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听到云板响了四下,熙凤吓出一身冷汗。仆人来通报:“东府蓉大奶奶没了。”“没了”就是死了。熙凤呆坐了一会儿,赶忙到王夫人那里去了。
这时候全家族都知道了,没有不感到奇怪的。死人就死人吧,有什么奇怪的?这就有些蹊跷了。不过,谁也没有听到有人说起这件事,我们也不能瞎猜。请各位慢慢往后看吧,或许能找出些破案的线索。大家想到秦氏平时尊老爱幼、可敬可爱的样子,都伤心地流下了眼泪。看来,秦氏为人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黛玉回家了,宝玉感到非常寂寞,也不大和别人玩了。他在梦中听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得心口像被戳了一刀,“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他的反应过于强烈了吧。
袭人她们都吓坏了,又要去汇报,又要请大夫。宝玉笑着说:“不要紧,这是急火攻心。”他说着就爬起来,到贾母那里请示要到丧事现场去。贾母不愿让他去,一是怕着凉,二是怕丧事上小鬼太多,容易害人。不过,她也拗不过宝玉,只好多派人跟着保护。
这时的宁国府,灯笼照得就像白天一样,乱烘烘人来人往。宝玉先到灵前痛哭一场,然后去见尤氏。谁知道,尤氏犯了胃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宝玉又出去见贾珍。贾代儒、贾代修、贾敕、贾政、贾兰等老老少少都来了。贾珍哭得泪人一样,对大家说:“谁不说这儿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啊。现在她死了,家里再也没有人了。”
贾珍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儿媳妇死了,还有儿子呢,怎么说没有人了呢?再说,儿媳妇死了,还可以再给儿子娶嘛。他表现得很不正常。
正说着呢,秦业、秦钟以及尤氏的妹妹们也都来了。贾珍一边让人去陪客,一面吩咐去请国家天文台的人选择出殡的日子,准备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又请了很多和尚、道士设坛念经。
贾敬想到自己就要修炼成仙了,怕毁了自己前面的修炼成果,所以没有回家,让贾珍全面负责。
贾珍见父亲不管,就开始大操大办了。做棺材时,他对杉木板很不满意。正好薛蟠来吊唁,知道了这个情况,就说:“我们木材店里有一副好板子,叫什么樯木,做了棺材,万年也不腐烂。这还是当年我父亲带来的,原来是义忠亲王要的,因他出了事儿,所以就没有买走。现在还放在店里,也没有人买得起。你如果要,就抬来用吧。”贾珍很高兴,马上派人抬了来。大家用手一敲,叮叮当当,好像是金属发出的声音,还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
贾珍笑着问:“多少钱?”薛蟠笑了,摆着手说:“你就是花一千两银子也没处买。不过,什么钱不钱的,赏他们几个工钱就行了。” 薛蟠毕竟是一个商人,他说不要钱,但还是把价格说了,要价不低,还卖了个人情。
贾珍非常感激,马上派人锯木头刷漆。贾政劝他说:“这种木头做棺材,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享用得起的,用好杉木就行了。”贾珍现在痛不欲生,恨不能替秦氏去死,什么东西好用什么,别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了。
老公公想替儿媳妇去死,听着怎么这样别扭呢?这种表现也太不正常了。难道焦大骂的那个和儿媳妇乱搞的人就是他?猜猜可以,不能乱说,否则告你诽谤罪,让你赔名誉损害费、精神抚慰金什么的。
忽然,有人报告:秦氏的一个叫瑞珠的丫环,见秦氏死了,就撞柱子自杀了。这番忠心让在场的人都感动了。贾珍让用对待孙女的礼节来为她办丧事,棺材和秦氏的一起停放在登仙阁。登仙阁,这名字起得好,估计是贾敬起的吧。
一个叫宝珠的小丫环,见秦氏没有孩子,就表示愿意做干女儿,给她做孝子,为她摔盆。过去发丧时,要在灵前摔碎一只瓦盆,就叫摔盆。据说,这个瓦盆就代表死者的饭锅,摔得越碎,死者越容易带走。贾珍高兴得不得了,下令所有人都要称呼宝珠是小姐。宝珠虽然小,但心眼不少。她主动申请当干女儿,很可能是想借此机会攀上高枝吧,也可能是因为受到某种压力。
贾蓉只是国子监的监生,也就是国家社会科学院的研究生。这是说他的级别,可不是说他的学问啊。这样的职务在丧事上写出来不够响亮啊。贾珍想到这些,心里就很不舒服。
想谁来谁,太监头戴权来吊唁。贾珍趁机告诉他想给贾蓉买个官。当然他没说“买”,说的是“捐”。嗨,现在的很多“捐”,也不是真正的“捐”啊!
戴权马上就明白了,笑着说:“是想让丧事办得更风光些吧?真凑巧,现在卫戍部队缺两个师长。昨天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看在他爷爷的份上,我就答应了他。还剩了一个位子,谁知道永兴的军区司令员冯胖子来求我,要给他儿子捐个官,我可没工夫搭理他。既然是咱们自己的孩子要捐,那没问题,快写一个简历表。” 贾珍派人立刻写好了简历。如果真有冯胖子这回事,冯胖子一定没有实权,很可能是个虚职。
戴权看了简历,回手就交给一个贴身的仆人,告诉他:“交给组织部的老赵,让他发一个师长的任命书,明天我就送银子过去。”说完,他告辞要走。贾珍问:“银子我送到组织部呢,还是送到您家里呢?”戴权说:“如果送到部里,你又吃亏了。不如拿一千二百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事了。”贾珍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他。
第二天,贾蓉拿到了任命书,丧事的规格马上就提高了,丈夫升了官,秦氏按级别也被称为“恭人”。
接着,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送来了祭礼。亲朋好友来吊唁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场面这么大,必须有一个好总管啊。找谁来主理呢?贾珍为这件事愁眉不展。宝玉就问:“丧事办得这么圆满,大哥哥还愁什么?”贾珍把没有好内主管的事说了。宝玉笑着说:“我推荐一个人,保证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他在贾珍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贾珍高兴地说:“合适,就是她了。”说着就拉着宝玉,往上房里跑去。宝玉推荐的人到底是谁啊?别急啊,往下看吧。
上房里都是女客人,邢夫人、王夫人和熙凤等贾府的女人们陪着。仆人通报:“大爷进来了。”大部分女人都赶紧躲了起来回避了,唯独熙凤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迎接。
贾珍身子也哭坏了,拄着根拐棍进来,歪歪拉拉地要给邢夫人她们跪下行礼。邢夫人她们赶快让宝玉搀住他,让他坐下。
贾珍坐都不肯坐了,勉强笑笑,说:“侄儿我有一件事要求二位婶子和大妹妹。”这么郑重其事的,什么事呢?贾珍还是笑着说:“婶子,你们知道,孙子媳妇没了,你侄儿媳妇偏偏又病倒了,家里没有个能管事的。如果大妹妹能帮忙管理管理,我就放心了。”
邢夫人笑了:“原来为这件事。你大妹妹现在是在你二婶子家,对你二婶子说就行了。”王夫人忙说:“她太年轻,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如果管理不好,那不让人笑话了吗。还是安排别人吧。”
贾珍笑着说:“婶子的意思我知道,主要是怕大妹妹累着。大妹妹的管理才能绝对没问题的。大妹妹从小儿说说笑笑着就能解决很多难题,结婚以后又主管那边府里的事,能力越来越强了。我想了几天,除了大妹妹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婶子就算不看你侄儿我的面儿,看在死了人的面儿上就答应了吧!”说着,他的眼泪哗哗地流起来。瞧,又吹捧,又哀求,他把自己都说感动了。
王夫人也被说动了,转过头问熙凤的意思。熙凤喜欢揽事,更喜欢卖弄才干,虽然当家当得很好,但没有操办过婚丧嫁娶的大型活动,担心别人不服,正在寻找一试身手的机会呢。她趁机说:“大哥哥说得这么恳切,太太就答应了吧。”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表示自己已经同意了。王夫人悄悄地问:“你能行吗?”熙凤很有把握地大声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外面的大事大哥哥已经处理好了,不过是在家里头照管照管,如果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来问太太就行了。”她这番话谦虚中透着骄傲,吹捧别人里带着自夸。
贾珍见都答应了,就笑着行礼表示感谢。接着,他拿出宁国府领财物的凭证——“对牌”,让宝玉交给熙凤,并且交待说:“你看怎么做合适就怎么做,不用问我。不要想着节省,只要把事情办得风光就行。大胆管理,不用怕别人发牢骚。”
熙凤没有急着接对牌,而是又看了看王夫人,再次征求这位领导人的意见。王夫人说:“既然你哥哥这么说,你就帮着照看照看吧。有了事,要记得问你哥哥、嫂子。”
宝玉赶忙接过对牌来,硬塞给了熙凤。贾珍客气了一阵儿,就走了。王夫人她们也都回去了。
熙凤留下考虑新工作。她分析了分析,认为主要有五个问题需要解决:人口杂乱,容易丢东西;没人负责,互相扯皮;冒领钱物,浪费过多;工作分配不均;有人不服管,有人不上进。
熙凤会怎么做呢?会不会办砸了丢了脸呢?
请看下回。
第十四回 林如海病死扬州 贾宝玉拜见北静
宁国府的总管来升听说请了熙凤来主理丧事,赶紧提醒其他人:“那家伙心肠硬、下手狠,生了气,六亲不认的。这一个月我们说话、做事要小心点儿,千万可别把老脸丢了。”像他这样的小头目,对贾府的情况了解得非常全面。大家听了,都说:“这话有道理。”还有一个人笑着说:“我们这里也该来个人治治了,确实也不象话了!”
熙凤让彩明订了一个本子,叫来升媳妇问了两句,要来花名册查看一番,就坐车回家了。第二天六点半,熙风就到了宁国府。她先向来升媳妇交待自己的原则,说:“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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