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的温婉笑容,突然之间觉得格外舒畅。脚下不由自主地就朝女孩走去。
还差两步,女孩突然朝他冲了过来。他正感慨现在女孩怎么都如此开放,耳朵里却突然充满了女孩高分贝的叫声:“抓——小——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手里就被一个柔软的物体握住了。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一阵心跳加快。他没有多想,一低头,就接上女孩的一双清亮的眼睛。在眼睛的深处,他隐约觉得有一股恶作剧的笑容。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包围了。他立刻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女孩精致的坤包顺着他的胳膊滑落下来。
在明白整个事情的原委之后,刘大成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步入报刊这个行业。他在送尹安回去的路上,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尹安在校门口跟他挥手说再见,决定大度地原谅这个初涉社会的小编辑。大家出来混的,谁都不容易嘛。
然后刘大成又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开口叫道:“美女,你害我这么惨,就没点愧疚之情?”
尹安瞪了他一眼,在刘大成眼里看来,竟也有千娇百媚的娇嫩。她愤愤地说:“是你不仁在先,怎么能怪我不义?我这是为民除害。”
刘大成笑道:“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啊。这么有缘分,值得出去喝一杯。走吧,我请你。”
尹安哧地笑了一声,挥挥手转身走了:“我可是大忙人,没工夫跟你玩。记住了,以后别惹女人。”
刘大成站在夜幕下的M大学校园里,周遭都是苍绿的松柏。晚风瑟瑟,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尹安,他反复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整个人都醉了。
那个时候,他们大概谁都没有想到,原本不相关的两个人,此后的生命纠缠,竟然那般曲折,那般不堪。倘若知道后来的故事会那样发展,尹安大概无论怎样都不会去找一个叫刘大成的男人吧。
可惜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后来。
纪染给尹安打完那个电话之后,整个人又销声匿迹了。也许他只是在某个醉酒的午夜想到了那些少年的往事,于是无意间拨通了尹安的电话。他并不想回到她身边。是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尹安镇定自若。表面上,她还是那个严谨温顺的白领,出入高档写字楼,偶尔有夜生活,更多的时候形单影只,却不觉寂寞。
她对自己说,往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朱戈弋守着怀抱,仿佛在守着一个关于青春的童话。他答应给她的,曾经没有做到,现在得一一补偿。
只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多年没再失眠,再度面对这种感觉,她空白地躺在床上,任夜风萧瑟。
第二天上班又是迟到。尹安脸色憔悴地抓着面包牛奶冲进了办公室,冲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却被一个身影绊住了视线。她在座位前的半米处停住了身子,颇为不解地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同事,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座位上那个栗色间杂着黄色的脑袋,后者正慢悠悠地抬起了头,看到她衣衫不整神色憔悴,嘴角咧开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尹安吗?我是新来的同事,林百。”
2 苟相爱,勿相忘(8)
尹安满肚子要爆发的质问都被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她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用抓着牛奶的手指了指桌子:“欢迎欢迎,不过,这座位……”
这座位是我的。她说了一半,就见到自己的领导一个健步蹿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笑得格外慈祥:“小尹啊,这是我们新同事林百。我把他交给你,以后你就好好带他。”她继续用和善的笑容对着林百道,“小林啊,以后有不懂的,你直接跟尹安交流就行。名义上嘛,她就是你导师。希望你们相处愉快。”尹安的太阳穴阵阵抽搐。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笑脸,嘴角抽了抽,终于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领导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对了,尹安,你搬到那边。这个位子给林百。”尹安抬头,眼底便映进了对面那张笑脸无限放大的得意。
尹安觉得,这个名叫林百的小青年,给她留下的印象太不好了。
一个上午,尹安就根深蒂固地巩固了对林百的不良印象。整个上午,林百就像传说中的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了尹安的办公桌旁边,扯都扯不掉。他问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并且看到尹安的脸色越铁青,他就越开怀。
当林百问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时,她险些控制不住要发火了。这时实习生小曼羞涩地给她递了一份文件要她过目,她才勉强把怒火压抑了下去。眼睛盯着文件,耳朵里却传来那个公子哥充满弹性的声音,以及小曼期期艾艾的应答,她忽然一下子泄了一肚子的火气,有点对自己哭笑不得。明明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是个富家公子哥,出来体验生活的吧。她一直自恃谨小慎微,何时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了。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文件,在后面写上了自己的意见,转手交给小曼,没等林百发问,她就对他报以微笑,然后起身就走。林百腾地站了起来跟着她亦步亦趋:“师父啊,你这是去哪儿视察?”
尹安回眸一笑:“八戒,师父去趟卫生间,你要同去?”她很顺利地看到那个男孩脸上突然僵住的表情,心底有种大仇得报的欣慰。
在她走出的一刻,身后传来小曼兴奋的声音,以及一群女孩子唧唧喳喳的询问。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还保留着对异性的好奇。至于这只名叫林百的祸水——显然,她能躲就躲,越远越好。
洗了一下脸,她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日光灯惨白,映得黑眼圈益发浓重,头发蓬乱,显然是许久没有梳过了。棉麻的上衣松松地搭在了锁骨上,整个人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糟。
她叹了口气,擦了一下脸,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硝烟的世界。
“这些是你今天下午需要熟悉的内容。这些是你需要整理的东西。另外你最好把桌面整理一下,如果有疑问,可以问柯苏。柯苏,你过来一下。”尹安把一沓文件放在了林百面前,交代完之后,微微一笑,“我下班前会来检查,并且跟你碰一下对你的培养计划。哦,这是柯苏,是我带的实习生。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她。”
柯苏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平淡的目光直视着林百,微微颔首:“你好。”
林百朝她点点头,绽放了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你好,柯苏。以后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咯。”
柯苏扯了扯嘴角,只简短地答:“客气了。相互帮助。”
尹安微笑着看着他们的交谈,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了。临走前,她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柯苏的肩,显然这个得意门生平静无波的表现给她争回了极大的面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 苟相爱,勿相忘(9)
林百打蛇随棍地凑到了尹安的办公桌前:“为了增进师徒情谊,今天晚上能否一起吃饭啊,师父?”
尹安头也不抬继续看一份报告:“工作上的事情,请在工作时间内解决。”
林百低着头看她,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面投下的阴影。偶尔扇动一下,仿佛一只栖息的蝴蝶。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蛮期待好好修理这个女人的。这样想着,他的嘴角挑上一抹得意的笑容。她看起来真不记得他们那次别开生面的见面了。不过没关系,他是小人,他睚眦必报,会让她想起全部的往事。
然后他回到座位上,转了一下椅子,点开MSN,给主管发了一条消息:“今日事今日毕,尹安还有什么没做完的?”
格子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压抑的嘟哝声。林百乐得露出一口白牙,无声地大笑。
原来做卑鄙小人的感觉这么舒服。
尹安挥别了一众同事,才哀号一声,埋头继续工作。领导在今天下午义正词严地对她说,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啊?不要让私生活影响了工作。明天我要那份行业报告,没忘记吧?
行业报告?自然没有忘记。但是她——在整个上午加下午——对了,下午她又被林百这个狗皮膏药拉去谈培养计划以及他的心得体会。他竟然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全部熟悉了她交给他的内容,然后在她不动声色的表情里侃侃而谈。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聪明是天生的,是历史的必然。她无力回天——时间都被浪费的情况下,想要赶一份一万字的行业报告,饶是前期工作已经全部做完的基础上,她还是心虚得直咬牙。
连外卖都没有叫,她决定夜宿公司,为了伟大的事业,献出自己宝贵的睡眠和青春,以及无数的脑细胞。
悲伤和回忆其实都是很娇嫩的细菌,当你一旦忙碌起来,它们就很容易被杀死在某个大脑的死角。尹安一连忙了一周,脚不沾地的。每天回到家都是深夜一点,累得她衣服都不脱倒头就睡。这样一来,困扰她很久的失眠倒是治好了。在早上去公司的出租车上,她不无自嘲地想,失眠其实是个挺小资的富贵病,一般人得不起它。
她在一周前连夜赶出那份行业报告之后,忙碌的工作就接踵而来。仿佛之前的空闲都是凭空捏造的,让人恍惚觉得不真实。领导看她的目光也变了,严肃中带着点怜悯——不,对于一个独自背包闯京城的南方小姑娘来说,怜悯不属于她。
早晨的北京有一点阴霾,仿佛阔别已久的故乡,带着一点点模糊不清的暧昧。她记得自己在高中的时候,喜欢在周六的下午骑着单车去学校的操场上看篮球赛。小镇的天空一直都是这样阴沉沉的,仿佛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那个衣裙飘飘的女孩,长发素立,面容清澈,可是终究也淹没于时间的洪流里。
到了公司,柯苏正在林百的位子上教他调一行代码。抬头看到尹安进来,柯苏苍白的脸上竟然浮上了一抹红晕。
倒是林百,抬头干脆利落地冲她喊了一声:“师父早!”满脸无害的表情,纯洁得仿佛三岁稚童。一阵鸡皮疙瘩顺着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