛越来越融洽。
“阿德,剩下的一千五百两货款,你打算怎么筹集?”吃完饭,老板娘送上茶后,奚润如一边剔着牙齿一边问。
“我打算去找陈春澜,请他做担保,到英国人的汇丰银行去贷款。”
老板娘此时恰好走进来给他们两人添茶,不解地问:“陈春澜是谁呀?”
奚润如撇了一下嘴说:“你真是孤陋寡闻,陈春澜都不知道?”
老板娘把茶壶往桌上一放,不快地说:“要是你天天在这灶披间做饭烧菜,我天天到街上跑,不要说上海滩的事情我会知道,北京的、伦敦的我都会知道。”
“我不过就是这么说说,你看你?”奚润如忙站起身,拉了拉老板娘的衣袖,换上讨好的笑脸,“你坐下,我跟你说,好了吧?”
说罢,奚润如就说起了陈春澜的发迹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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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花钱比赚钱更重要(1)
陈春澜生于清道光年间,是浙江上虞县小月横山人。小时候,他家里很穷,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八岁时,就出去给财主放牛了。十四岁那年的端午节,母亲对他说:“春澜,你都十四了,老是这样放牛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你哥哥在上海的洋行里做事,我看你还是到上海去,找你哥哥,在上海找个事情做。”
“娘,我早就不想放牛了。夜里做梦都想去上海。”陈春澜犹豫了一下,“只是不知道哥哥在上海什么地方。还有,上虞离上海这么远,要坐轮船,我们哪来钱呢?”
“钱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会想办法的。”
第二天,母亲好话说了一大筐,从本村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借了五两银子。陈春澜靠着这五两银子,几经辗转,来到了上海滩。
哥哥做事的礼和洋行在黄浦江边的外滩,陈春澜很快就找到了他。
此时的陈春澜衣衫破烂,头上的辫子弯弯曲曲,脚上无鞋,面黄肌瘦,和小东门外的叫花子差不多。哥哥虽然只是礼和洋行里的一个做杂事的伙计,却觉得来了这样一个弟弟很丢自己的人。
白天,哥哥让陈春澜藏在自己的屋里,不让弟弟见人。晚上,他对陈春澜说:“上海这样的大世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你看到那些叫花子没有?他们讨饭也都是有帮有派有地盘的。你这样的,讨饭都摸不到门。我看,你还是回上虞去吧。”
“是娘叫我来找你的。我这样回去,娘会伤心死的。”
“娘她不知道上海滩的情况,你回去说上海滩讨饭都没有门,她还伤心什么?”
“你不要说了。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你要是不要我,我现在就到外面去。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上海滩,连我讨饭的地方都没有?况且,我也不会讨饭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哥哥发火了。
“我是我自己,陈春澜!”陈春澜也发火了。
……
两人的吵闹惊动了哥哥的同事。
问明情况,一个从安徽来的伙计程谨轩说:“你弟弟在家乡肯定是没有办法才来上海的,你不帮忙谁帮忙?你们毕竟是一母所生,你帮了他,就是帮了你爹娘了。”
哥哥听了,不再说什么。程谨轩又对陈春澜说:“你也不要怪你哥。上海滩这地方,混出头太难了。我们都来好几年了,也就是现在这样。走,我带你去洗个澡。”
陈春澜跟着那位程谨轩洗完澡,剃了头,重新打理了一下发辫,换上伙计给拿来的干净整齐的旧衣裤,整个人立刻变得清爽、精神起来。
哥哥再也不好说什么,整日里忙着托人找关系,终于在禅臣洋行里替陈春澜找到一个杂差,替外国老板擦桌椅板凳,刷尿壶、痰盂。
陈春澜是个苦惯了的人,做杂差虽然很忙,但劳累程度比起放牛割草小多了。禅臣洋行里管饭,饭食有些粗糙,但比财主家的要好上许多,且能够吃饱,一个月还有一块鹰洋的工钱。因此,他很满足,做起事情来特别卖力气。只要禅臣洋行不关门,他总是泡在里面,下班的概念在他心里几乎没有。
禅臣洋行大班见陈春澜小小年纪,做事勤奋踏实,有板有眼,很快喜欢上了他。三个月后,负责送信的一名跑差回家完婚,职位空缺,老板立刻让他补上。这个跑差比杂差轻松许多,且每月的工钱是鹰洋八元。陈春澜美的常常半夜笑醒。所以,送信之余,陈春澜依然还来到洋行,无偿地给老板做这做那。到了第二年,老板又给陈春澜涨上两元工钱,使他一个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