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就走吧,你们一群莺莺燕燕,吵吵嚷嚷,我耳朵都要聋了,要走就快走。”六音不耐地听着一群女人叽叽喳喳数落他的不是,就像赶鸭子一样,反这一群女人赶出了房间去。出门的时候,他偶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回头,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宫女,苍白苍白的脸,端着一个盘子,看见他后满脸红晕,简直就傻了不会说话了,“新来的?”他没记得宫里有这个人,不过话说回来,宫里有多少人,其实他也不知道。
“嗯……新……新来的……”小宫女紧张地紧紧抓住盘子,直点头。
“哦。”六音漫不经心地走过去,完全没有把这个看见他就发抖的女孩记在心里,他却不知道,在他后来的一生中,这个女孩,却改变了他很多,很多。
小宫女痴痴地看着六音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见,才软软地靠在墙上,喃喃地自言自语:“我是文嘉,你不记得了吗?在一年前,在苗疆,被你救过的,那个掉进河里的女孩子,你居然不记得了……”她眼里泪光盈盈,“我……瞒着爹娘,到京城来找你,你是这么有名,除了……除了到这里做宫女,我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见你……”她突然忿忿地把盘子摔在了地上,“你知道吗?为了来开封看你,连姐姐,都陪着我入了宫,做了她最讨厌的那种歌舞女子,我……什么也不会,却来这里端盘子,可是你居然——不记得我了?是不是因为我太丑,我比不上她们漂亮,所以你就根本不理我?”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前面歇斯底里地大喊,除了回音,却什么也没有。
“文嘉!”有个太监怒冲冲地赶来,“这哪里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如贵妃房里的晓云找你呢,你把她要的香囊弄到哪里去了?”
“香囊?”文嘉茫然,低头一看,那香囊就正被她摔在地上。
“你这死丫头!……”
☆☆☆
轩宁殿。
丝竹悠扬,人影翩翩。
一群美貌妖娆的女子,在广阔的殿宇里翩跹来去,衣袂飘飘,香风阵阵,偶尔一个媚眼相送,就教人迷醉到了酒杯中去,忘了自己是谁。
六音是很少领舞的,虽然他负责教,负责调教,有时候也负责弹琴配乐,但是大多数时候,他根本就是坐在一旁发懒,连看,也懒得看这种风光旖旎的东西。他实在看得太多了,虽然喜欢,但也早就腻了。
突然之间,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闪!
像一道犀利的刀光刹那划过空气,把空气也刹那间割裂成了两半!
那是什么?六音微微眯起了眼睛,在人群中寻找光的来源,谁带着闪闪发光的东西?这么刺眼?放下酒杯,他饶有兴味地开始注意看。
人群中,有一个人——没有在跳舞!他是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有一个女人,虽然动作丝毫无差,也是腰肢柔软舞姿翩翩的,但是她根本没心在跳舞!她全心全意在注意旁边的一样什么东西!六音凝视着她左耳上闪烁着犀利光华的黄金凤羽,配!真配!这样的女人,完全不是跳舞的料子啊!他这样想着,然后浅呷了一口酒,笑了起来。
六音顺着他的的座位看去,那是魏国公和秦王爷的席台,有个白衣的小宫女,正战战兢兢地给他们上菜,她的动作有点僵硬,走路有点跛,似乎是受了伤的。六音沉吟着,是那个——今天在更衣房外面撞到的小宫女,怎么会受了伤?
“叮——”的一声,虽然很轻微,但是因为六音很留心,所以就看见,是那小宫女端着的盘子里酒杯酒瓶微微摇晃,一撞,几乎就要一起摔碎在地上。六音皱眉,她这下惨了,在皇上面前砸东西,罪名不小啊。
突然间有样什么东西飞过,六音凝神,只见快要倾倒的盘子突然一正,那酒杯酒瓶就稳稳地定住了,小宫女惊魂未定,如履薄冰般地倒上酒,退到一边。
她离开的时候,有样东西从盘子底下飘落了下来,花球?六音眼神扫向那黄金凤羽的女子,果然,她袖子上的一团花球不见了。
“你?”六音的眼神直盯着那女子,他的挑衅眼神是这样说的。
“是我。”那女子冷冷淡淡地舞着,撇过来眼神,是这样回答的。
六音若有所思地笑了,端着酒杯,他开始很认真地看着一群女子跳舞。
“六音,那女子武功不弱。”对面席的枢密使容隐对着六音传音,语言冷冷的,“小心慎防,来历可疑!”
六音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却伸筷从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了一块风爪,很有意思地多瞧了两眼,才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眼睛却看着前面。
六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精神了?在座的秦王爷第三子兼殿前都指挥使则宁、枢密院枢密使容隐等人纷纷皱眉,凭他们的眼力,不难看出,六音只对一大群人里面的一个人感兴趣而已。
一个火焰般激烈的女子。
淡然优雅的则宁皱眉,心里想,就凭六音从来没看过人脸色,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的安稳心理,他到底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也一边慢慢地斯文地用餐,一边对着容隐缓缓摇头。
那一边浩瀚深远又冷厉的容隐木无表情,既没有表示赞成,也没有表示反对。但是聪明清醒如则宁,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神底下对那女子的防备之色。
这是一个危险的女人,则宁和容隐达成共识,心照不宣,各自喝了一口酒。六音,你是红尘里喜欢享受的花花公子,要别人爱你,那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那些从不是你希望得到的,是不是?则宁放下酒杯,容隐把目光转过一边。但正因为你被那么多无怨无悔的爱恋淹没了,所以你要找一份真爱,你需要的真爱,但很难、很难。
☆☆☆
舞宴之后。
“喂!你叫什么名宇?”六音径直一把去拉那黄金凤羽女子的手,微微侧过了脸问,左眼前的黑发遮住了眼睛,似乎在表现他的魅力无人可挡。
“皇眷。”那女子五指一翻,反扣六音伸过来的手腕,没生没息地逼开六音这一拉,眼角往旁边瞟了一眼,不耐而且心有旁骛地道:“六音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对人尊重一点?”她冷冷地道,然后掉头而去。
第二次一鼻子灰,但是六音不在乎,他把一个东西往皇眷的背影掷去,“这个给你!”
皇眷听到风声,反手一接,低头一看,握在手中的,是舞队领舞的牌子,不解地皱眉抬头,她一点也不喜欢跳舞,如果不是为了文嘉,她绝对不会踏进这鬼地方半步!
六音把手笼在袖子里,看她望过来,立刻笑了笑。
皇眷立刻白了他一眼。
旁观的人却都忍不住心里暗暗好笑,这两个人,简直就像串通了。六音这么一丢,就是为了她看他一眼,而她看他一眼,却似乎就是为了白他一眼……简直就是练好了也没有这样的生动利落!
而后,六音就喜欢缠着皇眷,他难得会耐下心来对哪一个女子好,所以大家看着,也就分外地希奇。更希奇的是,六音难得对一个女子用心,皇眷居然是从来不理睬的!开始大伙儿也就看热闹,猜着六音公子什么时候就腻了,算了,但是没有,六音就是耐着心,给皇眷送东西,她不要,他就丢在她门口;他逗她说话,她不理睬,那么瞪一眼也好。六音从来不需要对人这样,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大家才明白,也许因为六音太懒,他向来懒得多情,而这一次偶然动了心之后,或许就懒得变心了。
但其实,六音的心情很简单,就只是——喜欢而已。
单纯的喜欢,没有任何的杂质,甚至连回报都不一定要求有。
而她,皇眷,凤凰般的女子,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却从来不知道。
他只知道为了她,他那风华绝代的容颜,已消褪了颜色。
☆☆☆
红颜,最是无情物,风霜华发换白头……
六音伸手微微抚上自己的脸,在他的记忆中,依然记得当年的容颜,但是如今照在水中的,除却风霜与憔悴,他几乎已经不认得,这是谁的脸?
你让我,从日升到日落,一日一日地消褪了我自己。我,我并非青钢钢铁,我也会累,也会倦。可是你却依然让我日复一日地这样追着你,找着你——你明明知道,我好顾惜容貌,我好在乎美丑,可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惩罚我。
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我也是会恨你的吗?六音握起拳头,对着潭水中的容颜,“砰”地一拳砸了下去,水花四溅,泼了他一身一脸,一阵清凉,一阵冰冷,水滴下去之后,脸上依然一阵灼热。
“哇,这位公子好大的火气。”突然背后有人娇滴滴地道,“怎么?看着自己的俊脸,看着也会发火?莫不是这位公子嫌弃自己长得太俊俏了?”说罢,花枝乱颤地一阵笑。
六音蓦然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长得在常人看来算是美艳动人,在六音眼中,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若他还有三年之前七分容貌,这个女人,大概早就一头撞死了。他也早没了三年前慵懒舒适的脾气,只是本无表情,“不关你的事。”
“哎呀呀,生气了?”红衣女子笑盈盈地走过来,“这么俊俏的一个少爷公子,生气起来更是叫人怜惜。你有什么事情不满意,可以对姐姐说,姐姐我——”她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手肘一痛一麻,接着,全身僵直,不禁脸色大变,“你!”
六音淡淡地道:“我最讨厌风骚的女人,更讨厌有人对我的容貌评头论足。”他居然还在那水潭边洗干净了手,拿出一方巾帕擦干净了手,然后才整了整衣裳,准备离开。
“等一等,你用什么方法制住我的穴道?你不能走,你一走,我怎么办?”那红衣女子大急,“我知道公子爷的厉害了,都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你,你要放了我啊,你怎么能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六音懒得理这种风骚放荡的女子,整了整衣裳,居然也不施展轻功,慢慢离开。
“你,你好!”那红衣女子恨恨地道,“再让本姑娘看见你,本姑娘要你不得好死!”
她在水潭边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才有两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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