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沈家姐妹的笑,桐笙只觉得浑身不舒服。阮夫人以为她是要拒绝朔夜送来的猫,心里害怕女儿拒绝了这位女侯爷的礼物会惹得女侯爷不悦,便主动去抱了猫咪,说:“竹园那边人少,就养在这院子里吧,方便照顾。”
“也好。”朔夜将猫咪转交给阮夫人,原本是想跟着她一起去讲猫咪的事情交代好,可突然就打消了那么念头,转身问桐笙:“你答应她们去游湖了?”
“没有。”
“那正好,我有些事要跟你讲。”
桐笙不解,朔夜已经在跟沈家姐妹道歉,说今天要扫了她们去游湖的兴。沈家姐妹悻悻地离开,朔夜却对桐笙说:“我知道你不想跟她们呆在一起,可是以后总免不了有交集,还是应该慢慢去适应。”
“怎么你是为了我才把她们打发走的?”桐笙甩开袖子进了屋,末了还补了一句:“侯爷真爱管闲事。”
这几日相处,朔夜大致也摸到一些桐笙的脾气,想她也就是嘴上爱说,心里也没真的排斥什么,虽然她们之间有着那样不太高兴的相识。不过,桐笙那不太亲近人的性子可真和许久以前像极了。
“是了,上次你没到竹园来见我,今天带我去竹园看看如何?”
“你不是看过了?”
“上次阮大人只是将我带过去了,却未带我参观。”
“不过一片竹子,有什么好看?”
“我最中意成片的绿竹,自然会喜欢那个地方。”
“你中意?”
朔夜点头。“那日来拜见阮大人,听说府上有个竹园,难免欣喜。阮大人说你很中意那些绿竹,所以才提议叫你到那里与我相见,谁想你却不去,我便没在那里久呆。”
“既然你喜欢,我陪你去一回也无妨。”桐笙叫来玲子,让她去准备一些茶水点心,一会儿送到竹园去。
阮府里的竹园,在整个宅子的左后方,竹园不太大,里面搭建了一个竹屋。竹园那块地方原本是要修成花园,是桐笙央着叫人种了一片竹子,可桐笙自己极少过去,因为那处地方离她住的院子确实太远了。
朔夜说自己一直对竹林有种特殊的感情,可阮家的竹园好生清净,清净得没有了生气。竹园既然是桐笙要求建造的,为何桐笙很少去那个地方?
桐笙说,在古道的时候,府里也有一个竹园,那也是桐笙要来的,它远比此时的这个要大,可是桐笙照样很少过去。朔夜问她为何?她不知如何回答。若说朔夜能用具体的方法来证实自己拥有奇异的能力,桐笙却没办法让朔夜明白自己的原因。与其被人不解,不如不要提起。
“那么,你又是为何喜欢这成片的竹子?”
一阵风接上了桐笙的问题,在朔夜还未回答她的时候,便急忙着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只好专心于掖住飞舞的发丝,而暂时忘了自己的疑问。朔夜见她背对清风,发丝乱舞,样子显得有点狼狈,便主动帮她整理,也没管她是否觉得尴尬。
一个女人的温柔,它或许比洪水更容易将人吞没。只是桐笙不懂,分明是才与自己相识不久的人,为何会仅在这举手帮忙的过程中就已流露出一种宠溺她多年的神情?
“我有一个师妹,在我离开师父,出山历练之前,她是我最小的一个师妹。而现在,山上应该也又多了几个人吧。可我许久没回去,对山上的事情毫不知晓。
小师妹初到山上的时候,与谁都合不来,所以常常独自跑到竹林里,有时在那里练练拳脚,有时仅是在那里消磨不想与人相处的时间。唔、我与她初见也是在竹林里……”
朔夜自己回忆着那些她总在不停回忆,生怕忘记的东西,此时望着桐笙,与桐笙说起,自己还会忍不住欢喜,虽然桐笙根本就不记得那些。
“是她一头撞在我怀里,手里拿着被削尖的竹棍,险些刺到我身上。不过好在我会些功夫,躲开她还是没问题的。”
“那……她为什么会拿着竹棍朝你扑过来?”
朔夜垂眸时,耳旁几缕青丝也都跟着垂下,左手捂着自己一只眼,很努力去回想,却发现似乎想不起来了。
“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莫非朔夜竟是一个记性很差的人?看朔夜,样貌不过与桐笙差不多年岁,而桐笙认为朔夜与她小师妹的初识不过就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两三年前的事情,想回忆出来怎么就这么困难?
“你小师妹呢?或许你可以去问她,说不定她记着呢?”
朔夜的表情更苦涩起来,她看着桐笙,桐笙却以很是茫然的样子来回应她。那种茫然让朔夜觉得不知所措,突然她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了,喉咙也生生的痛。
“她甚至,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即便我此时站在她面前,她都不可能道我是她师姐,更不会知道我们曾经有过的感情。”
“她这般无情无意,竟连你这个师姐都不认识了?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桐笙难以理解朔夜话语中稍带着的那种难言之痛,她只觉得很奇怪,为何朔夜非要对自己说这些?“你既这般在乎你的小师妹,为何不去寻她?寻到了,再多的疑惑都可以解决,寻不到才会如此伤神。”
“我一直都在找她,离开师父也都是为了她。可是茫茫人海,我要去何处?然而,对我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找不到,是找到了她,她始终都不知道我是谁。而我,又总是会将她弄丢了。”
“我不知你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来跟我说这些,可你现在与我讲了,我也根本无法帮你。”
桐笙此言,毫不留情地从她嘴里讲了出来。朔夜真怕是自己的心肺都被桐笙捅了一刀,那一瞬她就不知要怎样呼吸才能将自己的状态维持正常。她使劲咬了一下唇,继而缓缓呼吸了好几次,才苦笑道:“若是不能对你说,我真不知这些话可以再与何人说。”
“你这人,可真够奇怪的。”桐笙瞥了朔夜一眼,这话题她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我们去屋里坐会儿吧。玲子也是,叫她准备茶点,她竟这么半天都不过来。”
桐笙自说着就朝竹屋里去了,朔夜并未跟上她,反而在屋外停留了一会儿。朔夜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失望,她似从桐笙的反应中看见了自己刚才的狼狈样子。可眼前明明是自己口中所说的人,那个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就是她。
发现朔夜还站在外面,桐笙朝她问道:“你不进来?”
朔夜转身像是要过去,桐笙却没见她迈开步子。朔夜说:“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今天就先回去了。”
要走么?正好,桐笙觉得今天的朔夜奇怪极了,不知自己是否还有那心思去与她交流。这时玲子和另外一个丫鬟端着茶水点心过来,桐笙就叫住玲子:“朔夜要走了,你去送送她。”
玲子疑问:“朔夜小姐不是才来没多久?”
“她有事要办,今天不能久呆。”
闻此言,玲子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走到朔夜身边:“朔夜小姐,这边请。”
桐笙究竟是有多不喜欢和朔夜相处?见桐笙那巴不得自己早点离开的样子,朔夜根本难道出那种心寒的感觉。
朔夜这一走,整整三个月都没再出现。有时桐笙会想,难道是自己的不热情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可再想想,她们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所以她对朔夜稍微冷淡一点,也说不上是伤了感情。只是朔夜不来,那只几乎都不理别人的猫儿却越发地喜欢粘着她了。
“你莫不是真的是只猫妖?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她?”桐笙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着,知道它不懂自己说的话,却还是问它:“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了吗?”
猫儿叫了一声,添了舌头,干脆团在桐笙怀里打起瞌睡。玲子来了,走到桐笙身边说:“小姐,过去打听的人回来了。他听人说,好像朔夜小姐出去游玩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游玩?”桐笙思量着,想起那天朔夜说的话,便觉得朔夜一定是去寻她的师妹了。“不管她了,这猫儿既然给了我,我就是它的主人。朔夜还要不要它,那已不是她说了能算的。”
是了,桐笙自然是找了理由才叫人去打听朔夜的行踪的,而她的理由,便是想将怀里这只猫儿给送回去。可是朔夜不在,她也一点都不想把猫儿交到沈家人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翠云山
朔夜临时决定离开,仅是为了让自己心绪平静一些。桐笙不记得她,这是她必须时刻记着的事情。不过她还没走到沈家,便有一只尾羽很长的黑鸟落在了她肩头。那鸟儿低声咕咕叫着,朔夜将它从肩头引至手上,很爱惜地用食指摸了摸它的脑袋。
到了沈家,朔夜首先便去找了沈正林。“舅舅。”
沈正林正在书房看公文,见了朔夜和蔼问道:“回来了?”
朔夜点点头。“今天有件事情要跟舅舅说一下,希望舅舅应允。”
“但说无妨。”
“三个月后是父亲的生忌,朔夜想回古道去看看他老人家。因为上次过来的时候太赶,难免害怕了路上的的劳累,所以这次希望可以早些启程,路上走慢点,也轻松一些。”
“嗯。”沈正林摸着胡须:“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你想何时上路?我给你派上两个人护你一路周全。”
“舅舅想得真周到,我打算三天后离开。不过护我的人不必多,一个就够了。”
“那我就把府上一等护院派给你吧,由他护送你,我与你舅母也都能安心。”
“谢谢舅舅。”
安排这般作定,可那护院却在出门后没多久就被朔夜给改了记忆,成了周围一个小村落的农夫。“等回来的时候再把他带回去吧。”朔夜这样想着,便拂袖离开了。
独自一人上路的那一刻,朔夜召来了那只黑色的鸟,在它脚上绑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半月。那是在告诉另一头的人,她去到他那里需要半月。
有个叫丰台的县,它虽然也是“丰”字头,却跟算上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