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艺20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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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艺2009.5-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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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百姓里有个传言,说我们政府是歪门邪道。”宋县长笑呵呵地说,“我认真看看,还真是歪门邪道,大楼坐北朝南,与康庄大道不平行,大门紧贴康庄大道,进大楼的路自然是斜道,从大楼看大门自然是歪门,老百姓还说政府门前是肮脏大道。虽然是戏言,却是一语双关,传出去可不好听,老百姓是在骂我们政府!”

  “这几年大院里还真不太平,有几个局长都得癌症死了,教育局原任的蔡局长、民政局原任的何局长、司法局原任的贾局长都是这两年走的,干部得癌症的也不少。”分管科教文卫的李副县长轻声道出了大家内心的恐惧。

  “政府的大门正对着人民医院的大门,看着就让人畏惧。”分管农林水的黄副县长也嘟囔了一句。

  “老百姓说政府大楼盖的绿瓦就象是带了顶绿帽子。”分管城建的张副县长是个粗嗓门,说话从来没有神秘感。

  “这幢政府大楼做起来后,经历了五任县长,就没有一位县长从这里直接提拔过,有一位县长还被市纪委双规,邪了门!”分管财政、监察、县志的薛副县长愤愤不平。

  “看来问题还真不少,是不是请王先生帮我们指点指点。” 宋县长微笑着说。

  会议室响起一片掌声。

  “承蒙各位县长大人看得起,我说个意思你们参考。政府大院下面原来是一片乱坟冈,是因为有县长的正堂大印压着,各位县长又都是星宿转世,所以才太平无事。年长日久,免不了会阴盛阳衰,出点小问题。大院里古木参天,阴气太盛,虽然没有生命之忧,但是于各位大人仕途不利呀。”王先生慢吞吞地道出了许多不为县长们所知的隐情,惹得一片惊呼。

  “我看各位县长说的问题不难解决,既不要把大楼推倒重盖,也不要把大门拆除重建。”王先生低声细语,会议室静得出奇,王先生的每句话都如天籁之音,让县长大人们听得清楚,记得明白,“只要把大院里的古树全部砍掉,做一条环形水泥路,左进右出,中间种上草坪,既美化了环境,阳气又得以上升。草坪中央立一旗杆,要高过大楼,犹如避雷针,国旗既能镇邪,又能让老百姓认为政府心里有国家。斜道变成了环形路,就破了歪门邪道一说。”

  “精辟,真是精辟!”县长们几乎异口同声。

  “政府门前的大道可以改为清源大道,取正本清源之意,也让老百姓知道政府为人民服务的决心。”王先生依然是慢悠悠地道来,“至于大楼上的绿瓦,换成红色的就成,大门正对人民医院的大门,让医院把大门偏移十几米就解决了。这几件事办好了,我敢保各位县长大人从此官声远播,仕途平坦,万事如意!”

  塞在大院人心里的忧虑竟然让王先生三言二语全化解了,真是神奇!

  “王先生说话挺现代的,既有中国传统文化里阴阳制衡的精髓,也有现代政治理论的要义,大家认为怎样,要不要表个决?”宋县长开怀大笑。

  “没意见,没意见!”副县长争先恐后表态。

  “好,就这么定!今天算非正式县长办公会议,不作记录,不发纪要,只做不说,注意保密,免得老百姓误会。”宋县长严肃地说,“李县长负责医院改门,张县长负责大院改道,黄县长负责立旗杆和楼顶换瓦,薛县长负责大道更名。”

  这样的非正式会议精神贯彻落实比正式会议贯彻落实来得更快、更彻底,不到一个月;政府大院换了新装,感觉上变漂亮了,阳光充足,阳气旺盛,大院人心里的阴云飘散了。

  老百姓并没有县长们想像的那么关注政府大院的变化,歪门邪道的传言也没有因此刹住,反而增加了更多的新内容,老百姓更关注政府心里有没有歪门邪道。

  
  县 长 的 钱 袋

  
  钱县长新提拔到了一个大县、一个穷县、一个边远的县当县长。

  唉,如果不是提拔,如果不是关心自己的领导亲自找自己谈话,如果不是自己还年轻,如果不是自己在仕途上刚刚开窍,许多如果都让他无奈。尽管进不惑之年还差一年,这样的年纪就是十路诸侯之一,让许多人眼馋,但他天生就是个胖墩墩的身材,掉头发在一年一年加速,加上当领导后,除了坐车,就是坐办公室、坐会议室,上个二楼就得喘粗气,所以上面的领导在通过转折认识他之后,说这么个年纪不提一提恐怕错过了机会,他称自己小钱,但领导还是这么认为。小时候父亲说他是弥勒佛转世,今后必成大器;现在来到乡下,必有几个不安分的老百姓背后指着骂:死样,不晓得吸了俺几多血汗。

  钱县长上任那天,老婆意味深长地送给他一个崭新的钱袋,把他一个月的工资换成新票子夹在里面说,出门在外,管好钱袋!但没说系好裤腰带。钱县长上任后才知道不用带钱袋,自己走到哪,后面都有很多人跟着买单。他的钱袋比预想的管得好,新票子永远是新票子。他口袋里只要有一支笔,那支笔在他手里只要那么一龙飞凤舞,就能让一张张哭丧的脸喜笑颜开。

  钱县长的笔在走龙蛇之前,总要在空中停留很久。穷字就像一颗颗沙子堵在笔管里,下笔时总让他无法舒畅,他管的是穷财政、吃饭财政,春怕春荒,夏怕洪荒,秋怕无粮,冬怕雪霜。上任时,他看每个要钱的报告都忧心如焚,甚至想这个县长还能不能当到头。报告看多了,渐渐地变得抠门,他琢磨着有很多人在背后算计他。开春了,各种流行病多起来,卫生局的胖大姐一定会抓住机会打来一个要疾控经费的报告,第一年他照数全批十万元,胖大姐眼睛眯成一条缝;第二年胖大姐打了个二十万元的报告,他问胖大姐为什么长了,胖大姐搬出很多专业术语,他没听明白,但依然是点头,批了十五万元,胖大姐脸上挤出很无奈的苦笑,但心里乐;第三年胖大姐打了个四十万的报告,他警觉起来,不再问胖大姐为什么,挥笔批了二十万元,胖大姐依然是脸上苦笑,心里偷着乐。县长的钱来得容易,自己只要花个万把块钱,印几万份宣传单,再开二部宣传车在农村转几天,弄几个医生,穿着白大褂在县城和主要集镇搞一次咨询活动,开一个分管卫生的领导干部会议,吃吃饭,发发纪念品就算完成了一年的疾控工作,热热闹闹的,十*万块钱就变成了自己自由支配的活动经费了。

  胖大姐的小九九地球人都知道。钱县长一个人的脑子如何敌得过许多人精的脑子。钱县长头上的头发越挠越少,这些个蛆一样的东西,虽说这年头我一个县长吃你们点用你们些不算什么,也没人说我*,可我吃的用的都是我笔管里流出去的,你娘的,还像是要见你们的情!看我不狠狠地砍你们!钱县长琢磨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复杂问题简单化:见经费报告就砍一半,心情不好的时候,财政紧张的时候,砍三分之二也无所谓。渐渐地,钱县长的脑门上长出了嫩芽。

  民政局老蔡的报告里经常可以看到小数点后面二位数,就是这样,钱县长也不认为老蔡的报告没水分,以为精确到小数就精确么?钱县长心里暗笑,照砍不误!老蔡据理力争,但钱县长根本不听,这年头,自己对自己也不能全信,自己为戒烟都发过三次誓,手依然是越烧越黄。那份最低生活保障的经费报告也是砍掉了一半,老蔡摇摇头,走出门的背影是那样酸涩。

  钱县长一个月总要安排半天时间接待上访群众,他是农民的儿子,深知农民的艰辛,所以那天要是遇上个天灾人祸的、生活无着落的,他总会毫不犹豫地挥笔批下,请蔡局长解决多少多少,老蔡总是照单全付。老百姓喊他钱青天,他总会说,别这样,我是农民的儿子。这种场景能让他想起自己贫瘠的童年,他心理找到了平衡。

  趁钱县长接访,低保户们找上门来,骂钱县长黑心肠,低保的钱是保命的钱,你也敢克扣。钱县长脸色铁青,老百姓的无情骂声让他痛心,让他窝火,更让他下不来台。他把桌子拍得咚咚响,把老蔡给我找来,总认为老子好糊弄,我要处分你!老蔡来了,低声告诉县长,是你砍了呀!钱县长不相信,你们这些小把戏还能骗得了我?今天不认回真,你还不知我有几只眼!再把审计局长找来,限你一星期查明事实,必要时监察局提前介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星期后,审计局长向钱县长呈送上审计报告,老蔡算的帐分毫不差。

  钱县长开始迷惑,以前的感觉难道错了?砍不是,不砍又不行,自己的钱袋已是捉襟见肘啊!老蔡呀老蔡,让我怎么说你,现在什么没有水分,你突然来个硬梆梆的东西,还真让我心里堵得慌,你怎么就不知道在报告里放点水分。但这话能对老蔡说么?

  
  后 遗 症

  
  政府大院的夏夜静悄悄的,没有人语,没有蛙鸣,偶尔两处虫声唧唧,更添几分死寂。绿草坪上几盏太阳灯的绿色光芒斜穿道路旁的樟树洒落在大楼的墙上,又横扫夜空,凝固的绿把星星也染青了。

  草坪上,小珍跪在草席上借着散落的绿色光亮帮他男人擦洗身子。她不到四十,黝黑的额头就早早地爬上了皱纹。躺在草席上的男人的身体不再白净,不再有活力,不再风姿秀逸,任由她搬弄。时间机器把她由一个小辫子的姑娘打磨成后湖乡远近闻名的美人,又用凄风苦雨残酷地卷走了她的美丽和尊严,也把她的爱人由一个高大、斯文的白马王子无情地变成了蜷曲一团任由搬弄的男人。夜深人静,想起这些,泪水总是伴着酸痛入梦。

  十二年前的一个早晨,后湖乡中学朗朗读书声和清脆的铃声之后突然出现一片慌乱的脚步声和哭喊声,四十八个人集体中毒,呼啸的救护车在城乡公路上来回穿梭,乡里、县里的领导频繁地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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