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喝酒,还得过好长时间才会回家。二爷就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还有两根簪子、两匹缎子,让我悄悄地送给鲍二的老婆,叫她过来。她收了东西,就到我们家里来了。二爷叫我来看着奶奶,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熙凤气得抖成了一团,站起来就往家跑。刚到院门,就见又有一个小丫环在门前探了探头儿,一见了熙凤,也缩回头就跑。熙凤就叫着名字喊。这个小丫环非常聪明,见躲不过了,干脆跑跑了出来,笑着说:“我正要告诉奶奶去呢,正巧奶奶来了。”熙凤忍住气问:“告诉我什么?”小丫环就把差不多的意思说了一遍。熙凤啐了她一口:“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我看见你了,你就推得一干二净了!”说着,她扬手一下打得那个丫环一个趔趄,接着蹑手蹑脚地来到窗户底下。就听里面传来了说笑声,一个女人浪笑着说:“什么时候你那阎王一样的老婆死了就好了。”贾琏哼哼说:“她死了,再娶一个又能怎么样呢?”那个女人说:“她死了,你让平儿做老婆,可能要好些。”由小妾升为正式的妻子,古代叫“扶正”。贾琏恼火地说:“现在她连平儿也不让我沾一沾了。平儿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说。我命里怎么就该摊上母夜叉啊。”
熙凤气得浑身乱抖,又听他俩都称赞平儿,就怀疑平儿在背后肯定是经常发牢骚,酒精顶着热血一下到了头顶,也顾不上思考什么了,回身先揍了平儿两下子,一脚踢开门闯了进去,也不容分说,抓着鲍二媳妇又是撕头发,又是抓脸。她怕贾琏跑了,就堵着门站着骂:“臭婊子!你偷主子男人,还要治死主子老婆!平儿过来!你们婊子、王八是一条绳上的,都恨我,你还在外边骗我!”说着,她又打了平儿几下,平儿满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气得干哭,只好骂:“你们做这些不要脸的事,平白无故地拉上我干什么!”说着,她也上去打鲍二媳妇。
贾琏也是喝了酒,才起了淫心,壮了色胆,让人把鲍二媳妇叫了来。谁知道做事不周密,让熙凤发现了。他一见熙凤闯进来,慌张得没了主意,现在见平儿也闹起来了,酒精的效果可就加了倍。熙凤打人,他又羞愧又生气,但不好说什么,现在见平儿也动手了,马上冲上去踢平儿:“好个小贱人!你也动手打人!”平儿吓坏了,赶紧停手,哭着说:“你们背地里说话,为什么拉上我呢?”这是杀鸡给猴看呢,熙凤更生气了,跑过去打着平儿,偏让她去打鲍二媳妇。两边都挨打,平儿急了,就跑出来找刀子要自杀。外边的老婆子、小丫环赶紧拦住劝。
熙凤这里也进入高潮,一头撞在贾琏怀里,扯着嗓子喊:“你们勾搭起来害我,被我听见了,反倒来吓唬我。你来勒死我吧!”贾琏气得从墙上拔出剑来,红着眼睛狂吼:“不用自杀,我也不活了,干脆都杀了,我也偿了命,大家都死个干净。”这时,尤氏等人也赶来了,都忙着劝解:“这是怎么说的,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闹起来了。”贾琏见观众们都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就借酒撒疯,大喊大叫着要杀熙凤。熙凤见来人了,就不再撒泼了,哭着就往贾母那里跑。熙凤还算比较理智,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再说事情闹大了对谁的形象都有影响。
这时,戏已经散了,熙凤跑到贾母跟前,爬到贾母怀里,嗷嗷地喊救命:“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啊!”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忙问怎么回事。熙凤哭着告状:“我刚才回家换衣裳,没想到听到琏二爷在家和人说话,我只以为是有客人来了,就没敢进屋。在窗户外头听了一听,原来他是和鲍二媳妇商量,说我太利害,要拿毒药给我吃了治死我,把平儿扶了正。我也生气了,又不敢和他吵,就打了平儿两下,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他害臊了,就要杀我。”你听,这条理多清楚,多占理。
贾母等人听了,都信以为真,气愤地喊:“这还了得了!快把那个下流的东西抓来!”话还没说完,就见贾琏拿着剑已经追来了。贾琏仗着贾母平日娇惯他,连母亲、婶母也不怕了,所以开始逞能撒酒疯。邢夫人、王夫人气得骂:“你这下流的东西!你还要造反吗,老太太可在这里呢!”贾琏斜着醉眼,撇着嘴说:“都是老太太惯着她,她才成了这个样子,连我也骂起来了!”邢夫人气得夺下剑来,吆喝她:“快出去!”贾琏仍然装疯卖傻,腆着脸乱叫乱嚷。贾母气得说:“我知道你也不把我们放在眼睛里,叫人把他老子叫来!”贾琏听见这话,才趔趔趔趄趄地出去了,赌气也不回家,直接去了外书房。
邢夫人和王夫人也开始说熙凤。劝说?不光劝说,也有批评。贾母笑着说:“什么要紧的事!年轻人就像馋嘴猫儿似的,谁也会犯这个毛病的。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啊。都怪我不好,你们看她多喝了两杯酒,又开始吃起醋来。”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在贾母她们看来,贾琏这样做当然不对,但还属于一种可以原谅的错误;熙凤生气有道理,但生这么大的气就不对了。所以她们对熙凤又劝又批评。贾母她们的看法对吗?应该不应该原谅或包容贾琏这个错误呢?现在,贾琏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好像有很多人的看法和贾母越来越接近了。
贾母又劝熙凤:“你放心,等明天我叫他向你赔礼道歉。你今天就别再过去和他闹了。”她又骂:“平儿那个小东西,原来我觉得她挺好的,背地里怎么这么坏。”尤氏笑着说:“平儿没有错,都是熙凤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不好对着打,都拿平儿撒气呢。平儿委屈得要死,老太太还骂人家。”贾母恍然大悟:“原来这样,我说那孩子倒不像那些狐狸精。她也够可怜的,白受他们的气。”她又叫琥珀来:“你去告诉平儿,就说我的话: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明天我让凤姐儿给她赔礼。今天是她主子的好日子,不准她胡闹。”
再说平儿,早被李纨拉到大观园去了。平儿哭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宝钗劝她:“你是个明白道理的人,平常凤丫头对你多好。今天不过是因为多喝了一杯酒,她才这样。她不拿你出气,难道去拿别人出气不吗?你现在只想着委屈,难道平时对你的好都是假的吗?”是啊,能当主子的出气筒,那地位也不一般啊!正说着,琥珀走过来,传达了贾母的指示。一个丫环又能怎么样啊,平儿觉得也行了,已经算找回面子了,也就渐渐地平静下来,但还不好回去。宝钗等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去看贾母、熙凤。
宝玉就让平儿到了怡红院。袭人忙迎接着:“我早想请你过来,因为大奶奶和姑娘们都让你,我就不好说了。”平儿赔笑说:“多谢。”接着,她又叹了口气:“好好儿的,从那里说起,无缘无故地白受了一场气。”袭人笑着说:“二奶奶平日里对你很好,这只不过是一时气急了。”平儿点点头:“对二奶奶倒没什么说的,都是那婊子惹的,我们那糊涂爷反倒打我。”说着,她又委屈得流下了眼泪。
宝玉慌忙劝说:“好姐姐,别伤心了,我替他们两个人给你赔罪了。”平儿一下又笑了:“与你有什么关系啊?”宝玉笑着解释:“我们是兄弟,他们得罪了人,我替他道歉也是应该的。”他接着说:“可惜你这新衣裳也脏了,这里有你花妹妹的衣服,赶紧换下来,拿烧酒喷一喷,熨一熨。再梳梳头,洗洗脸。”他马上叫小丫环舀洗脸水,烧熨斗。
平儿早就听说宝玉最大的特长就是和女孩打交道。宝玉呢,因为平儿是贾琏的爱妾,所以不好和她接近,不能对她尽尽心,老是觉得很遗憾。平儿见宝玉这样做,心中也暗暗琢磨:“真是话不虚传,什么事情都这么周到。”袭人特地去打开了箱子,拿出两件不大穿的衣裳。平儿赶忙换了衣服,又洗了脸。宝玉在一边笑着提建议:“姐姐还应该化化妆,不然就像是还和凤姐姐赌气了似的。况且又是她的生日,而且老太太又派人来安慰你了。”平儿觉得有理,就去找粉,却找不到。宝玉忙走到梳妆台前,揭开一个宣窑的瓷盒,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样的化妆棒,他拿了一根递给平儿,笑着说:“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子,研碎了兑上香料制的。”这可是天然的化妆品啊,对身体应该没有副作用吧,不会像铅一样,用时间长了脸就成黑色的了。做妇女不容易啊,不化妆可不行啊。为了美丽,妇女什么都敢试,整个脸都成了化学实验事了。做女人不容易,不化妆可不行啊。为了美丽,妇女什么都敢试,整个脸都成了化学实验室了。现在进步了,女人甘愿献出自己的脸面,让它们接受各种刀子、剪子的考验,大名叫“整容”,小名叫“装修”!
平儿把粉倒在手里,就见又轻又白,白里透红,感觉润泽柔滑,不像别的粉那样青重涩滞。这粉的制造工艺还挺复杂的,里面还掺着红的东西,要不怎么白里边透着红。她看见胭脂也不是成张的,,是放在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像玫瑰膏子一样。宝玉笑着介绍:“市场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不好。这是上等的胭脂压出汁子来,再去了渣滓,配上花露做的。只要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的就够打在腮上了了。”平儿照他的话试了试,果然非常艳丽,并且满脸都香味扑鼻。宝玉又把花盆里的一枝并蒂秋蕙剪下来了,给她插在了鬓角上。宝玉绝对是一位给女孩服务的高手,他既是一位化妆品制作专家,又是一名高级化妆师。我想,即使是在现在,宝玉牌化妆品也肯定会以其绿色、天然、奇效而畅销。正在这时,李纨派丫环来叫平儿,她这才赶紧走了。
在宝玉看来,平儿是位非常极聪明,而且非常漂亮的上等女孩儿,但他却没有机会为她尽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