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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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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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过,生病是上天留给我们的功课。生病是一次机会,也是一种成长。生病是一场生理和心理的综合考验,它不仅考验患者本人,还考验着患者周围的人;而患者及其周围的人对“生病”这件事的不同反应也会对患者产生负面或正面的影响。
  生理上,患者所能做的就是配合治疗;积极应对心理上的考验,才是关键。
  其实,对宋可欣而言,比她的病情更可怕的,是她心理的病态。作为“知识分子”,我很想跟她说:学问是用来解决问题的,最大的学问是解决自己的问题。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宋可欣前前后后住院长达四年,一年前她的丈夫就不怎么来医院了。影子问她:“你老公怎么不来?”
  宋可欣两眼看着天花板,毫无表情地说:“夫妻本是同林鸟。”
  不久后,在影子的茶话会上,对男人的控诉成为主题。
  一个中年病友说:“男人是有这个毛病,做情人时,对你无微不至,一旦作了老婆,立刻变脸。就像吃肉,没吃到嘴里时,他要集中精神,精挑细选,一旦吃到嘴里,立刻就把目标集中到下一块儿肉上去。”
  “没错,男人就是这样。谈恋爱的时候,他去哪儿都带着我,我不去他还不高兴,即使自己去哪儿,也会告诉我,时时向我汇报;可是现在呢,我一给他打电话,他就说我查岗,说我看贼。我是你老婆,我当然有权利知道你在哪、在干什么,再说,是我看贼,还是你做贼?”一个姐姐越说越生气。
  一屋子中年妇女频频点头,刚做完放疗回来的卓玛在老公的搀扶下,走进病房,“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卓玛的老公不惜倾家荡产给她治病,卓玛深情地看看丈夫,她的丈夫也深深地看一眼虚弱的老婆,说:“这个老婆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对她不好就是对我自己的否定。”
  看到卓玛夫妻深情的对视,我常常会想起宋可欣那双毫无表情的双眼,我相信她和她的丈夫之间一定也有着美好的恋爱故事,她一定也曾经相信爱情这回事。然而癌症这个灾难逼得她冷冷地面对人生的一次次严寒,她受伤的灵魂不再相信什么梦想。宋可欣说:“与其相识、相爱、伤害、分手,倒不如相见时淡淡地一笑而过。”
  这就是宋的丈夫口中的“冷”,他说她们一家都自私得发冷。我不相信这只是宋可欣的原因,至少他没有让她感到温暖。他很少来医院,每次来就是要求离婚,每次都会惹来宋的父亲的破口大骂。
  有一天,骂走了女婿,宋的父亲借酒浇愁,他老泪纵横,对“业余厨师”说:“我这个女儿把我们害惨了,辛辛苦苦把她培养成研究生,她又生了这个病,真不如早死早完事啊,非得把我们拖累得倾家荡产啊。”
  老人擦一把泪水,坚决地说:“我得起诉,我得跟医院要钱。”
  直到2005年10月宋可欣撒手而去,这场官司还没打完,因此,宋的父母拒绝搬动遗体,以此要挟医院,直至动用了110。至死,她的灵魂都没有得到安息。
  

李大夫和那扇神秘的门(4)
宋可欣的死讯是李大夫告诉我的,电话那端,李大夫叹口气说:“宋可欣是独生女,她的父母也都是独生子女。他们一家没什么亲人,更没什么朋友,现在,唯一的女儿没了,这老两口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是啊,谁能焐热他们业已冰冷的心?谁来关心那些活着心却已经死去的人?
  活着,还是死去,真的成了一个问题。
   。。

这样和那样的青春(1)
请亲爱的读者随我再回到2004年9月20日,就是蓝青死去的第二天,整个二病房虽然重又恢复一以贯之的忙碌,但气氛中总是弥漫着一股五味杂陈的气息。跟我手术时 “隔壁” 死后一样,蓝青住过的房间也是房门紧闭,窗户上贴着报纸,依稀透出紫色的光线,那是在进行紫外线消毒。凡是路过这间病房的人都目不斜视,刻意地视而不见,而那一份刻意恰恰暴露出它的无处不在。
  这一天,我刻意地低调出院,回家。我很想对自己对面的那间病房视而不见,但是走出病房,我却无法回避,蓝青抢救的一幕就在我眼前。
  楼道里没有一个人溜达,安静得让我不适应,我走得并不快,或许是因为内心有逃跑的感觉,也毕竟刚刚结束化疗,上车后,我竟有些气喘吁吁。
  回家的日子一如往常,吃药、进补,定期检查血常规、尿常规,我的白细胞也一如往常地缓缓爬升,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稍事休养后的一个傍晚,我去家门口的小理发店理发,准确地说是剃头,因为已经没几根头发可理了。正是晚饭时间,店里没人。女理发师四十出头的样子,她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轻叹一口气:“现在得癌的人怎么这么多?我嫂子是乳腺癌。”
  我没说话,因为我无从开口。头很快就剃完了,女理发师还帮助我戴好假发。“还挺时髦,你这发型。”她还退后两步,看着我。
  每天,我接送儿子,吃饭、吃药,跟儿子一起学钢琴,陪儿子看动画片,两个假发套轮流戴(小缨还给我买了一个长发的发套),基本上我已经坦然接受了现实。也许,这注定是我生活中的一道坎;也许,它真的是让我认识生命的一个机会。
  接受了现实,我就不断给自己打气。想想自己,我战胜的可是化疗、是癌症!我不是一般的牛,我是862班的牛!是小二班的牛!我基本确定,我自己的战斗即将结束,我可以关注更多的人,为写书做准备了。
  休养生息一个月之后,我开始大野放疗。周一至周五,一天一次,共一个半月。用病友的话说,就像烙饼一样,今天这面,明天那面,这叫“前后野垂直轮照”。
  放疗之前,先要画印儿。躺在操作台上,褪下裤子,李大夫很认真地画着。画完小腹部,我翻身,还要画臀部。忽然想起16床讲的笑话,我忍不住笑起来,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李大夫直起身:“笑什么?”
  “没事儿。”我强忍着。
  “不许笑了,肌肉放松;要不然画得不准确,烤不到病灶,烤到输尿管,你以后就不会尿尿了。”
  我立刻止住笑。
  放疗室里有各种器械,用于不同部位的放射治疗,有的像头盔,有的像铠甲,还有一个像淋浴房似的大家伙,那是用于全身放疗的。
  放疗的病人通常都有家属陪伴,只有我独来独往。每天我自己开车去医院,等候放疗,放疗结束,我再开车回家。放疗的病友不少,要排队。每次我都不会等很久,因为病友们说我是自己开车来的,会让我先放疗,好早点回家休息。
  其实,放疗的时间只有2分钟左右。我的放疗剂量不大,一开始反应也不大,所以这是我相对轻松的时段。
  放疗是在午后进行,大把的时间用于赶路和等候,我觉得怪可惜的,于是我就在上午逛逛街,或者约会朋友甚至约客户谈谈业务,为我重新出山做准备。
  生活似乎快要恢复原状。从剃头至今,已经快两个月了,我的头发也长成板寸,我于是摘掉假发。每次超短发逛街的时候,都会有导购叫我:“小姐,我们这里的服装都很前卫,很适合你。”
  我笑笑:“我不想前卫,我是不得已前卫。”
  “小姐,那你是演员吧。”
  “你看过我演的戏么?”
  “好像……”她有些尴尬,我在心里窃笑。
  我挑选了一件衣服,“等我红了我一定来给你签名,现在你还是给我打打折吧。”
  

这样和那样的青春(2)
门诊放疗期间,我注意到两张年轻的面孔:刘小娜和王琴,巧得很,两个人都是25岁,不同的是,她们俩一个阳光灿烂,一个妖艳风尘。
  刘小娜得的是阴道癌Ⅰ期,新婚刚刚半年,结婚时正赶上取消强制婚检,图省事没做婚检。小娜是个快乐的女孩儿,在一家四星级酒店工作,刚刚升任领班。因为不规则出血来医院检察发现患病。好在发现还算及时,吴主任给她作了大部分阴道切除术+子宫全切手术,同时考虑她新婚不久,又作了阴道加长术。
  小娜的新婚丈夫憨憨的,话不多,始终不离左右地陪在妻子身边。
  渐渐熟悉以后,有一次闲聊,我问他:“小娜以后生不了孩子了,你介意么?”
  其实这个问题我憋了好久了,虽然有点儿残忍,但我还是想问,我就是想听听作为患者家属的男人,面对这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会如何回答;而且,我更希望他们能永远记得他们的回答。
  他憨憨地笑笑,并不看我,低着头说:“不介意,我们俩过也挺好,省得受累了。”说完,他还很收敛地冲老婆含情脉脉了一眼,就又低下头。
  小娜则很大方地看着丈夫,说:“等我们老了,觉得寂寞了,我们就领养一个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只要你对他好,孩子一样会跟你亲的,是吧。”
  小娜说这话时一直看着丈夫,她的话音落地,她的年轻的丈夫才抬起头,笑着看一眼老婆,微微点点头,又低下头。
  相对于小娜的外向开朗,同样是宫颈鳞癌患者的王琴就显得沉默得多,更加沉默的是一直跟在王琴身后的她的母亲。
  王琴虽然也是25岁,但是她的打扮、妆容明显地带着一股风尘的味道。
  原来,王琴上小学的时候,父母离婚,王琴判给爸爸,母亲不久之后重又组织家庭,并生了一个小弟弟。从此原本每周来看小王琴的妈妈不再过来,爸爸常年跑外也无暇照顾王琴。勉强读完初中的王琴开始在社会上混,在一群哥们儿姐们儿的撺掇下,王琴开始嗑药,然后吸毒。
  一年多以前,王琴就已经感觉到异样:白带增多,而且成水样、恶臭,阴道还有少量出血;半年之后,她感到下腹坠痛,尿频、腹泻,吃不香睡不着,而且急剧消瘦,直到她腰疼得无法忍受,才来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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